直到有一天,于进派人传话给他,威远将军何容从边疆归来,明日觐见。
这个名字让徐阅宣的内心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他在爷爷的书中见过的。
原本只是爷爷的副将,却与徐家先祖一样在独有一传,可见爷爷对他的器重。后来从副将升为威远将军,说是升迁,却有一种断爷爷手足的意味,书中并没有提到这些,只有徐阅宣情不自禁地狼毫一挥在书上注下的“既无锦衣,再失手足?”。
“若真如书中所述…….这说不定这是机会。”徐阅宣抚摸着爷爷给他的剑自语。
“威远将军何容参见陛下。”
“那个……起来吧。”
看见徐阅宣全无威严可言的行止,何容不禁眉头紧皱。
“陛下,徐将军……不,您爷爷还好么?”
“朕也不知道,朕也好久没有见过爷爷了。”
“不知陛下剑术兵法和治国之道学得如何了?”
将军你这么单刀直入我很难做人的…….徐阅宣心想着,“爷爷逼我学过剑术,但朕原本就不怎么喜欢,所以只是学了些表面功夫。”说到这里,徐阅宣下意识缩了缩手,倒让何容更觉他不堪大用了。“我是皇帝又不是将军,学兵法干什么?至于治国之道,有丞相大人帮朕就好了。”
“那老臣斗胆想要成为陛下的老师,兵法或许远不如徐桐阁下,但剑术上并不逊色多少,况我与徐桐阁下私交甚笃,望能替他让陛下成器。”
徐阅宣拼命掩藏心中的狂喜,嘴上却说道:“不必了,我是皇帝,学剑术干什么?”
如果这里答应了他,固然可以说通手上的茧的事,但长久以来用身体记住的招式,就算竭力伪装也定会被人看出来。让他喜悦的是,何容果然是可信之人。
“陛下!”何容朗声。
“何将军,”于进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将军军务繁忙,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劳烦将军的好,倘若陛下想学剑术,我会为他另寻良师。”
何容钢牙紧阖怒目圆睁,却只得道一声,“那臣下告退。”
“嗯……等一下,”徐阅宣掩饰自己焦急的心情,装作随意地说道,“爷爷为了督促我学剑术,给我打过两把剑,既然将军与爷爷有交,就赠与将军一把。”
徐阅宣看到侍女拿过来的剑的时候,差点连心都跳出来。
不是这把啊!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说道:“丞相劳苦功高,朕留着剑也没什么用处,这第一把,就先赠与丞相,去拿另一把来。”
徐阅宣起身,从侍女的托盘上把剑拿过来,双手捧着奉给于进。
于进也不跪,只是假惺惺道声谢便收下了。
而另一把剑被拿过来的时候,徐阅宣只是随意地用手一指,让侍女直接捧到何容面前递到他手上。
何容面虽带怒容,却什么也没说,甚至未曾告退,提着剑走出朝堂。
于进只是冷笑一声,又回禀徐阅宣,说是替何容谢恩。满朝文武见状果然会意,纷纷上奏要求徐阅宣治他不敬之罪。徐阅宣便“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忙看向于进,于进便说何容镇守边关难免不拘小节。整一串下来恶心得徐阅宣直想吐。
接过剑的时候,何容立刻感觉到这剑里有文章。他便也不多做确认,也不谢恩,佯装不忿拿起剑就往外走。于进生性多疑,难免要取这剑检查一番,多亏他手上已有一柄,再加上何容浑然天成的演技,才能打消了他的疑虑。
何容回到家里,支开所有仆人,捧在手上细细观摩这把剑。他是个内行人,换了何进该看不出来,但到他手里,他明显感觉这剑重量不对,如果是这个材质的话,应该再重很多。
难道是空心的?
他走出房间,提着自己的佩剑回去。
房间里传来“叮”的一声。
要斩断果然很难。
他再次走出房间,抱了一块石头进去。
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
只是这样还砸不断么。
他又一次走出房间,拎着把锤子进去。
他把石头压在剑尖上,挥动大锤砸在剑身上,发出“铛”的声音。
果然——是实心的,砸下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难道不在这一段?他把剑身往前凑了凑,使尽气力一锤砸在下去,发出“轰”的响声。
砸地板上了。
不,应该说砸在剑柄上,
剑柄自己掉了下来,结果地板就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想是自己多年无仗可打老了糊涂了不中用了!那小子怎么可能有办法把东西铸进剑身里!
何容把剑柄捡起来。根本不需要细细的端详,这所谓的剑柄,在布条下面缠着的竟不是金属,而是陶瓷。并且这段陶瓷两端还是缺口的,想来那小子故意摔碎了某个瓶子,把瓶颈弄下来了。
“这原本就是未成之剑么。”何容默默自语。
何容取出陶瓷中的帛书看了起来。
何将军,到这封信的时候,徐阅宣已经能够将性命托付给您了。被带到这里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准备,对我的处境也没有任何了解。但我现在当然知道了,我只是个傀儡,随时可以被废弃的提现偶。聪明的傀儡活不长,就算是笨傀儡,恐怕也活不长,但我想活下去。我不知道爷爷在哪,不知道有谁可信,您是我唯一的求助对象。您应该很佩服我爷爷吧,身为我爷爷的孙子却深陷这种境地,您会为我感到羞耻么?那么,请救我出来!我会向您证明,我是徐桐的孙子,徐阅宣!不会比任何人差!若您有意救我,我会装傻直到死的那一天,若否,请把这封信交给何进,不要让我怀抱任何期望。
“小子,你这是逼我不能弃之不顾啊……哼,把我当什么人了。”
何容把信小心地藏进书架,然后心疼地看着地上的断剑。
“应该能发现的,何将军应该不是会把剑束之高阁的人,无论如何那都是把好剑,要是能再见的话……算了还是给他吧。”
徐阅宣这么想着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两种想法都已经没什么可能实现了。
何容捡起断剑心疼地看着断口,心想这么好一把剑就这么被自己毁了,更何况还是自己的老将军所铸。心想应该可以重铸,却突然发现不对劲——里面的颜色,居然和外面不一样!这不过是在凡铁外包覆了一层稀有材质罢了!难怪只没了剑柄,却差了这么多重量!整把剑都是假的,骗鬼呢!
何容随意把断剑扔在桌上,焦虑地在房间内踱步,叹了口气后,终究又拾了起来,毕竟是老将军的,加上剑柄,下次再见还给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