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胡辉带着酒肉偷偷地溜出太守府,来到地牢。
“大哥,我来了,老大说你明日处斩,兄弟来给你送行。”
“兄弟,我也是自作自受,这些年我赚来的钱在哪你也知道,我母亲就拜托你照顾了。”
“唉,大哥你别说,我这么傻,恐怕还要让咱娘多操心呢,哪谈得上照顾……”虽然想笑着,胡辉眼中却渗出大颗泪珠,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胡辉拿起坛子,大口大口灌下去一半。又说了会儿话,胡辉觉得自己已经有几分醉意了,便咬了咬牙,抽出剑在腿上割下一块肉来。
“大哥,吃了兄弟的肉,一路走好。”
“哈哈哈哈……生的不是骨肉至亲,临死了,倒成了‘骨肉之亲’了!”凌宏大笑了几声,把扔到嘴里嚼了嚼,顺着一口酒咽了下去。
见胡辉抹着泪,凌宏豪爽地拍拍他的肩,“兄弟,我死了以后,尸首大概就要葬在这了,你帮我把这个手指带回去,好让我老娘有个念想!”说完,他从胡辉手里夺过宝剑,将自己的左手使劲按在地上,眼看着扎了下去。
“那倒不用。”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的尸首我会运回于归城,毕竟你可是光荣战死的将官,马革裹尸还。”
凌宏愣了一愣,道一声:“谢谢了。”
“老大,胡辉违抗命令外出,处死我吧。”
“你死了爹娘谁照顾?更何况你有俩娘呢。”
胡辉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我说的是私自探监,你过来我是知道的。倒是大哥临行了你还不来送一程,我明天就让你滚蛋。”徐阅宣笑道。
凌宏也跪下了,他双手置地,重重地磕了个头,“谢谢了。”
“起来吧,”徐阅宣走进监牢,拿起空碗倒满酒,看了看胡辉鲜血淋漓的大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抽出剑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下,把血滴到酒里。
他把酒递给凌宏,“一路走好。”
凌宏大笑三声接过酒,“大人,是凌宏眼拙,来世再为大人鞍前马后,万死莫辞。这碗酒,我敬大人。”
徐阅宣摇了摇头,“我不喝。”
凌宏愣住了。
看到凌宏这副表情,徐阅宣补充道,“现在局势太危险,我还是清醒点好。”
“真不愧是大人。”凌宏端起酒,一饮而尽。
离开监牢,徐阅宣又来到刘梦溪房间与他夜谈,难怪是滴酒不沾。
“怎么样?”徐阅宣一坐下劈头盖脸地就问。
“不行。营州军里几乎所有将领都朱皮他亲戚,这支兵马完全就是他家的。只杀了他们父子二人没用,他还有七个儿子,十几个侄子。”
“只能稳住他们?”
“只能稳住他们。”
“早知道就不该挑衅他,当时没控制住。”
“不,那时候的威慑倒是应该的。”
“但现在他应该很恨我了,还是应该让你扮首领的。”
“你的威信才刚刚树立起来,绝不能前功尽弃。况且收服了朱皮的兵马后,他们怎会遵从你的领导?”
“那还是原计划行事。其他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并不擅长那些。”徐阅宣站起身,“还有,你把你旧部里所有的将官点出来,只是别告诉他们要做什么,随便找个借口应付过去。”
“是。”刘梦溪答应道,心里倒是笑了:我也猜不到你想做什么,能告诉他们什么?
徐阅宣出了房门,却又微微回头说道,“保险起见再说一句,我没有断你手足的意思。”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况且虽说是我的兵,有没有内鬼,我也没办法保证。”
第二天一早,徐阅宣请朱皮一同视察赤岸城。一行人从太守府出发,绕城一圈后去刑场观看行刑。朱皮自然是千百个不乐意,奈何周围都是徐阅宣的人,他的卫兵也死得没剩多少个。
朱皮和他三儿子朱投一路上兴趣缺缺——直到他们来到妓院为止。
任这座城百姓生活得再清苦,妓院却开得风生水起。倒不如说就是因为百姓生活得苦,穷人家生了女儿只能卖到妓院去。好在这里好歹也是北方要道,经过的旅人不少,加上还有太守大人的大力支持,也还能过活。只是朱韦的妻妾们被徐阅宣遣散后腾出来的房间都够他们这么多人住了,妓院还这么大,真不知道朱韦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无论如何,妓院总算是有人继承了,大概也还会继续红火下去。
朱皮朱投父子和老鸨攀谈了一会儿就各自上楼去了,胡辉则是一脸遗憾地连声叹气。
当徐阅宣开始一边安慰他一边在心里冷笑:这个人渣的时候,他却落寞地附耳和徐阅宣说:“老大,早知道昨天应该给大哥送个过去的,他和我在各地辗转未曾娶妻,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徐阅宣愣了愣,也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想来这时候在其他人心里也在暗骂:这两个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