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洛尔的视野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街灯、店铺、花圃、长椅、地砖等等都铺满了厚重的尘土,模糊得几乎辨别不出原本的模样。
夏洛尔突然感觉眼前的世界晃动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扶住了身边树木,手上突然传来粗糙但是腻滑的手感。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那是一棵变得扭曲可怖的树木,外表充满了骨头一般的灰质感,枝条充满了孔洞,里面布满了黏糊的蜘蛛网,白胖胖的蜘蛛卵塞满了孔洞,密密麻麻的足以让人看一眼便感到不寒而栗。
“啧。”夏洛尔知道呓语的影响已经出现了,眼前看到的这些既可以说是幻觉,但又不算是幻觉。
原本上空气中的正负能量都处于一个平衡状态,甚至大多数的时候是正能量占据更大比例,但是随着呓语之夜降临,这种状态就被颠倒了过来。
环境中的负能量充满着混乱、恐惧、痛苦、惰性等各种情绪,不仅仅在持续的改变原本环境中平和的能量构成,使得一些掌控外部能量的手段变得难以施展,还不断的侵入生灵体内,等到积累到一定地步之后就会彻底异化堕落成“死兆星”的仆从。
她的脑中呓语已经越来越烦人,就像脑中时刻有个失真极其严重的收音机在来回播放一个老人吞咽口水的声音,让人感到恶心。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嘶叫声,夏洛尔下意识的朝一边翻滚而去。
“嘭!”
刚才所在的地方突然被撕裂开来,烟雾弥漫,隐约能看得见一个弓着腰肢,脑袋几乎低到地面的瘦弱纤长的身躯。
那是野兽的爬行姿势,但是身姿体态却像是被拉长了的人类躯壳。
烟雾散去,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爬了出来,几乎每挪动一步,全身就会如同痉挛一般不可控的颤动,每一块肌肉都像是有独立意识,各自尖叫乱舞着。
已经很难用“他或者她”来称呼这个人了,因为外形的扭曲已经完全无法辨别出生理上的特征,从阴影中匍匐而出的,是一个怪物。
四肢已经严重兽化,尖锐弯曲的爪子深深的嵌入地砖之中,血管和血红的肌肉蠕动着,粘稠的血浆从关节夹缝中被挤出,但是其躯干和头部仍然保留有部分人类的特征,但是大部分已经被一颗紫色的眼瞳占据了,那张已经血肉半兽化的面孔也几乎呈现出了狼类的体态。
“好丑。”虽然明知道只是呓语带来的幻觉,但是夏洛尔还是下意识的吐槽一句。
下一秒,夏洛尔精神一紧,下意识侧过了脑袋。
裸露着的血肉前肢划过了耳畔,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刺痛。
“嘶—”
一道狭长的划口出现在夏洛尔的脸上,鲜血从伤口流出。
她有些惊讶,明明已经躲过了,但是却依旧被某种力量划伤了。
夏洛尔眼睛瞥到了自己微微摇动的金发,眼神略有些明悟。
......风?
明明看起来如此虚弱,但是速度居然可以刮起凌冽的风劲?
但还未等夏洛尔做出下一步反应,怪物的血肉手臂突然睁开了一只紫色的瞳孔,冷漠的注视着她。
视野中的一切变得重影模糊了,失重感和恍惚感直袭大脑,一股没有来的恐惧感犹如一只大手紧紧拽住胸腔中的心脏,让夏洛尔这样的人都有种几欲尖叫的冲动。
一瞬间的失神让夏洛尔脚下一滑,便向着身后倒去。
丑恶的怪物,并没有错过这样的机会,发出了尖锐,可怖的笑声,它高举着腐败裸露的手臂,血肉随着动作鼓动收缩喷射出大量的浓稠黑血,重重挥下。
尖爪闪烁着它狰狞的笑脸。
“噗!”
黑夜中骤然亮起两朵金红色的“火焰”,浮在空中静静的摇曳着,血肉手爪靠近的时候,就会发出滋滋的烧却声,溅出点点火星。
怪物被夏洛尔起身的一脚狠狠的踢飞。
夏洛尔睁开了她的眼睛,金红色的瞳孔中流散发着实质性的光华,长发飞扬,身体浮现出了浓郁的金色能量。
璀璨得如同天上的星辰,散发着火炬一般的温暖。
这是被学院官方记录为“心之斗气“的,夏洛尔与生俱来的力量。随着心情的变化而变化,兴奋的时候会源源不断的涌出、生气时会变得更加狂躁且难以控制,伤心时力量就会削弱。
可以说是与她的精神紧密相连的能力。
与此同时,她身体中的某种东西被激活了,那是夏洛尔知晓起存在却不知其原理的奇迹,是曾经作为救世主所得到的回礼。
“呼-”
夏洛尔轻吐出一口气。
那是沸腾灼热的蒸汽。
她能感受到身体的血液正在沸腾,莫名的低语被血液翻滚的声音碾压而过。
呓语,消失了。
脸上流出的血低落于地面之上,溅起璀璨的火花,周围可怖、诡谲的能量像是成为了助燃剂一样,小小的火星直接炸出重重的火浪,大理石与周围钢筋混凝土瞬间焦黑,散发出浓烈焦糊味道。
此乃转换仪式之物,拯救世界的祝福,烧却万物,燃钢之血!
蒸汽散去,那个诡谲,狰狞,绝望的世界消失了,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平和而熟悉的现代化街道。
夏洛尔感觉燃钢之血似乎很喜欢周围的负能量,正在自己的身体中跃动着,舔食着侵染身体的能量,并且最终反馈回自身。
她这时才真正看出眼前怪异之物的真身,是名女孩。
是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女,眼瞳中却此时充满了森然的黑色,丝丝的黑气流出。
她弓着身子,双手无力下垂,外露的肌肤是死人般的苍白,皮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泛黑的瞳孔更是暴虐不堪。
樱红色的短发轻轻摆动,微微扬起的头,恬美的脸庞上却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那么小?”
夏洛尔有些意外,但是却也没有放松警惕,群子星学院里多的是年纪和外貌不符的学生,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看来已经精神已经受到感染了。”
手腕一抖,一杆银白色的长枪落入手中。
血液沸腾的热量伴随着身体的那股活性能量随着右手喷涌而出,灼热的岩浆从接触点蔓延而出,舔食着长枪的躯壳。
岩浆包裹着长枪,汹涌的火焰腾升雀跃,照亮了夏洛尔张狂雀跃的笑容。
她身上的金色斗气似乎回应了她的心情,变得更加汹涌和强大,而如同火焰般滚烫的燃钢之血使得她的精神始终保持着激昂、自我的状态。
夏洛尔脚下轻轻一踏,一块碎石便被震了起来,她手腕一挑,枪尾上扬,直接将碎石以超越子弹的速度击飞了出去。
碎石伴随划破空气的低鸣直直撞上了少女……
不,是被挡在了面前三十厘米的地方,扭曲的空气显示出一个包裹全身的无形防御。
碎石在女孩的面前变成了粉末,随风被吹散。
这一次,夏洛尔闪烁着金焰的眼眸看见了。
有什么东西被对方引动了。
少女手指弯曲成爪,周围的气流仿佛被牵引着萦绕旋转在手上。
曲腿,发力。
地面发出沉痛的悲鸣,那是肉眼无法窥视的速度,眨眼而至,顷刻而来。
静如处子,动若狂魔。
暴风狂涌,咆哮,如影随形,就像听到了君王的号召,成为了少女摧拉枯朽的军队。
强悍的破坏力撕裂了沿途的地面与墙体,如台风过境般的留下巨兽爪子般巨大的残痕。
“真是……有趣的家伙!”
夏洛尔睁大了双眼,狂风的呼啸吹乱了她的金发,枪尖的火焰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在扰动的气流中雀跃燃烧着。
右脚退,身子微侧,随后便是平淡无奇的一击横扫,手中的长枪燃烧着沸腾的火焰和岩浆,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化作了一条火龙,咆哮着,撞上了少女的所操控的风暴。
但……
火焰被切开了。
少女咧嘴疯狂一笑,做出一个骇人的动作,缠绕着强风的双手直接插进迎面而来的光束中,然后用力向两边一拉,竟硬生生将光束撕开。
狂暴的风与烧热的光糅合在一起,湮灭、冲突、爆炸。
爆炸与火光,轰鸣声与风的呼啸不约而同的响起,密密麻麻不绝与耳。
未等夏洛尔惊讶,三道凌厉的风压破开烟尘直袭而来,等到反应过来时已到面门。
夏洛尔只能狼狈的向一旁滚去,余光瞥见这三道风压直接将一家酒吧拦腰切断,甚至还能看见里面的家具都被切成两半。
这家店自己还经常光顾来着。
这样的念头在夏洛尔头脑中一闪而过,只不过刚起身的她便直接冲向了少女,才刚刚离开三道风压强刃又撕裂刚才夏洛尔所在的地面。
被打而不还手可不是她的性格。
奔跑的速度飞快,宛如一道金色的闪光,长枪在地面上摩擦出璀璨的火花。
夏洛尔咧开嘴肆意的笑着,金红色的斗气伴随着腾升的情绪喷涌而出,锐利的长枪包裹着金红色的火焰刺向少女的胸口。
那是黎明升起时的天际线。
是贯通云层的金色咆哮。
是天际陨落的火流星。
顷刻而至,接踵而来。
如同流星暴雨一般,夏洛尔在之后的一瞬间刺出了接近三十多枪,一瞬间造成的残影使得好像有三十多个她在同时挥舞着长枪。
少女见此,不退反进,速度再升,风暴卷起一个个气浪,乱石飞溅,嗡鸣四起。
屈指成爪,苍白的指节突出,黑色的气流从眼中溢出以旋转的方式缠绕在手上,甚至割裂了乱飞的石块,成为少女无可匹敌的爪牙。
流星般急速的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来。
少女身形晃动,如灵动的长蛇穿梭在那密集的枪围中,但更多的时候是直接硬抗,那贯穿力极强的枪芒根本撼动不了少女在周身无形的屏障。
感受那灼热火焰带来的熔浆般的温度,在身旁炸出一个个巨大的焦坑,不必理会。
迎面冲来的带着强大贯穿力的璀璨枪芒,被无形的防御抵挡在外,不必关注。
抬头,被火光与白光照耀的绝美脸庞上带着野兽般癫狂的扭曲笑意。
"呵呵呵哈哈哈!!"
疯狂的笑意,扭曲的表情,血液都在狂欢。
少女脸上逐渐蔓延出黑色的花纹,与飞舞的樱色短发相互呼应,给人一种妖冶的美感和癫狂。
“你,很强嘛!”夏洛尔同样也肆意的笑了起来,感受着长枪上传来的力道,金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色彩,金色斗气随着呼吸起伏不断高涨。
手中的长枪不停的挥舞着,枪走龙蛇,密集的枪击与奔腾的火焰交织成狂乱的舞蹈。
空旷的街道给予了长枪极大的发挥空间。
金色斗气增强了破坏力,燃钢之血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恢复力、耐力和速度。
这使得夏洛尔的打法既放肆而又凶狠,简单的枪法在两者的加持下下爆发出丝毫不差于攻城车的威力。
利爪与枪身相撞,然后又分开,摩擦出的一连串火星还没熄灭就被混乱的气流卷走。
肉体与金属的碰撞爆发出了金戈齐鸣的声音,尖锐的风噪还没逃离多远就被更巨大的声响所覆盖。
风暴肆虐,金炎狂舞。
利爪诡寒,长枪如龙。
两者的攻势越来越快,肉眼可见的残影带来的震动直接将停靠在街道旁的车辆直接切裂,捅穿。
然而对峙的平衡被打破了。
“咔嚓。”
随着清脆的声音从枪身上传来,夏洛尔眼睁睁的看着挥动着的长枪从断裂开来。
经过熔岩的临时淬火也无法让本来就品质不高的长枪经受如此高强烈的对击和防御。
夏洛尔有想过断裂的可能,但是没想到连十分钟都没有撑住。
而少女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脚步震踏,地面凹碎,几乎是顷刻之间突破了两人僵持了许久的距离。
少女一只纤细苍白的手如铁箍般牢牢掐住了,将夏洛尔举起,笑得即开心又张狂。
"抓到你了…"
听着这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夏洛尔两只手搭在少女手腕上使劲发力企图将她扭开,但是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纹丝不动。
"唔…呜…"
呼吸的困难使得夏洛尔脸色涨红,发出模糊不清的声调。
黑色的花纹沿着苍白的手臂向夏洛尔蔓延而去。
她能感觉自身的心之斗气被另一种奇怪的力量压着动弹不得。
该死,这家伙的能力远不止操控气流那么简单,起码得是3阶的水平!
学院由于汇聚了各个世界各个时代的学生,各自的能力千奇百怪,实力无法用死板的等级去划分。
但是依旧以影响程度划分了能力的高低。
影响范围仅限于自身的被定义为一阶。
影响范围扩展至其他物理存在的被定义为二阶。
影响范围扩展至其他奇迹存在的被定义为三阶。
影响范围扩展至自身以外的其他概念性质的被定义为四阶。
这个分阶其实并不判定个人实力,仅仅是对能力的影响范围做出了分类,但也一定程度上可以作为实力参考。
而眼前这个少女居然能压制自己的金色斗气和燃钢之血,除了气流操控之外起码还有着影响其他奇迹现象的第三阶能力。
少女抬腿,洁白的膝盖狠狠撞上了夏洛尔的肚子,夏洛尔发出痛苦的沉闷声。
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夏洛尔的头,用力的往底下一按,伴随着水泥地面龟裂的声音,夏洛尔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并砸出了一个凹坑。
少女抬起拳头,刚要做出行动。
脸上疯狂的笑容却突然一僵,巨大的痛楚从脑中爆发出来,充满黑气的眼神散去,露出了被痛苦和内疚充斥的樱红色瞳孔。
她皱起的眉头充满了纠结、挣扎的神色。
“不,等等……不要……”
举起的拳头又张又松,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做抗争。
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上半身向后仰去想要将整个身子带起,下身却还坐在夏洛尔的身上。
“呃呃啊———”
两者僵持住了,就好像有东西在这副身体里面对峙着,而她要从某个地方抢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身体上的黑色花纹变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华丽,就像是某种束缚缠住了她整个身体。
她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弱。
她能够听到,听到那熟悉的呓语和低喃,一样的烦躁,一样的令人作呕和心生恐惧。
嘴中在喃喃自语:
“不要……不要……”
下一秒,那种迷茫挣扎的神色重新被疯狂和愤怒的情绪所覆盖。
"不要吵啊!!"
黑气重新布满眼眶,拳头重重的砸下。
一股沉闷的声音伴着骨头断裂的脆响出现。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拳头上沾染着些许粘稠而猩红的血液,滴滴滑落。
毫不留情,再次砸下。
然而不到一半就让另一只沾有灰尘与血迹的手紧紧握住。
"?!"
从少女紧抓住夏洛尔的头的手指缝隙中可以看见那璀璨的金红色瞳孔,那是不同寻常的颜色,如炎阳一般高贵的,纯净如琉璃。
“很不巧……”
夏洛尔咧嘴一笑,身体所流出的血液瞬间燃烧了起来,肆意的舔舐着周围的诡谲能量和入侵身体的束缚力量,转化成为充满激昂,生机的活性能量,不断的修复着自己的躯体。
入侵到夏洛尔身体的黑色花纹被如同柴薪一样焚烧殆尽。
禁锢消失了!
“我也能勉强到达3阶!”
夏洛尔一脚将其踹开,翻身而起。
以此同时,吞噬了黑色花纹的金红火焰逐渐转变成为了暗红色,扭曲着,甚至已经脱离了夏洛尔的控制,瞬间涨大。
能量,在两人之间炸裂开来。
少女和夏洛尔同时被气浪和爆炸推飞几百米,各自撞进了一栋房屋中。
……烟尘弥漫。
一块巨大的钢筋水泥被掀开,一道瘦弱纤细的身影缓缓站起,一身制服有些凌乱不堪,一道血痕沿着洁白的额头下流。
少女又一次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苍白的手触碰了一下额头,熟悉的触感传遍全身,粘稠的血液沾满手指。
不知为何,仿佛有什么要从大脑深处涌出,但下一刻又被一股刺痛挡了回去。
在这样混乱与疼痛交织的大网中,少女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红一黑的眼睛中透露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她缓缓裂开了嘴巴,眼睛癫狂放肆,毛骨悚然的笑声幽幽而出。
"呵呵哈哈哈呵呵哈哈~~"
只不过这次似乎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周围的火焰在残骸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像极了哭泣的声音。
而另一边,夏洛尔则是更为凄惨。
她并没有什么防御手段,因此爆炸只能硬抗,现在浑身可以说没一块完好的地方,鲜血横流,内脏也因受到冲击而疼痛不已,甚至她可以感受到已经有内出血的症状了。
“咳咳。”
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狼狈的用手撑着直起身子,借着有限的光源观察着四周,似乎是一个科技感十足的电脑房,墙上各处安装着线路、主机、屏幕等物件和家具,不过已经都因为撞击而碎裂损坏了大半。
不过话说这地板怎么那么软?海绵垫?
夏洛尔下意识的捏了捏,只听见身下传来一声柔弱的娇哼。
“?!”
夏洛尔视线往下看去。
在被鲜血所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一双酒红色的瞳孔。
充满了恼怒和不可置信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