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在城郊的墓地里,汉弗莱正牵着一条硕大的狗子在雾色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汉弗莱的心情并不大好,事实上,今天一醒来,他就陷入了一种宿醉似的诡异状态,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却感觉什么都不再记得了。虽然他醒来的地方,的确是他一直生活到今天的故乡小城的家里,但汉弗莱却莫名的觉得身边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
比如,自己手里正牵着的这只狗子,虽然它在汉弗莱刚醒来时便扑过来舔舐着他的脸颊,并将自己棕黄色的大尾巴兴奋的左右摇摆,但说句实话,汉弗莱对自己有没有养过这么大一只狗子都无法确定,他甚至没办法叫出对方的品种和名字,它是猎犬吗?又或是牧羊犬?汉弗莱依稀记得自己是并不喜欢养宠物的。然而,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却让汉弗莱在发现这条大狗子扑上来时没有第一时间进行闪避,而是下意识的伸手抚摸起了对方的脑袋,那一种诡异的熟悉手感,又让他在心中笃定,他应该就是这只狗子的主人。
空荡荡的家里实在是令人烦闷,汉弗莱醒来时,太阳已经挂到了午后的天空之中,简单的用过午餐之后,汉弗莱便决定出去走走,排解一下自己的心情,顺便整理整理自己混乱的大脑。
就这样,汉弗莱牵着狗子——或者更像是狗子在拽着他,在缺少目的的散步中,迷迷糊糊的来到了这片平时少有人光顾的墓地。
瑟瑟的秋风拂面而过,一股由内而外寒意让汉弗莱的身体打了个颤,从神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汉弗莱这才发现一直拉着自己的狗子已经停了下来,并且冲着自己身前的方向张开口汪汪的叫着。
汉弗莱顺着狗子的方向望去,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块看起来崭新的巨大墓碑,以及,一位身穿深黑色丧服的金发少女。
“喂喂,别叫了,你要吓着这位小姐了。”
汉弗莱拉了拉手里的狗绳,又伸手按了按狗子的脑袋,让这只突然激动起来的大狗安静了下来,不过从刚刚开始,他的视线其实已经没去注意狗子的状态,事实上,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面前的少女吸引了。
金色的长发如流苏般散落到膝盖,随风飘散的刘海下,是一双绿宝石般清澈的眼眸,她的眼眶微微发红,脸颊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挂着淡淡的泪痕,不难看出,她似乎是在为吊唁什么人而刚刚落泪。
“你是?”
被汉弗莱打搅了的少女抬起头,将疑问的视线投向了对方,她的个头不高,小巧玲珑仿佛十三四岁的少女,但从她庄重的穿搭上来看,却又像是一位成熟的贵妇人,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汉弗莱觉得既可笑又可爱。
“呃,我叫汉弗莱,汉弗莱·哈克,如您所见,我也是来缅怀一些故人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不小心撞到了您,真是失礼了。”
汉弗莱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来散步的,便编出了这样的理由,虽然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吊唁的对象,但他还是作出了一副伤感的模样,顺便将视线从已经盯了好久的少女脸上挪开,望向了身边那座看起来才刚刚竖立起来不久的墓碑。
“无名英雄之墓,他拯救了世界,却拯救不了身边之人。”
汉弗莱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墓碑上刻着的墓志铭,上面记录的却是一些没头没脑的信息,既没有这座坟墓主人的名字,也没有他的生卒年份,留下的,只是这样一段听起来有些中二的话。
“很好笑吧,但对于他来说,或许这是最好的诠释了。”
少女也偏过头,望着眼前的墓碑,露出了一抹自嘲似的笑容道。
“原来如此,如此作为归宿,或许也不失为一种浪漫,冒昧的问一下,您所吊唁的这位,是您的?”
汉弗莱其实并不关心这座坟墓到底属于什么人,但眼前的少女实在让他莫名的在意,令他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将双方的话题继续下去。
“您说他的身份吗?先生,不瞒您说,他是我去世不久的丈夫。”
少女低下头,伤感不已的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嗯,您说什么?”
汉弗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立即意识到了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在他看来,这地下躺着的兄弟无论是少女的父亲还是兄长,他姑且都能接受,但从对方口中蹦出来的,却是一个自己根本没想过的单词。
“是的,他是我的丈夫,我的爱人,先生,我们约定终身,还有很多事没有一起去做,他却已经离我而去了。”
少女看出了汉弗莱眼中的惊讶,但她却并不避讳这一点,而是大方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这,真是失礼了。”
汉弗莱惭愧的低下了头,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被少女那出尘的模样所吸引,却完全忽略了现在的场合,或许那座墓碑之所以要如此雕刻,正是想要抒发这位少女新婚不久却痛失爱人的苦痛吧。作为一名绅士,自己非但不能排解对方的伤痛,心中还别有它念,实在是有愧于自己舍身为人的家族祖训。
“没什么,可能换谁来也想不到我们会是这样的关系吧,汉弗莱先生,这么久还没有自我介绍,失礼的应该是我才对。我的名字叫爱丽丝,是从小被教会养大的孤儿,所以我并没有自己的姓氏。我原本再跟丈夫以冒险者的身份行动,不过现在看起来,只剩下作为神官的我,已经没办法履行跟他周游四方锄强扶弱的约定了。”
爱丽丝拉起裙摆,向汉弗莱行了一个礼,落落大方的介绍自己道。
“原来是这样吗?”
听了爱丽丝的自我介绍,汉弗莱也不禁为眼前的少女感到惋惜起来,他也曾想过仗剑走天涯,但现实却还是让他迈不开一点步伐,如果真有机会跟眼前的少女作为爱人一起云游四方,那想必一定是一件美事吧。想到这里,汉弗莱又不禁有些嫉妒起地下躺着的这位兄弟起来。
“汉弗莱先生,不瞒您说,为了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我已经花光了我们全部的积蓄了,所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嗯,借我一点旅行的盘缠呢?”
爱丽丝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表情复杂的汉弗莱道。
“啊,这种小事我自然不在话下,”听到爱丽丝的请求,汉弗莱的眉头不自知的向上挑了挑,“不过在这里谈终究不是个事,何况天色也不早了,我知道一家隐秘而有格调的小餐馆,不如我们在那里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都听您的,汉弗莱先生。”
爱丽丝恭敬的点了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