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炎阳灼烤着大地,官道两旁的柳枝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尘土味,但却并未看到疾驰的骏马或马车,甚至……整条道路上都没有看到一个行人。
漫步在官道上,面对如此异象,吴玉婉紧握左手的唐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玉婉大姐!”
“四郎!”
寻声回头,玉婉大吃一惊,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官道,竟凭空冒出个人来!
而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协同自己办案的“不良人”——舒阿四!
“大姐竟是去往何处?害俺寻得好苦!”
眼前的少年一如往日模样,皮肤呈小麦色,双眼炯炯有神、粗黑的眉毛呈刀形覆盖其上,虽然穿着普普通通的粗褐衫,但仍显得英气勃勃,结实有力的胳膊和双手也因为激动,紧紧地钳着玉婉的上臂。
“吾……吾……”
简单的问题却问得吴玉婉哑口无言。
“这是……吾这是身在何处?去往何处?”
环顾四周,吴玉婉陷入迷茫,此事的她仿佛脑中覆盖着迷雾,恍恍惚惚什么也想不起来。
看周围景致,这里应该是长安郊外的官道,可是……为何看不到城楼、也看不到往来商旅?
“大姐不用瞧了,此处乃梦境。吾等长话短说,大帅术法虽精妙无比,却也不可耽误了时辰!”
“梦境?大帅?”
舒阿四的一番话更让玉婉摸不到头脑。
“大姐,不论汝去往何处,切记如下所言!其一,便是看好随身之物!依大帅所云,大姐随身之物中有一外域神物,此物盖有神力、有大用,万不可遗失。其二,阿姊欲归来,切记于上元之日前往骊山老母殿……”
忽然,眼前的舒阿四仿佛海市蜃楼中的幻景一般、变得飘渺透明起来,只见他双唇仍在上下合动着,却无论如何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而周围,也似有似无的响起了泉水流淌、虫鸟齐鸣之声。
“四郎”
着急万分的玉婉慌乱中用手去抱舒阿四,可是却扑了个空、跌了个踉跄。
……
随着双腿的抽动,玉婉转醒过来。
耳边的虫鸟鸣叫之声也越来越大,想伸手去拿枕边的手机关闭这闹钟,却发现紫嫣正趴在自己胸前、紧紧地搂着自己的上臂。
从她转醒的那一刻,梦中的一切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但她仍记得自己梦到了舒阿四、记得四郎告诉了自己两件事。
“何事来着?”
抽出手臂关了闹钟,玉婉揉着脑袋回忆着,她只记得这两件事非常重要,但此时此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哦,紫嫣,紫嫣,快醒醒!今日还要上学!”
……
“啊,要死了!昨天快一点才睡的觉,现在才七点多。我才睡了六个多小时啊!我们八点四十才上班,这一个多小时……干啥呢?”
看着紫嫣无精打采地走进学校,李青晨疲倦地趴在方向盘上,两个厚厚的眼袋让两只眼睛肿的像泡似的。
“辰时不到,倒也不算早,吾等为官点卯也近是此时。”
一直看着紫嫣的背影消失不见,玉婉才转过头来回应着李青晨的抱怨。
“你精神真好,你们睡得比我还要晚吧?”
“那是,办案缉凶常常连夜盯梢,晚睡又算得什么。”
手指点动着车机的操作界面,玉婉熟练地播放起音乐来。
以前在唐时,玉婉那点俸禄一个月也去不了几次乐坊,可她偏偏又是个爱热闹、爱音律大曲之人;一首动人的乐曲再加一壶清酒,能让她暂时忘记所有的不快。
而如今这个时代,听曲儿、饮酒却是如此便利,不但不用去教坊酒肆,就连小小的手机都可以播放音乐。
虽说这个时代的乐曲和唐时的大曲大相径庭,但曲调格律繁多,选来挑去,总有几首入耳的。
至于酒……就目前自己饮过的酒来说,能入口的只有那啤酒、葡萄酒,至于那清澈如泉水般的白酒,玉婉觉得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不行了,玉婉,咱们请假回家睡个回笼觉吧。天天熬夜早起,我感觉我要死了。”
虽然玉婉播放的音乐轻慢悠扬,但此时的李青晨还是觉得聒噪。
“告假?就因贪睡便要告假?真乃纨绔!快走快走,将我送去大学,你要睡便睡去!”
眼瞅着自己将来的男人这般没出息,玉婉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催促着。
“8点半的课,开车也就……哦,赶过去也差不多了,等你吃了早饭再到教室……啊!服了,今后定个规矩——不准熬夜,晚上十点,必须睡觉!”
发动了汽车,李青晨边打着掉头,边说着。
“唉,睡得轻巧。几时睡由不得你我哟!那要看你紫嫣妹妹何时做完功课咯!”
靠着座椅、听着音乐,玉婉开启了闭目养神模式。
“额,对了,还有这茬。希望今天能有人回复,这辅导作业和做午饭还真是个大问题!”
“啧啧,雇人生火做饭。青晨,我似是回到了做千金时的光景。”
笑魇如花,玉婉兴奋地转过头来。
“回到?你不是一直都是千金吗?古代不是只有有钱人才能读得起书吗?”
“也不尽然……”
听了李青晨的疑问,玉婉这才想起自己从没对他讲过自己以前的经历。
而他,似乎也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
这转瞬即逝、匆匆忙忙的一个月,他们彼此亲近甚至融为一体,却也彼此疏离不问过往。
玉婉对此……第一次感受到了质疑——唐时素未谋面的二人,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结为夫妻,正确吗?
万一……那人自己不喜爱,亦如那辣口烧灼的白酒,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端详着李青晨的侧脸,玉婉再次笑魇如花。
“这厮……还算生的俊俏!”
“是嘛?我以为在唐朝只有有钱人才读得起书。玉婉,今天可别忘了买书啊!二手书店没有的,试着在网上找找。还有,别再不接电话了啊!万一我回来的晚,你就自己打车回,地址、付款你都知道吧。”
“休得啰嗦,我又不是萌童稚子。”
嘴上训斥着,可玉婉的心里还是甜丝丝的。这纨绔虽然啰嗦了点,但贴心周到却远胜唐时男子,这反而更让自幼缺少关爱的玉婉感到幸福与满足。
“好好好,总之,一定保护好自己!万一真的遇到什么……不好的情况,就用你的全部功力。大不了打死人坐牢呗,也别受欺负了哈!”
“噗,憨货,打死人是要偿命的!真以为我不懂法?安心便是,独自在外,我会慎警些。”
“对了,翠芝那件事到底咋回事啊?昨天你们……不,主要是你,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人问。”
只听了紫嫣大概讲述的李青晨,对整件事还是一知半解,因为玉婉总是神神秘秘的、当着紫嫣的面他也不敢细问。此刻,只剩他二人,李青晨便想知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唉,说起翠芝,倒是恼人。只可惜我现在并非大理寺官人,若是从前,我定将她捉拿归案!”
“谁?拿谁归案?”
“翠芝,范翠芝!”
“哦哦,翠芝也姓范啊。”
“额,范家家奴,不姓范姓什么。”
看着李青晨一副惊讶的样子,玉婉心底已经无力吐槽了,还说我们古代人啥都不懂,他这个现代人还不是一样。
“哦,捉拿她干啥?她干了啥坏事吗?不可能吧,这才来了一个月,又有那群人看着她,她能干啥呀?”
回想起翠芝身边的短发少女,李青晨觉得那个女孩一定就是这起穿越事件的调查人——专门负责监视这些“穿越客”、还有“不得已”被拉下水的自己。
“那倒不至于,无非家奴脱走罢了。”
“家奴脱走是啥?”
“家奴脱走是啥?”
已经预判了李青晨会提什么问题的玉婉,顽皮地与李青晨异口同声地说到。
“额,干嘛学我说话,我是真不知道嘛。就像你们不懂现在的事,我也不懂你们古代的事嘛。”
尴尬地辩解着,李青晨顺手关小了车机音量。
“嗯,原来如此,我竟没想到。”
听了李青晨的辩解,吴玉婉恍然大悟。
是啊,生活在不同时代,即使是习以为常的生活琐事都存在着认知的误差,何况这些枉法之事。
“嗯,家奴,便是签了身契、卖给主家的奴婢。按律须终生侍奉主子,除非……以钱帛财货赎身。而未赎身便肆意离主家而去者,便是家奴脱走。晓得了?”
“哦,这样啊!你的意思是:那个翠芝,没有给自己赎身就离开了紫嫣,就是家奴脱走,是不对的。”
“正是如此。”
“那紫嫣呢?紫嫣怎么说?”
听到李青晨询问,玉婉便将紫嫣昨晚所说的话告诉了他。
“咦?想不到紫嫣考虑的还挺周全。其实第一点也没啥关系,一只羊是放,三只羊也是放,多一个少一个的是问题吗?就说她是紫嫣堂妹不就完了,反正她俩都姓范。至于第二点嘛,我们这个时代一夫一妻,哪里有妾?你们俩就已经够让我头大了,再多……咳咳,你……你别瞪我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多养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咱还是养得起的。而且她跟着我们,总比跟着那群古古怪怪的人好吧。至于家奴脱走,玉婉,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家奴,人也不是财物,没有买卖一说。拐卖人口,那可是重罪!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至少在法律意义上。所以,翠芝有属于她自己的自由。”
“你……好吧,又是自由。今晚我们且与紫嫣说道说道,若是她想翠芝过来,我……我就去寻那些人。其实,青晨,你也不要误会他们,他们虽是不良人,但……也觉非歹人。”
“不良人?哦,你的意思是……他们那些人……相当于唐朝的不良人?!那岂不是国安特工什么的?怪不得那么厉害!”
“国安?特工?厉害?这厮对不良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看着李青晨眼中突然闪烁起莫名其妙的激动与兴奋,玉婉一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