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公车裡摇摇晃晃地等着倒数第三站的到来,车内充斥着油胶味,再加上后面进来的逐渐变多,整台公车变成气味的大熔炉,抬头看了下站名,终于可以下车了。
"气....”
拎起包包就往出口走,下了车果然神清气爽,我两手交叉前伸展,眼下可还需要再走一段路,拿出手机点开萤幕,发现时间已经超过打卡点,慌慌张张地加紧脚步。
咖啡店的装潢为简约风,分为两层楼,一楼有着柚木桌椅,纹路清明摸则平滑,整齐划一的摆放在靠近落地窗旁,客人一般都在日光充足的此处阅读书籍,二楼则像是图书馆,两旁灰白色书柜上摆满了各式书籍,外头的榕树迎风摇曳会不经意的遮掩阳光,光线便没这麽敞亮,所以大伙几乎都是拿了书就坐在一楼享受下午茶。
如果累了角落还有孩子们玩乐的地方可以暂时休息。
不过这地方鲜少有小孩子来,所以孩童游乐区只是个名称,大部分时间都是给情侣打闹的处所。
"我来晚了...”我气喘吁吁地说道。
今天是第三天上班,对于刚摸熟店长习性的我大概也明白晚个一两分钟也不是个问题,但最好不要给她抓到,会被美女店长碎唸不说,如果发生个几次肯定会"被”离职。这点能在上个店员应证,所以平常还是早些出门好,可今天公车确实慢了些,确实出了自己意料。
"去那边打卡”
"嗯,染姐”
我走到员工休息室从挂壁上取下自己的卡,走到打卡钟前把卡放了进去,等考勤机吐出纸后,才长吁了口气,毕竟这攸关钟点费,表现的好听说年终还有小礼物的样子。
店裡常放着轻音乐,而店长不知道为什麽锺爱宫崎骏的纯钢琴乐,几乎天天在同一时刻放同首曲子,我有些无法理解,但听说店长喜欢波妞...好吧,连收银机旁都放着波妞的玩偶,看来是死忠粉。
"好了?那边桌子换你擦了,好累喔...”
"好的,染姐...”
"别染姐染姐的叫了,我明明比你还小,你这样会把我叫老的!”
我乾巴巴的眨眨眼,见染姐这副德行也没多说,反正就当作是老闆的牢骚就行,装傻似的挪开视线,别这麽看我,妳看起来就真的比我要大啊...
"那就...染妹妹?”
"...不行,我还是觉得怪怪的,直接叫我名字不行?”
见老闆趴在柜台,我拧乾抹布自顾自地擦起桌椅,没成多想,得先把工作先处理乾淨才是,这些桌椅都有些年份了,听说是从前老闆就存在,只是留给现任老闆罢了。
"...老闆,这不好吧”我摇摇头,见她还是趴在原处,只好再补了句:"话说老闆妳叫甚麽来着?”
"啊?”
见老闆怒气冲冲,我轻笑了声转身继续擦起椅子,毕竟有些老旧,在接合处的灰尘总是特别难清理,都得将椅子倒置。
"你...我叫染倾城,真是的,当员工的怎麽不记得老闆名字呢?”染倾城嘟哝着,瞅着千柱一副比她还向女人的样子就觉得人生好难。"然后你真的是男的吗?还是很不敢相信...”
"难不成我是女的?”我换回原本的低沉声音说道。
毕竟太久没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说话,连自己都觉得古怪,啧了声后又恢復到平常的伪声,"听见了吧?”
"...啊啊啊!真是不公平”
染倾城用力的拍了下桌子,不服气的走到我面前比了比,嘴裡呢喃着这人是平的,然后比出了胜利姿势。
我正想摸摸鼻樑掩饰自己的尴尬,可手是髒的,得先去洗手才行。打定主意后就提着水桶来到后台,倒光后冲洗了遍,放在地上等自然风乾。
一打开门就见染倾城似笑非笑的站在自己面前,我乾笑了声后正想找个藉口离开,可这人堵住唯一的出入口,没办法了。
"我说...染倾城?能不能让我过去...”
"我有胸,你没有”
我满头黑线的看着自得自满的店长,这人说甚麽胡话呢?男的怎麽可能有那种东西,又不是塞袜子塞黑丝,况且自己也不是那种女装大佬,只是在赎罪罢了。
但这种只是自认为的赎罪方式实在是令他人嗤之以鼻就是...
见我没有反应,染倾城像是累了般,如脱线木偶躺在员工休息室,朝自己招了招手,满腹狐疑地走上前去,但也保持了几个身距。
或许是自己对那女孩还有心理硬伤,现在连接触女性都有些诡异的厌恶感,可也说不上是很纯粹的感觉,就是...可能是自我催眠吧,催眠着自己要赎罪...但这其实很没意义。
"千柱”
"...”
她突然唤了我的名字,手指着门口。
"外面就交给你和宁姐顾了”
我在内心疯狂吐槽着做为一个店长不该是时时刻刻都兢兢业业的吗?谁像妳一副懒散的模样?可老闆周如此吩咐了,只好乖乖地离开员工休息室,回到柜台前陪着宁姐。
说起宁姐,也不知是老闆从哪裡找来的奇葩,当初还没毕业之时,自己来这家店面试,在门口刚好遇到淋着雨的她,见四下无人,我便缓缓地走上前与她共撑。
记得那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驻足在咖啡店门口,随着时间即将轮到我进行面试,我只好与她点头告别,而宁姐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管我做什麽?”
"因为我看妳在淋雨”
"下次别理我了,去面试吧”
宁姐当然知道自己是来面试的,可也不知她那时到底在演哪出,下雨不打伞,又不是在拍电影,没必要牺牲肉体跑去淋雨吧?
"嗯”
我点点头,同时回答了两个答案。
说句老实话,或许有些人会对雨有特殊感情,而宁姐正好属于这类人。
反正我不懂。
打算走进柜台裡坐着,可眼下哪裡有客人呢?
"宁姐,早”
"嗯”
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我摸摸鼻樑推开木门,走进柜台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包裡拿出手机和充电器,白嫖工作地方的电果真是一大乐事。
"那个...有什麽事吗?”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违和...”
她叹了口气,手突然伸了过来想要对着我宝贵的脸蛋上下其手,似乎是有些不相信这是纯天然的样子,可还没碰到就被我直接拍到一旁。
违和?顶着这张脸,口操伪声,身穿女装,可现实裡却是个男的,在明白自己的身分后当然会有些违和感吧?这我完全能理解,可是没经过自己同意突然这麽做,脾气再好也是会生气的...
不对啊...其实自己脾气挺糟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在意”
她又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地说道,见她这副样子,我也不打算追究了。
"毕竟我只是听人说过有这类人,所以...”
我垂首做出思考地样子,自己的模样自己当然明白,可是这人把我归类成那边就情不自禁地有些生气,这可不是爱好,只是一种累赘,为了抹平心理坑疤的累赘...
瞄了眼突然变得怯生生的宁姐,我挠挠头不说话,拿起手机看了下我那许久未见的好兄弟到底何时到来,但他似乎也没消息传来,该不会是在路上寄了吧?不要阿,自己可想着自己不必打扫的生活呢。
"如果让你生气就算了,对不起”
她果断道歉了,眼神带着一丝丝期许,还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可能是我长得很像她认识的某人吧?但这又关我什麽事呢?都自顾不暇了还去替别人思考事情,这不是活着找罪受吗?
"我能问下你为甚麽要打扮成这样吗?”
听见这话,我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着宁姐,自己和妳不过几面之缘,和妳说这些有什麽用吗?
糟糕,内心的负面情绪又来了,活见鬼了...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
"妳真想听?”
"唔?”
她貌似吓了一跳,在愣神没多久,又恢復到自己常见的扑克脸。
只是很快就在我狐疑的眼神中很快的松懈下来,挠挠头后趴在柜台上,又换上另一副面孔,感觉...有点诡异,这笑脸太刻意了吧?我在内心忍不住吐槽着。
"如果你能说的话...”
我深吸了口气,捲起耳际的柔软发丝,思索着要从哪裡开始好,忍不住挠挠头。
"妳真想听?”
如果她知道在以前我对别人做出的事情,不论是直接也好、间接也好,那她会做出甚麽表情?
厌恶?噁心?不论怎样都好,只要不是负面情绪...但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过这人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大概吧。
"有点好奇而已...”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毕竟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刚才那真是情不自禁...”
"那我还是不说了”
我白了她一眼,事情是妳开的头,要把话题结束也是妳说的,这是在玩谁呢?
儘管很想直接在这人面前抱怨,可我看她一副扭捏作态玩弄手指的模样,心理最终还是放下了,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明明很想听却又不敢说出口的样子实在是无法理解,最后还是心软的叹了口气。
"所以我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说...”
"说”
她的回答依旧简洁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