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在追逐异常生命体。但不同的是，那时候他已经是二级执行员了。
071区西郊的铁道，是一条没有生命的路。
许多年前的夏天，最后一列铁皮列车在刺耳刮擦中悄然远去了，只空留在空中似散非散的火星。
现在这砖瓷的残旧建筑还在静静矗立着，一如轨道两侧徒然而生的荒草，像是在诉说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孤独本是可悲的；但簇拥而起的孤独却会在这寂凉的夜里化成怨念，像一块沉重的墓碑般斜立而起。
没有风，也没有虫鸣，在一切全然无声的环境下，轻微的电磁杂音变得异常响亮起来。
“N36E，应该有块手表，背面刻了卡西欧，表带是金属的，银色。”
秦堪按住耳机，里面传来愈加不定的话语，似乎被干扰得很严重。眼前是一块一块飘逸不定的色斑，秦堪习惯性地眨了眨眼，那些色斑先是消失一会，然后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这废弃的车站有许多神神化化的传说，多半都是恐怖而血腥，但他从来都对此不屑一顾。
所谓神鬼大概只是特殊的异常生命体罢了。这些不应该存在于墙内的东西一向让人讨厌。
耳机另一端的人没有出声。一路过来秦堪算是摸清了那人的脾气，除了必要的句子，其他一概不说，问他问题也没反应，说是人类，倒像是不靠谱的某德导航多些。
总台的调度员每次都是不同的，四年过去了，秦堪没有遭遇过任何同样的调度员。
车站墙上的油漆斑驳，几张海报上都印着那个时代美女的容颜，但岁月刷洗，白皙的肌肤此刻布满了灰色裂纹。
头顶的灯管被几条电线吊在天花板上，脱了原本的坑位，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附近有些长椅已经被花草盖住了，还有些直挺挺倒在地上，木纹腐朽。
脚下的瓷砖同样肮脏，泥尘薄薄铺了一层，只是细缝里也见不到昆虫，只有偶尔踢到碎石才会有些许动静。
“两点半方向，有一个车站控制室，座位上有文件，关于车站班次的。你可以先拿文件，再拿手表。”
“就拿这两个东西么。”秦堪按着耳机，开始搜寻目标。
耳机另一头又没了反应，只空留秦堪独自苦笑。这人若是以后都要共事的伙伴，他怕不是要晕过去。这个行当无论怎么描述，都终究是孤独的，没有一点人间的味道。这要是再搭上一个活死人，那滋味，恐怕堪称冷如冰窑。
所幸大抵之后都不会遇到这个调度员了......幸好。
把注意力转回眼前，复行十步，孤零零的控制台跃入视野中。四周的地面像被人清空过一般，只有不知为何有些焦黑的瓷砖，除此之外就是一条下垂的断缆在半空摇摆。秦堪抬腿跨过一小堆碎砖，伸手捏住了那条断缆，轻轻一搓，垂在面前的几条细铜丝便化为了齑粉。
秦堪抬头，顺手捏了捏发酸的脖子，看向天花板。
天花板上很脏，同样斑驳得簇簇掉粉。收回目光，秦堪继续寻找手表和班次表。
手表是‘异常物品’，也就是不应该存在于墙内之物，作为执行员，秦堪需要回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上一次找到的异常物品是一本书，上面写着‘格雷的五十道阴影’几个字，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
远处忽然传来微弱的刮擦声，秦堪瞬间戒备了起来。
这个鬼地方不知为何没有信号，也调动不了无人机，现在能帮他的只有手电筒和佩枪了。
“咳咳......”
咳嗽声在寂静里显得如此刺耳。看到了，那坐在长椅上的人形。
“我是执行员秦堪，请报出公民编号，否则将会受到拘捕。”
“......”
老人沉默了一小会，似乎没有预料到有人会来这里。
“请报上公民编号。”
秦堪小心翼翼地在距离老人十米远的位置停下。他不确定眼前这白发苍苍，衣着得体的老者是人类还是异常生命体。
“杀了我。”老人缓缓开口，“杀了我吧。”
“怎么？”
“我回不去了。”他苦笑着，那眼睛如此浑浊，“通道已经关闭了。我不应该冒险下来找她的......她没有活下来，而我也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十年了，直到通道彻底关闭，我也没能回去。”
“回去？”
“这里会被毁去，当那些符合条件的人全部被聚集在一起......算了，年轻人，不要继续奋斗了，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拉了拉领带，似乎有些痛苦。
“执行员秦堪，请勿和异常生命体交流。总台先命令你，立即击杀异常生命体。”
“收到。请求确认目标。”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小框框，刚好把老人框住了。
果然，又是一个人形的异常生命体。
“好。”
没有多废话，也许是看到了老人默许般的点头，他直接扣下了扳机。
轰鸣中他如所有毫无特点的人类般猛地向后仰倒，额头出现了巨大的洞口，污秽洒满了长椅后的水泥地。
“请求确认生命体征。”
“收到。确认完毕，目标已死亡。正在呼叫生物清洁人员，请执行员秦堪在原地等候。”
“收到。”
......
......
闹钟很刺耳。
初晨的白光从窗帘罅隙里穿过，照亮了空中的浮尘。
秦堪睁开了眼睛。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发生的事情和昨晚约翰逊-沃克的很相似。
扶着额头坐好，他怎么都无法排出那怪异的感觉。
那些不属于这座城市的人究竟来自哪里？难道是墙外？但明明那废土已经沦为怪物的家园，不可能有人类存活的......
这是人类的历史，真真确确，代代相传。
“大叔，早安。”
诺玛在他身边醒来，身上的女仆装依旧凌乱。
“洗漱一下，准备去学校了。”
秦堪决定不要多想。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掉该死的极限组织，永诀后患，不然公寓遇袭的事情只会不断重演。
至于这座城市毁灭的2命运还有潜伏其中的阴谋又与他何干？
只要他曾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真的，只要他在乎的人都是真的，那一切都将继续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