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走在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森林里。
清晨的空气微凉,林间浮动着薄薄的雾气。森林里的树木高大笔挺,我要努力仰起头才看得见头顶的一小片天空。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鸟雀互相呼应的叫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息。偶尔脚踩在枯枝上发出“喀啦”的一声,在清晨寂静的森林里闲得格外响亮。
朝阳的微光透过头顶的树冠细碎地落下来,稍稍驱散了林间的阴暗。拖它的福,我终于大致上看清了我现在所处的环境。虽然这对目前的形势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但是至少,这让我能够看清脚下,减少了不少行走上的困难,不用再担心一脚踩空或者撞到头。
时间回到数个小时之前,我在慌乱中成功着陆,降落在了这座森林里。我确确实实知道,兰斯成功了,因为当我的脚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瞬间,脚下松软的土地就使我明白这里已经不是我原本所处的地方了。更何况,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正是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夏天特有的燥热,而睁开眼睛后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周身接触到的是湿润的微凉的水气。
起初我以为自己的眼睛还没有适应突然变化的环境,过了半晌,当我发现自己仍旧什么也看不见时,恐惧涌上了心头。正当我以为自己的眼睛因为穿梭时间出现了可怕的后遗症时,我突然想起,在我出发时兰斯交给我一个背包,告诉我里面的东西我可能会用得上。也许这里面会有用来照明的物品。
我拼命地拉开背包,想要找到能够证明我的眼睛还完好无损的东西。然后,就在背包打开的一瞬间,一颗发出柔和荧光的小石头映入了我的眼帘,而在看到它的一瞬间,我立马就安心了下来。
原来,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这里的时间是深夜。我再一次切实感受到,这已经不是我原本所在的时间了。
然后我才想到,自己似乎根本不知道兰斯都准备了些什么样的道具,除了我手腕上戴着的一条手链。
这条手链据兰斯说是可以指引我找到精灵的道具,上面镶嵌着的是可以感应到精灵存在的魔石,如果有精灵在附近,魔石就会发光,这样一来我就能够判断是否有精灵出现。而且,据说光的强弱与精灵的实力和距离有关,精灵越强大、离得越近反应就越强烈,反之同理。不过根据现在魔石的表现来看,这附近是没有精灵出现的了。
明白在这种微弱的光线下找东西根本不可能后,我把那颗会发光的石子拿在手上,重新背好行囊,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周围的环境。因为能见度太低,行走变得极为艰难,但是我却不想停留在原地。孤身一人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想离开这里,到有人烟的地方去。而且,我急于去确认一些事情,只有确定了才能稍微安下心来。如果真的如兰斯预计的,我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片森林——精灵居住的森林,也是元素本源所在之地。如果想要确认这一点的话,只要找到精灵就行了。
我一开始走得极缓慢,只能摸索着前行。即使如此也时不时地摔倒,或者踢到石头,这样我就不得不更加小心。虽然走了很长时间,但是我自己也清楚,我也许根本没有走出多远。但是等待让人烦躁,从出发时就开始的心烦意乱使我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冷静。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相信兰斯,相信手腕上戴着的魔石能够指引我找到精灵。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周围浓郁的黑暗逐渐开始变淡,树木的轮廓也在暗影里显现出来。又过了没多久,黑暗逐渐褪去,虽然周围仍旧有些暗,但是努力抬起头的话,却可以看到头顶淡淡的光芒。
于是我知道,天亮了。
在认知到这一点之后,我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焦躁的心情也逐渐冷却下来。冷静下来之后,我重新看向周围。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兰斯所预计的那样降落到了正确的时间点上,但是至少这里确实如兰斯所说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
这里的树木高大又密集,身处其间,感觉自己分外渺小。我不禁担心自己是不是能不辜负兰斯的期望,找到精灵的部族。毕竟,这里感觉不到半点人的气息——或许这么说有点不对,但是我确实观察不到有种族生存在这里的迹象。
冷静下来之后,理智回来了,这使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是的,我太鲁莽了,自乱阵脚,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森林里到处乱撞,就这样无意义地消耗掉了大量的体力。
树林。
树林。
还是树林。
我气喘吁吁地在一棵树旁靠坐下来。
前方的树林简直像是永远没有尽头,给人一种好像要永远就这么被困在这里的错觉。这种感觉实在是过于压抑,我努力向上仰起头,尽量不去看周围,而是看着头顶被分割的像是一块一块零散的拼图的天空。
就在我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时候,在我的视野里的某一处突然出现了飘忽的烟雾。
愣了一下,我意识到,有人生了火。
就像是身体里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活力,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拎起背包就向着那个方向快步跑过去。跑了一会,我停下来稍作调整,再次确认了一下方向。
距离已经拉近了,我看到了希望。
距离离得更近的时候,要像之前那样判断位置就变得困难了,于是我只好凭着感觉试探着走到那附近。
然而我还是来晚一步。
看到地上残留下来的还冒着轻烟的灰烬,我感到十分沮丧。不过既然生火的人刚刚离开,那么那人也许还没有走得太远。抱着一线希望,我尝试着判断出大致的方向,向着周围探索。
之所以判断是人,是因为我知道精灵应该是不会在森林里生火的。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他们并不需要这么做。所以当手链上的魔石毫无预警的闪烁起来的时候,我着实是吃了一惊。
我当机立断地伏下了身,隐蔽在了身旁一棵树后面,静静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半点精灵的影子。
可是我知道一定有精灵出现,因为魔石的光芒已经亮到了刺眼的地步。如果说精灵并不在附近,还能出现这样强烈的能量反应的话……
我感到喉咙发紧,手心也渗出了汗水。
那一定……是个非常强大的精灵。强大到超乎我的想象。
我在脑海里回忆起曾经与兰斯闲聊时,兰斯曾经对我说过的有关于精灵的事情。我在年纪较小的时候,经常缠着兰斯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给我听。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对精灵的传说十分痴迷。我对精灵的印象大多来源于此,可是所得到的知识也十分有限。
兰斯说过,精灵是诞生于自然的生灵,是有灵气之物的化身。他们从无中生,以精气化为形体,是最接近万物本质的存在。在我的印象里,这些美丽而纯洁的生灵,大多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而且,他们并不喜欢人类。或者应该说,他们并不喜欢任何其他种族,但是对人类尤为厌恶。
我想,如果我就这样贸贸然出现的话,一定会被驱逐吧。更坏的情况,说不定还会遭到攻击。
但是,我长到这么大,在过去的16年的岁月里,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精灵。
见过精灵的人非常少,但是流传下来的传说里都将精灵形容的美丽而纯净,让人心生向往。我从小听着关于精灵的故事,说从来没有期望过见一见传说中的精灵,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精灵就在眼前,无论如何,我想见一见。
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虽然非常害怕,但是……精灵就在眼前了。
而且,如果错过了这一次,下次说不定还要再找多久才能找到精灵。
时间有限,我甚至可能还来不及找到元素本源就不得不回去了。
正当我天人交战时,忽然从一个方向传来了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而且从声音来判断的话,似乎是非常大型的鸟类。
直觉地,我觉得那是精灵。
我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液,终于决定还是要过去看看
我将手链解下来放进口袋里,然后小心地、缓慢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过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试探着前行,我发现树木逐渐变得稀疏,地面变得开敞起来。而前方,是一汪清澈的水潭。
高大的乔木变少,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灌木丛,还有满地茂盛的野花野草。这样一来,隐蔽变得更容易了,却也更难移动。于是我停下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毕生难忘的唯美景象。
站在水潭里的精灵望着岸边的少女。
精灵有着一双雪白的翅膀,少女有着一双蜜色的眸子。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只一对视,就美成了一幅画。
*****
阳光透过树冠一缕一缕地照射下来,在水面上洒落细碎的金光。
水潭里的精灵穿着白色的袍子,赤足站在没膝的水里。
阳光给他雪白的翅膀、银色的头发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芒。雪白的皮肤,宛若精心雕刻出来的五官,眸光深邃的海蓝色眼睛,使他看起来虚幻的让人不禁怀疑自己眼前出现的是不存在于世的完美的幻像。
跪坐在水潭边的少女长相甜美,有着像蜂蜜一样颜色的金发,蜂蜜一样颜色的眼,此时此刻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精灵,一动不动。
精灵只是安静地看着少女,并没有打破这片静默。
过了半晌,少女终于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我……”
只说了一个字,少女就马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像生怕发出一点动静,眼前的幻像就会被打破似的。
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人还在这里,少女轻轻的放下手,小心翼翼地对着精灵说:“对不起,我……我并不是有意冒犯,我只是口渴了,想找些水来喝……”
精灵没有说话,还是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仔细端详着少女,少女就不禁有些慌张起来。
“对……对不起!你……是精灵吧?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领地,我……我不是故意到这里来的,我只是迷路了……对不起!如果你讨厌我,我现在马上就离开这里!请你……请你不要生气……我这就……”
说着少女手忙脚乱地就要起身,却因为发呆太久,腿脚发麻,身子一晃摔进了水潭里。
少女不禁更加慌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停地道着歉,急的就快要哭出来。
精灵伸手将少女拉起来,问她,“你的名字?”
那一刻,少女以为自己听到了天籁。
无法反应的少女只得呆呆地回答道,“米娅。”
于是精灵笑了。
一瞬间,好似鲜花盛开。就连藏在树丛里的依米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少女呆呆地望着眼前,只觉得头脑晕晕沉沉的。
然后她听到他叫了她的名字。
“米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