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人士,狂信徒,精神错乱,邪教者。
红祸并不是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人。
他们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坚信某个无所不能的伟大神明一直关注着他们,他们看到的是神明想让他们看到的,他们听到的是神明想让他们听到的,他们选择性的接收一些有益于那个意志真实存在的信息,并在空白部位填补上自己的臆测和观点,他们坚信其无所不能,愿意为之做出任何奉献,并将其当做自己的使命。
但是少女不是。
尽管很像,但并不是。
与那些人不同的是,她并不将不认同自己的人视为无知或是异端,她很清楚的自己才是异常的一方,她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什么样子,也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造成别人的死亡。但是在这一切的基础上,她又坚信着恶魔的存在,坚信自己的做法可以拯救世界。
两者之间的区别大概是:前者已经彻底沉沦,而后者,始终都还有一根线在连接着。
尽管这根线脆弱得和稻草一样,也许这根线下一刻就会断掉,但只要一刻没有断掉,她就还没有完全滑落另一边。
只是,这根脆弱如稻草的线,究竟,能够支撑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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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此请求,献上我的所爱。”
站在红祸身边,少女平直的抬起了手,任由血液从手掌不断往下滴落,有些落在了地面上,更多的则落在了红祸身上。
血液掉落之中,五根蜡烛,突然间集体摇曳了一下,就像什么东西从虚空中扫过一样,当然更多的可能是窗户外吹来的风所致,但少女显然将这样的状况当成了恶魔的回应,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笑意,“虽说对绘制的原料没有做出具体要求,甚至直接使用扩印在纸上的油印就行,但我觉得,用这样的方法,效果应该能更好一些。”
“现在看来,真是明智的选择呢。”少女满足的说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左手已经伤痕密布、几乎无法动弹的事实,这种伤势,就算立即就医,估计也会对手指的灵活性造成一定影响。
不过少女大概不会在意这点吧,毕竟在之前她就毫不在意地扯掉包裹住左手的毛巾,众多与毛巾粘连在一起的伤口再次被撕扯开的痛苦程度不言而喻,然而少女只是眉毛稍微抽动了一下,将这些痛苦悉数承受。
更不用说在这之前还用自己的血绘制了这巨大的魔法阵。
简直像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样。
她大概并不在意召唤出恶魔、许下愿望之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吧?还是说从来没有想过呢?
但是无论如何,少女展现出来的决心和意志已经足以让祸侧目。
“如果我是你的话。”红祸对少女发出最后的忠告,“我就不会这么做。”
“啊,是吗,但是,如果我是红祸同学的话,我可是绝不会对我说出『如果我是你』这种话的哦。”
少女摇着头做出回应,我可不好当啊。这样低语的她并没有述说自己过去的想法,只是一笑而过。
“红祸同学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后面的,都交给我就行了。”
红祸移开了视线,“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但是啊,红祸同学,这四年以来,我可是一直都在后悔啊。”
『四年以来……』
教室内,响起了少女幽幽的笑声。
所以我,不会再后悔了。
仿如幽灵一般,少女轻轻来到了红祸的身边,她并没有立即开始祭祀,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红祸,完好的右手几乎是无意识地伸出,想要抚上红祸的脸颊。
这一刻的少女眼神中所透出的是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是欣赏珍贵宝物的满足喜悦?是凝视憧憬情人的柔情眷恋?还是对即将发生悲剧的后悔不舍?
恐怕就连少女自己也不清楚吧。
不过很快,所有的情绪全都收敛无踪,快要接触到脸颊的手也在瞬间抽回。
“……说起来,红祸同学到现在都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呢,是因为不值得记住吗,还是说太过厌恶我这个人呢?”
红祸没有回话,就像没听到对方言语似的。
“呵呵,一目了然呢。只是,出于我小小的任性,还是请您记住吧,喜欢着您,同时也是杀了您的人。”
“——漆原云想,这是我的名字。”
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少女——漆原云想平举起手,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淋上鲜血,而是双手握住了刀。
“我在此请求,献上我的最爱。”
随着告词的念出,教室内的气氛,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如已倾听,则冷风环绕……”
安静许久的窗帘再一次摇晃了起来,远比之前都要强烈的风吹了进来,带着绝不同于夏季的刺骨寒意,环绕侵袭着教室里边。
“如已注视,则狱火明现……”
被强风干扰,烛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更剧烈的燃烧了起来,完全不是蜡烛能生成的火焰升腾而起,霎时间将整个屋子都给照亮。
云想当然注意到了周围的异状,她双眼透出兴奋,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于是振奋的继续念道:
“如已降临,则硝磺现迹——”
炽白色的火焰陡然间转为绿色,更加爆裂地烧灼起来,火焰几乎窜天花板,绿色的光芒将整间教室都给染上了异域的色调,就像是已经到了不同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
云想得偿所愿的低下头,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她也没想止住。
“最后的最后,红祸同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而红祸并没有挣扎,没有叫嚷,甚至没有惊慌……当然更不是绝望的放弃,反而视周围异样的变化如不见,像事不关己似的,闭上了眼睛。
“……是吗”
云想点点头,然后一刀,重重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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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场景因涉及血腥暴力而不予公开,请自行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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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了寂静的教室,此刻被黑暗所笼罩。
“快些……快一些……”
教室之内,只能听到一个脆弱而急切的声音。
蜡烛早已燃尽,原本放置的地方留下几块烧焦的痕迹,地板上的魔法阵,也已被另一层东西所覆盖。
“快……请快一些……快些……”
那个声音愈加焦急,惊慌已然掩饰不住。
波澜诡谲的云层又一次发生的变化,有一缕月光从露出的缝隙重新射入窗户之内。
云想闭着眼,正摆出祈祷的姿势。
就像祈祷的修女一样。
只是脸上惊惶的神色,和沾染在身上的血迹,让她与圣洁再也沾不上边。
她跪坐在黑色之中,那是已经呈现干涸状态的,漆黑色的血液。
而前方,则是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身体冰冷的。
尸体。
‘快……快一点吧。’
云想不断恳求着,如此恳求着,但是——
什么都没发生。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绝望的喊道:“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恶魔没有出现啊?!!!”
彷徨的目光转视着房间,不管是被风吹得倒地的椅子,还是呈现焦黑的天花板,都证明着曾经发生过的异状,甚至教室内都还有着一丝硫磺的气味,但是为什么——
没有出现。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着,待目光移到下方,像是突然间被惊醒似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停道着歉,云想慌乱的做着补救,但根本无济于事。
喉咙被割开,流出的血液如同地毯一样铺满了整个地面。
扯出的内脏,在他腹部如同盛开一朵鲜艳的曼珠沙华。
他已经死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本应如此。
一只手突然间握住了少女的手。
“……没有出现是正常的。”
那是红祸,本该死去的红祸。
他的眼睛正望着云想,那是不同于之前的,深红色的竖瞳,两者之间的空气好似要燃烧起来。
被鲜血掩盖的魔法阵开始发出光芒,于地面上开始转动。
地上的血液也「活」了起来,顺着地板,不停涌回残破的身躯之中。
拉出的内脏重回体内,伤势也在不断愈合。
于光芒之中,少年站起了身子。
巨大的恶魔之翼在他身后猛地展开!
头上是狰狞的恶魔大角,身后细长的尾巴有如鞭子一般在空中舞动着。
“因为,我就是本应被召唤的恶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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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如少女所言,这个世界上,有恶魔存在。
恶魔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