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独又歪曲的背影坐在小板凳上，背对碎日盟弟子众人，存在感很低。
他伸出消瘦的双手，握住杆子，转动磨盘，正在有气无力的把药材磨成药粉。
虽然看不见脸，气质也没了以往的潇洒书生气。
但是那对断了半边的黑角，顾湘云绝对不会认错的。
那个自己日思梦想的牛牛……
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吗？
“二牛，是你吗？”
顾湘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走到沉默低调的药师学徒身后，轻声呼唤一声。
长角的药师学徒浑身一颤，停下推动磨盘的小手，但久久没有转过身来。
“二牛？”顾湘云又呼喊一声。
陆无二无奈的站起身来，缓慢的回过身来，低着头没敢抬起。
“二牛，你最近过得可好……”顾湘云询问道。
“大人，请问有什么事需要奴才帮忙的吗？”
陆无二低头抱拳，打断她的话，语气卑微又沙哑，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大人？你叫我大人？”
顾湘云整个人当场僵住，犹如有一道晴天霹雳，轰在她的天灵盖上。
还有他的声音，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抬起头来。”顾湘云说。
陆无二不得不从，微微颤颤的抬起头来。
许久未见，顾湘云想不到二牛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又或说自己以前从来就没有关注过他，没有正眼看过他。
但她还记得以前的二牛可是镇子中的镇草，一身白衣风度翩翩，说书人巧舌如簧，深得镇子中年轻女子的喜爱
而如今的二牛脸色苍白，瘦如材骨，略显驼背，眼神飘忽无神，哪还有一丁点当年英俊潇洒的样子？
他的嘴边之上有一条清晰可见的可怖剑痕。
嘴巴裂开了，永远不复以往的英俊帅气，已经是个毁容了的小奴才。
想必就是他的声线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
而这条剑痕，顾湘云很清楚是怎么造成的。
那一夜，他拼死救了自己，自己却没有勇气去救他。
但如今的自己已经非同凡响，不再是当日那个胆小如鼠的懦夫。
不过她并不知道的是，人与人的关系一旦出现裂隙就没有那么容易修补。
“大人如果没事，我就继续工作了，很抱歉。”
陆无二再度把头低下，把腰往下，不与她对视。
抱歉？
为什么你要和我说道歉？
“二牛你不认得我了吗？是我……”
顾湘云想要伸手触碰自己的二牛。
却见陆无二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后退，并不让她触碰，一脸的惊恐与无助。
顾湘云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那只握剑能稳如泰山的手，此时此刻却不禁颤抖起来。
他在害怕我？
为什么？
但为什么为什么，其实她自己内心很清楚。
因为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理由让他如此害怕自己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天天粘着自己服侍自己的仆人。
再看一眼，顾湘云才发现二牛手上戴着镣铐，脚上也带着铁球镣铐，处境无比凄惨。
陆无二突然一脸胆怯，迅速的坐回木凳子上，继续推动磨盘，埋头努力工作。
但他又很害怕旁边的顾湘云，一边工作一边左顾右盼，神情惊慌。
“……”
顾湘云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姑娘，你对我的药人有什么见解吗？”
突然，陆药郎走到她身边，开口笑嘻嘻的问道。
“药人？”顾湘云冷冷扭头，问。
“对啊，他生命力顽强，致命剑势都可以恢复过来。所以上面把他安排给我给当药人了，就是用来试药的人。特别是那些折磨用的毒药，都可以用在他身上试试效果。”陆药郎笑道。
“……”顾湘云闻言，心中泛起一股杀意，手已经搭在剑柄之上了。
“甚至你还可以拿他来试试剑招，反正一般伤势要不了他的贱命。如果想试新剑招可以来找他砍一砍。”陆药郎好像没有发现似的，继续解释说。
“闭嘴！”顾湘云大怒。
“啊！”陆药郎被吓得连忙后退。
“师妹！休得失礼啊！她是首席炼药师！”
在前台数着药丸的狮师兄大吃一惊，立即过来拦住顾湘云。
“这小妮子是怎么回事？这么开不起玩笑的吗？”陆药郎惊呼。
“够了！我要把他带走，二牛跟我走，我会保护你的。”顾湘云冷哼一声，对二牛伸出手去。
陆无二吓得在旁边瑟瑟发抖，对她的救援之手是毫无反应，缩在墙角。
“二牛？跟我走啊！”顾湘云一声疑惑。
“不。”陆无二还是不为所动，根本不鸟她。
“他不叫二牛，他现在叫做无二，他是我的药人。他们这种兽人是最好愚忠的了，只要认定了主子就一生忠诚。不过和狗子还是有点区别的，如果被主子给抛弃，那就别想他会再信任你，他一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你了。”陆药郎不屑一笑。
“……”顾湘云被训得浑身颤抖，却无言以对。
“虽然你是将军的入室弟子，但也不代表你可以随便放肆，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不过如果你真的想来用他试剑，我还是欢迎的。”陆药郎冷笑道。
“谢谢药师，谢谢药师，师妹我们走吧。”
狮师兄强行拉住顾湘云的手臂，把她拉走离开了药庐。
一出门，顾湘云才反应过来，瞬间一脸厌恶的甩开男人的手臂。
她满脸凶残，杀气外泄，让修为比她高两个等级的狮师兄都要心颤了片刻。
“师妹，她是陆药师，整个碎日盟除了将军和左长老以外辈分最高的就是她了。虽然不知道那个小药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但你可千万不能得罪陆药师啊。”
但就算如此，狮师兄还是好言相劝一番。
顾湘云不答话，独自一人下山。
“师妹，等等，你的丹药。”狮师兄喊道。
顾湘云依旧没有反应，已经走远了。
“唉~”狮师兄长叹一声，看来还要自己送到她房门去了。
可能这就是修仙者吧？
虽然获得强大的力量，但性格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人均奇葩。
“那位狂傲无比的白师妹也是一样，几日后就是她与那个男人的四年之约到来之际。最近真是风云突变，山门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狮师兄感慨一声，手里还拿着顾湘云的奖励丹药，也只能默默下山，亲自送上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