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必要到这种地方吗?”
茵菲莉娅环顾四周。他们所置身的是一间狭小而又有点阴暗的房屋,是在走出医院后、绕过几个拐角再通往地下后所抵达的地方。
有些霉味的潮湿气息弥漫开来,茵菲莉娅不禁为之皱了皱眉头。
“确有必要。毕竟这也是保密措施,请你见谅。另外…”
狐狸假面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一盒纸巾来。然后有点无力感地转过头。
“…请你先擦一擦血。茵菲莉娅小姐。我有点…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哦。”
用展开了的面巾拭去面颊上沾染着的黯红液体,茵菲莉娅却接着一言不发起来。
“…不必担心。就算是这几年里颇为珍稀了的手术,但我相信那名医生的手腕。是他的话,想必是能够做到的。”
或许是读出了少女的心中所想吧,狐狸假面补充道。
“你说的很言之凿凿呢。”
茵菲莉娅开口了。看起来她所关心的事情也的确是这个。
“——当然。毕竟,我和他是老交情了。”
狐狸假面将身子倚靠于椅背,微微地仰起头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喔。像这样一直掩藏着真实面孔的你、也会有所谓的’交情’在吗?真是看不出来呀。”
茵菲莉娅看上去有点不假思索地说着。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牙尖嘴利不少、茵菲莉娅小姐。”
这似乎隐约地戳中了男子的痛点。在说着反击的话语的同时,面具下的他或许正皱着眉吧。
“是吗?我也只是在做我认为最合适的事情罢了。”
说着从某位熟人那里学习来的话,少女看上去依旧是有点无所谓的样子。
“…罢了。让我们直入正题吧。作为国家——作为精灵王殿下意志的代表、我们现在…有两件事情、想要来拜托你。”
狐狸假面的男人看上去有点头痛,但依旧将话题往下进行了。
“首先。尽管你现在是被圣剑认可了的’勇者’…但,我们希望你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能够尽可能地不去声张这个事实。”
狐狸假面说道。
“……如你所知的。勇者象征着’希望’。但是、国家现在还远远未到绝望的时刻。如果太早的将这个消息展露出来的话,只会徒增不必要的混乱…”
同时些微地抬起视线来观察着对方——他毕竟觉得,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得到圣剑之后大发中二病才是正常的反应,如果唐突被告知不能暴露的话,应该会…
“可以喔。不如说,我正希望是这样。”
然而,茵菲莉娅答应的爽利却远远超乎对方的意料。
不过狐狸假面的业务能力也是过硬的、很快他就把那份小小的惊讶压抑了下去而继续述说。
“是吗,那很好…其次。希望你能够在这之后。”
他顿了顿。似乎也知道这项事情会颇为困难。
“把你的前辈…不。那名’犯罪者’、移交给我们机密情报局处置。”
“…欸。”
听到了没有想过的要求。茵菲莉娅的瞳孔微微震动着。
又想要…又想要夺走吗?
从我这里…把他?
少女不禁握紧了拳头。但还是接着强忍着开口了。
“……为什么?”
“嗯…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事实上。我们怀疑他策划这起袭击,背后应该和王国内的反体制势力、亦或者是残存的魔王余党脱不开干系。毕竟,一般的人是不会施展孤身夺取圣剑的狂行的。而且在计划周密的同时、他的动机也具有高度的未知性…”
“是吗。那——”
这样啊——学长一直瞒着我的事情、原来只是这个吗。
但不管如何。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茵菲莉娅站起身来。
她要做什么?在狐狸假面的脑内产生这个疑问以前——
结果就已经产生了。
少女以圣剑一记向前的刺击、锋刃错开他的脖颈而直入他身后的墙壁。
显然这不是疏忽大意…而甚至他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击。
“我对成为勇者并不是很讨厌。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如果答应不干涉我的生活,就那样帮你们的忙也没什么所谓…”
茵菲莉娅慢慢地述说着。然后话锋陡转。
“但是——”
没错。
“他”是独一无二的。并且——
应该要由自己守护好的、重要的不能割舍的对象。
所以。
“——不准对’他’出手。对我而言,这是交涉成立的最基本的前提条件呢。”
“…嚯。是说。比起你自己的安全保障和生活来讲、反倒是他的性命比较重要吗?这真是这真是,新的勇者比我意料之中的要盲目许多啊……”
纵使圣剑的锋刃已然近在咫尺,男人却似乎依旧是处变不惊。
“唔…也许是这样吧。不过、比起盲目来,我更希望你能够把这称呼为’爱’呢。”
茵菲莉娅则微笑着反过来询问道。
“……那就说是盲目的爱吧。盲目的爱。”
虽然语调轻松,但不难看出狐狸面具已经有了显然的让步的意图。他接着说道。
“不过…好吧。我们就各自退让一步。…我们答应不会对那个男人出手的。但至少、你也应该最低限度地答应我们的第一个要求…这样如何?”
“……那么就成交了。不要忘记你今天的允诺、狐狸先生。”
收起剑来,茵菲莉娅转身离开了。
甚至没有询问男人的意下如何。
…似乎也并不需要什么许可。
毕竟她是“勇者”啊。
望着少女的背影,狐狸面具一言不发。
只是默默地把身子完全瘫在椅子上,一副半步废人的模样。
看起来和先前的游刃有余不同,他实际上是被相当的打击和威吓了。
而等到确认对方已经完全离开了之后、他才发泄似地叫嚷了起来。
“可恶——!当公务员还真是不容易啊。光每天例行的工作就够头大了,怎么加班还都能碰上这种事…!勇者觉醒哎。都一百年没出过了。怎么就叫我给碰上了呢!…而且还是那种类型的家伙。差一点就要被杀掉了…!早知道如此,当时就应该多投点保险,这样的话,起码还能…”
发着和他之前的气场完全不符的抱怨的同时,男人摘下他用来遮挡面目的狐狸假面。
显露出来的,那是——
一张秀气的、有点中性感觉的脸庞。
而如果白崎在场的话,应当第一时间就能叫出对方的名字来。
——“伊莱.布雷利沃”。
…一切也渐渐水落石出了。
为什么会有敢于承接“夺取圣剑”这种胆大包天任务的佣兵,又为什么他能够手眼通天地搞来圣剑护卫队的制服,在任务执行的期间、不停地旁敲侧击着白崎的理由——
……这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个涉及极深的布局吧。
恐怕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通过深入地参与他的谋划,来引出他身后的的某个“组织”…
这点也能够对的上原作中、机密情报局怀疑那名NPC涉及“间谍罪”的展开。
不过无论是这次还是过去那次,他们似乎都完全地是无中生有了。
伊莱有点泄愤嫌疑地把玩着手中的面具,良久之后才想起什么般拿起了身旁的某个设施。
那是——通称“无线魔导通讯机”的仪器。
顾名思义,那是应用了念话魔法的原理,可供没有足够魔法水平的人进行无线式的远程联络的道具。
“喂喂。啊、是我。’野狐’。这边的工作完成了、现在开始汇报状况。”
他深吸一口气,例行公事般说着。
“…交涉的结果是消极的。对勇者的劝诱虽然成功了、但是尝试拘禁重点监控对象三号的行为却以失败告终。在此提出将事态的不可控度和监管优先级向上修正的要求。”
说着说着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另外。关于今后的行动…什么、对策委那边已经决定好了吗?成立专门的’勇者监管部’吗。听起来不错…责任人呢?…啊、我?”
话语进展到最后,他的声音也不由得带点夸张的高了八度。
这倒有点像白崎记忆里的那个伊莱会做的举动了。
…难不成摘下面具的他,确确实实就是这样的本性吗……?
“…没问题倒是没问题。不过有加薪么?你也知道吧、我很讨厌无偿加班的…喔。是吗、翻两倍?那这样就好了。我马上去准备。愿荣耀归于吾王——以上。”
咔哒。切断通讯,伊莱发了一声喟然的长叹。
“…没办法。就再去玩一段时间的家家酒吧。这次不是扮佣兵、而是扮学生啊——”
但同时,某种慨然感也出现于他的脸上。
“嘿。也罢。真期待再次见面呢、老板。”
……看起来。
事情、还远远没发展到能够说的上是“结束”的程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