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班长。怎么了吗……”
“…交出来。”
艾普莉尔俯下身来。黄金色的发丝浅浅洒下,在白崎侧过去的面庞上摆荡着摩挲。
在这样的刺激下他实在是有点想笑、但是也确实笑不出来。
“交出来…把什么?”
心中已经料到了泰半。但白崎依然强作镇定地发问道。
“嗯?…当然是你手里的东西了。在我家、一切东西都归我所有不是很正常的吗~来吧、白崎…同学。给我啦、给我…”
好像是察觉到单单这样讲话没有用,艾普莉尔紧接着便实施了暴行。
像是在哄抢玩具的小孩子那样蹭上来,尝试将话机从白崎的掌中挣脱。
而且…前略。不知为何少女的白衬衫上、纽扣解开了三颗。
在那天鹅般修长白净的脖颈下,展现出了的是精致的锁骨和半露了的香肩。
……该怎么说呢。这景致可不常见。
再如何身体上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纪,白崎也不免地多去留意了几眼。
但他很快的就回过神来了。
——不对不对不对。
你在看哪儿啊?!现在的局面下该着眼的不是这里吧?!
在心里猛击了自己一拳。白崎完全地回到了现实当中。
以前有某个人曾经对他说过“衣装的不整就是心灵的不整”…
现在看来,这句话的确有着它的道理在。
至少对于那位“某个人”来讲,是完完全全正确的。
白崎一边如此慨然着一边劝止道:“…班长。请住手!班长!”
但…该说比起劝止来讲、这其实已经更像是请求了吗。
所以自然就没办法起到有效的劝阻效果。
相反,艾普莉尔甚至有点孩子气地叫嚷了起来:“不!我不要~!这种事情…你觉得这种事情、能得到我的允许吗?违反我…这可是扰乱秩序哦、白崎同学~!”
在扰乱秩序的究竟是谁啦…我从来没这么觉得你的话缺乏说服力过啊。班长。
白崎腹诽着。
同时右手死死压在魔导通讯机的话筒上、努力地不让艾普莉尔取得在这之上的主导权。
虽然对方是那个平日里自己一直保有敬而远之感觉的班长。
但真要说动起手来角力的话…白崎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就那样轻松败下阵来的道理的。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的话,她应该也就…
——然而不幸地。变故就总是喜欢挑选在这个时机发生。
也许是太过紧张之下压力倍增吧……
白崎的胃病犯了。
脸色一转苍白的同时,是难言的脱力感翻涌上来。这时候,他压着通讯机话筒的手也有点松脱——
而这就给了艾普莉尔可乘之机。她蓦地一发力,话筒便从白崎的手中被夺取而过。
紧接着少女的另一只手则举起有点沉重的通讯机连挪几步,将其从沙发旁迁移到了相对较远的茶几上。
这下固定电话变成移动电话了。
艾普莉尔有些沾沾自喜的样子将话筒举到耳边。
“好。到手!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哎…在通话么?”
这时候她又好像突然察觉到了现实,所以有些茫然地说起来。
“…没。没错。班长。所以……先让我…”
冷汗涔涔的白崎这么说着。他似乎看见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对。我就是在通话啊,班长!所以你稍稍理解一下我的苦衷,然后——
…的确。普通来讲的话,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能够说动艾普莉尔的。
“是吗。那么——”
——奈何现在她的状况就完全不普通。
“…不行,哟。我…要你知道,需要他人帮忙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在!或者说,啊,总之!因为某些原因就感觉没法帮手了、的!这种情况下、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于是乎,她反倒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更加悠哉游哉地准备接手白崎来进行和茵菲莉娅之间的通话。
——你好像是在打击报复着什么啊、班长?!
而白崎发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艾普莉尔的脑回路了。
不对,他打最开始就应该是没怎么跟上的。
好在他记性不错。对于过去了的事情,无论大的小的都不是很能忘掉。
…要说的话。对方或许需要他人帮助、自己被寄予希望却没能帮上忙的情况…
喔。是圣剑祭的那次吗。
本来想让自己去当执行委员、结果因为自己看上去很疲惫,于是就被她说去休息也无妨的那次。
…她原来、是会记下这种事情的吗?
还以为她会更包容一点…白崎有点郁闷地想着。
不过、且先不管关乎艾普莉尔性格的真相为何。
“…是谁?…还能是谁!是我啦,是我。对对…是我!是我。我是谁?…嘛啊。这种小事、不用在意吧?”
——她已经先人一步地开始会话了。
只是听着这颠倒的语序和完全是不明所以的醉酒发言,白崎觉得大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咳咳。嗯!”
总之艾普莉尔清清嗓子后,总算是开始引入正题。
“——那个呢~我们班的白崎同学啊、找你好像有事情要说!”
想着话筒那边茵菲莉娅可能会相当迷茫不解的脸色,白崎觉得胃又开始有些绞痛了。
“但是啊,因为某些原因…现在就是我来负责他的全权代理!嗯。刚才朝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竟然还说我喝醉了…嘿……搞什么呢,你看…我还清醒的…清醒的很啊…”
……你听起来可一点也不清醒。班长。白崎默默想道。
知道自己恐怕是无缘再夺回会话的主动权,他索性就那样自己变成了吐槽役。
“他在哪儿?说是在哪儿…就在我身边啊?哈哈…他平安无事呢。我也平安无事。就~是这样!你是…白崎同学的家人吧、我猜?总之,不用担心就好了!不用担心…”
——哈哈。倒是有一点点把自己原本想传达的意思传达过去了。有一点点吧…
白崎这么想着。也许大有自我安慰的含义在吧。
而稍后,艾普莉尔便朝白崎转过身,同时单手叉起腰来。
她一边在虚空指指点点比划着,一边用颇为懒散的语气对着白崎开口道:“所以说你啊,白崎同学…呃唔…有些时候…就是!哈、呵欠——”
话语一点点的消散了。而艾普莉尔自己则是——
扑通!
…如果不是白崎又一次眼疾手快地揽住少女的腰身,那大概她就会在数秒后以脑袋触击地板,连带着价值非同小可的魔导话机一同坠地,并且发出这样的声音。
看起来,是沉淀到了血管里的酒精又突然开始袭击她——
…希望这次不会再起了吧。
白崎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把班长在沙发上安置好。
胃痛的余波还未消散的如今,做到这点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白崎朝向望不见的夜空叹了口气,然后又对着艾普莉尔的方向凝视了差不多有两秒钟。
“…真少见啊。”
话语出口了。这是感想。
白崎印象里的艾普莉尔一直很紧张。
并不是说表情或者神态会很局促之类的…要说的话,是她身边的那股“气氛”吧。
就像是绷紧了的弓弦那样。
是虽然乍一看之下会很有威慑和魄力,但是时间久了的话,偶尔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担心“会不会断掉啊…”这种问题的类型。
如今却不然了。
松懈、坦然、毫无防备。
尽管是陌生的状况,但是白崎觉得,这正是少女平时欠缺了的一面也说不定。
而且…该说不说。这张睡脸蛮可爱的。
白崎不由得这么想。
…不对。现在才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啊。
现在、应该做的是——
醒悟过来的白崎,尽可能动作柔和地从熟睡的艾普莉尔那边取出魔导通讯机的话筒。
尔后他开口仓猝地辩解起来:“喂……莉娅!是我、白崎!刚才的…刚才的净是一些误会!事实上,我只是…!”
嘟——嘟——嘟——
魔力的共振受到单向切断而被迫回返,在通讯线路里化作单调的回声。
“啊…挂断了?”
得到这样的回应,白崎觉得胃更痛了几分。
活像有只蜷起来的豪猪在里面不住的搅动翻滚。刺还是铁合金做的。
夜还很长——
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痛苦会不会比这持续的更长呢。对白崎来讲,这还是个未知数。
***
“…真没办法呀。白崎哥哥。你总是这样…不留意一下的话、就会去招来这样那样的害虫…”
通话的那头、和白崎预想里的惊慌失措或者迷茫不解不同。
茵菲莉娅依旧是一副仿佛处变不惊的表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但是,没关系的。”
轻轻抚过掌中那张白崎的相片。她语调平静而亲切地这么说着。
——简直就像是白崎正在她的面前一般。
“不管再怎么多的害虫涌上来、只要我早点去清理掉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呢。”
不过,从少女身边流泻而出的无形的气场——
那个…该说是敌意吗。或者说、是更进一步的什么…
凝重的。尖锐的事物。
总之,并不是什么好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