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实际上也算不上很远。
而在约莫施加了两个小治疗术以后,白崎便抵达了附近不远的林丛。
之后,若是往其中望去的话——便不难看见孓然一身地、呆立着的一个身影。
更不难猜出他究竟是谁。
“…玛奇先生。”
道着问候的同时,白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目中所见的人物果然如同料想中一般无异。
并且——
在样子木然的他的身旁,是一具浮肿到连面目也难以辨认的尸身。
…结合先前的所见所闻,白崎不难猜出先前发生的是什么。
“…啊。白崎先生。你来了啊。”
好不容易才察觉到白崎的来临,玛奇微微转过头——
“就像你现在所见到的这样,我呢…”
跟着露出勉强的笑容来。似乎又是想要解释什么。
但白崎只是对他摇了摇头:“不必说了。这一定…是很艰难的决定吧。”
“…我没有立场去这么说。但我…希望真的是这样的。我…”
“——如果有什么自怨自艾要发表的话,那就稍后吧。然后呢?”
白崎打断对方的话语之后,接着又如此地询问道。
“然后…?”
玛奇看上去有些惊讶。
“特意告诉府邸里的女佣能够把这件事情通知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拜托我做吧?…而且,这应该。是只能够拜托我来…的事情吧。”
“是吗。安娜她就连这个也对你说了啊…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就是了。你还真敏锐啊。白崎先生。”
玛奇却又抛出了一句不明不白的感叹:
“有时候,还真希望你能够把这份敏锐用到正确点的地方。”
“嗯?”
“…没什么。白崎先生。我现在、想拜托你的事情就是…”
玛奇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然后,他把手中尚还染着血污的长剑举起。剑锋直指自己的咽喉。
“请你做一个见证。然后,艾普莉尔的事情,之后也拜托了。”
“…?”
听闻此言,眼见此举,白崎讷住了。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样的言语和这样的行动,竟然会出自于对方的身上。
而看见白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玛奇便跟着补充起来:
“白崎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论如何。为子而弑父、是为大错…犯了如此重罪的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道理了。这或许是逃避也说不定,但…还是请你原谅。这份…我的懦弱。”
“…这样吗。”
白崎一瞬间哑火般地停止了。
然后,他把手默默地搭在了玛奇的腕上。似乎是想给这执意取死的人以一点最后的安慰。
“嗯。就是这样。”
“不后悔吗?”
“应该…是不会的吧。”
“喔。”
作着看似波澜不惊的应答的同时。
他原本平静地放置在玛奇腕上的手掌,突然间又电闪也似地挪动。
攥成拳。挥起来。然后。
砰嗵——
直直地打向玛奇的面门。在他那算得上清秀的脸庞上留下通红分明的印记。
而使足了的力道更让他一下子轰然倒地。手中原本握持的剑刃也坠于地面,徒留下清脆的回音。
“咕、咳…生气了、吗。白崎先生…”
在地上反射性的捂着侧脸,玛奇转过身来,如此轻微地叹息道。
“…嗯。我很生气。我看出来了啊——你和艾普莉尔她是一样的。”
而白崎又何尝不想叹气。
“一样的…?”
“——就是说。你们啊。虽然感觉是很有主意的样子…但是有些时候,非得需要些人改正你们才行的。”
脑内浮想起了那一日的场景的白崎,带点黯然神色地说着。
“且…先不说这种处置算不算得上是什么罪孽。不。我知道单凭言语没法在一时之间扭转你的观念…但。即使你觉得你是带罪之身。现在这种情况下,才是你作为兄长更要活下去的时候啊。明白了吗…!”
“…但。但我已经…”
“已经什么?稍微、给我适可而止吧。你不是自称懦弱吗,那就老老实实地给我贪生怕死一点!我说…你也是知道的吧。班长…艾普莉尔她。的确会不管如何都会执意去前进没错…但是别忘了。她之所以会往前进,不就是、因为…不想让在她身后的人担心吗?如果那些人都不在了的话…你打算让她怎么样?倒是说啊?”
沉默了。
良久之后,玛奇方才悠悠醒转般地开口:
“…的确如此啊。哼、哼哼…我的想法,还是太过自私了…”
然后他站起身来。
“你说的对。白崎先生…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情。的确是、活下去没错…谢谢。”
随后,对着白崎郑重其事地道谢。
而看见这场景,白崎的眉头终于也舒展了下来。
…只是、还带着一些可疑的、虚弱的神色。
“哈哈。这才对吗。这样子…我也能…”
我也能安心了——
这话听起来很像flag。实际上也是flag。
从方才开始一连串激烈的行动,又把白崎已经有点岌岌可危的身体状况拉向了危险的边缘。
而在不知不觉间,白崎的身体已经向后倾倒而去了。
…啊。这次的状况、是真的有点糟糕了啊。他想。
难不成。自己不在战斗中倒下,反而是要在这种刚刚说服别人不要去死的情况下、因为身体的缘故自己一下子先行了吗?
…这可真难办。明明,先前还不想让别人担心的来着——
“白崎先生…白崎先生?!”
耳边最后听得玛奇带着些焦急的问询。但是已经做不出回应了。
白崎就那样失去了意识、然后瘫倒了下去。
万幸是他的身体被玛奇在千钧之中接住了。
但昏迷了的白崎,同时也并没有看见——
在之后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这片林间的,好像颇为担忧的某个人的身影。
“…呼、呼。你可叫我一顿好找啊。老板。结果、又是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吗…?一直对自己不断的施加生疏的治疗术、现在甚至出现了治疗过量的状况…啊、烦死了!你不怕死,我可是还怕你死掉啊喂,这家伙、真是…!”
来者带点怨念地碎碎念着。
“这位先生。你是…?”
“……你先别管我是谁。总之、我和你一样都不想看见他白白在这儿死掉…不。算了。你就当、我是他的一个’朋友’吧。”
“’朋友’吗…?”
“嗯。然后,如果你想救到他的话——”
那名来客拉长了话音。
“就放心地把他托付给我吧。我有办法的。”
——话到这里,也不难猜出来者的身份为何。
但即使不知道这点,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还是驱使着玛奇把白崎的身体靠在对方的肩上。
“谢了。老兄。以后有空的话,我们说不定能喝一杯…再见啦。祝你身体健康——”
这情景简直好像是上次某个事故的重现。按理来说,同样的桥段不应该重复两次才对…
…但或许,白崎就是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