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或许没发现,但站在菲娅的视角,男人身上的黑色斑点之所以变淡,是因为克蕾雅洒在男人身上的药水——与其说药水,不如说是将皮肤染白的色剂。至于男人醒来后为什么很有活力,大概是克蕾雅对男人使用了增强体能的魔法,让他产生恢复了活力的错觉。
沉默片刻,克蕾雅姣好的脸庞浮现黯然,像是要把胸中的苦闷吐出来一样,长呼了口气。
“就像小菲娅想的那样,我只是用了一些小伎俩欺骗他们。等下次发作,那个男人就死定了。”
“暗裔病是没有办法治好的。我之所以选择住在奥罗拉城,就是为了研究暗裔病。我尝试过几乎所有可以尝试的办法,但那些出现在人们身上的黑色却从未有一丝减弱。所以我怀疑,暗裔病可能和出现在我身上的诅咒一样,二者是同一性质的东西。但是,我是因为非自然诞生,所以才背负诅咒,这些人与我不同,他们是鲜活的生命,没有违背神明制定的规则。患上暗裔病的理由让人费解。”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菲娅在心中回答。
比起暗裔病如何形成,菲娅其实更在意人们对克蕾雅的看法。只要这名男性病发身亡,男人的妻子便一定会来找克蕾雅麻烦,认为克蕾雅欺骗了他们,保不准还会说些难听的话。
善意的谎言却得到恶报,让自己这个旁观者难以看下去。
如同察觉到菲娅内心所想,克蕾雅微笑着摸了摸菲娅的头。
“不用担心。那个女人不会记得我,这种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接触,只需一会儿,她就会忘记。她脑海里只会留下医生没能治好她丈夫的记忆,但那个医生究竟是谁,她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自己这是被当成小孩子了吗?
头上传来的触感让菲娅不好意思的同时,又有些受用。但害羞最终还是战胜了舒适,她偏开头,皱起眉纠正。
“我不喜欢这种说法,克蕾雅,诅咒不应该这样使用。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我不知道那些回程的士兵为什么害怕你,但现在不一样,自克蕾雅吓跑那个向我乞求食物的男人之后我就想说,克蕾雅,不要再把诅咒当做工具了,这只会伤害你。”
把所有人都害怕并遗忘自己的诅咒当成工具利用,看来很便利,可实际上是一种无奈之举。没有人喜欢自己被人讨厌,克蕾雅也一样如此,否则不会在提起诅咒的时候面露苦笑。
如此损己利他的行为,不但不会令菲娅感动,反而让她心生恼火。
或许自己和克蕾雅顶多只能算熟人,说这些只是多管闲事,但自己不擅长把应该说出口的事情瞒在心里,即便这会令对方扫兴。
话语出口后,连空气都安静了一瞬,克蕾雅微微歪头。
“哪怕只是合理利用?我其实没有觉得‘伤害’之类的东西。菲娅不用在意。”
“不可能不在意吧?老实说,我只要看见克蕾雅利用自己的诅咒,心里就很恼火。所以不要再这样了,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这样。不然我会用我的方式,让克蕾雅把债还回来。”
再度停顿片刻,像是感到有趣般,克蕾雅挑起眉,眼睛里多了些笑意。
“小菲娅这是在关心我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让我不要再利用自己诅咒的说法。”
关心就关心吧,总比让我恼火好。
心里如此回答,菲娅故意不去看克蕾雅,转而目视前方,不够坦率地回答。
“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呵呵……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很新鲜。好吧,以后我不会再在小菲娅面前使用自己的诅咒,不过我的诅咒不是我想控制就可以控制的东西,即使我不利用它,它也会在哦?”
“唔。”
这次轮到菲娅语塞。
的确,正如克蕾雅说的那样,即使克蕾雅不使用诅咒,诅咒也一样会待在克蕾雅身上。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这样的话——
“喂,站住!”
正当菲娅思考怎么应对克蕾雅身上的诅咒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暴力的声音。
下意识的,两人回过头去。在目光尽头,可以看见一队士兵打扮的人正拦在路中。而他们阻拦的,则是刚才接受克蕾雅治疗的暗裔病病人。
神殿会抓走并处死患有暗裔病的人。
男人比菲娅更清楚这一点,几乎没有思考,他直接丢下身边的人,头也不回地直奔菲娅方向逃窜,但士兵明显做好男人会逃跑的准备,他们以比男人更快的速度追上,一把按住男人的头,将其扑倒在地。
“混蛋,还敢逃跑!”
只是,还没等士兵把男人的手脚绑上,街道一侧的废墟便出现异常。
毫无预兆的,一道如同冲车般巨大的黑色身影从废墟里暴起,士兵犹如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击,顷刻间倒飞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