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机里,我和它紧紧相拥。我能感受到它的体温,它和人类一样规律跳动的心脏。它的呼吸,还有熟悉的触感,它的侧脸紧贴在我胸前。
这一刻,我明白了一切。我爱上了异星者,爱上了这个和川尾同学长着同一张脸的生物。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川尾同学,原来我并不是把川尾同学和它搞混,而是把它和川尾同学搞混。
一次次沉睡,一次次梦醒时分。现在的我活着,以前的我早已死去。我的不安与爱,此时全都属于它。没有希望,没有尽头,没有问题。
恒星把自己藏在深空之中,而我把自己藏在了过去。
【阿迪贝,你想这样一直抱着?】
【呃,抱歉。】
我连忙松开手,退回到舱壁旁。它抬起头望着我,小跑到我旁边,轻搂着我。
【阿迪贝喜欢我穿着这身人类服饰的样子?因为这是你深爱着的人类女人?】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你和她确实太像了。】
【即便是我本来的模样,和你消灭的那些追击者一样。你还会这样做?】
红色的眼珠在眼眶里飞速移动,它在等待着我的回答。我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做到,承认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是人类,那我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不是人类,不是朋友。
它究竟是什么,我现在连自己是什么都快搞不清。
【会的,我会这么做。不,应该说是,没有什么能阻止我这么做。】
我本想一直保持沉默,保持该死的沉默,直到我找到机会逃脱,可是这张不争气的嘴总是抢在脑子前面。
【阿迪贝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人类。我是渗透者,我们让身体看上去接近人类,这么做是为了消灭你们。这幅样子,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喜欢上我们而设计。】
【我对川尾同学的爱意,早已死在了登上穿梭机的时候。我亲眼目睹了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光景,我非常愤怒,我想要离开母星,让自己好好安静待上一段时间,我想把她从我的脑袋里彻底删除。】
其他男人,指的是我自己。并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川尾同学对现在的我,避而远之。她喜欢的是没有经过这些事的阿迪贝,暴力,粗话,以眼还眼让她倍感压力。我改变了对待威胁的方式,我不再采取回避妥协的做法,任何挡在我面前的威胁。
我都会亲手把它们解决掉,或许人类世界已经不再属于我。
任何生物都会爱上幸福,或是给自己带来幸福的东西。哪怕它不是来自于自己熟悉的世界,我始终坚信这点。所以我才会爱上川尾川尾同学,我把她当成了它,我的意识中,它就是她,她就是它,川尾同学和它来自于宇宙中不同族群,但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呃?!】
回过神来,它正和我一起靠在墙边。我的手被它紧握着,它一点也没变。
无论我想要做什么事,它总会陪在我身边。我转头想要看着它的眼睛,它也会转头看着我。直到我的目光从它的眼睛上移开为止。
【阿迪贝你在想什么?】
它凑过脸来,问道。
【呃...我在想我大概已经没地方可去了,我竟然会沦落到在宇宙中流浪,我到底...踏马的,做错了什么。这个地方究竟离地球有多远,我不想去猜。】
飞驰而过的星系,空荡荡的全息图像,还有我爱着的异星者。这就是我此时拥有的一切。
再靠近虫洞视界前,我回想起了川尾同学感冒那次。我和班上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来到川尾同学家里,她躺在自己房间床上,看到我的时候。她微微笑了起来,我们站在她床前,和她吐槽着学校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以及宫本老师的八卦。
川尾同学始终把目光集中在了我身上,她把我的手紧紧拽在手心。让我陪在她床前,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话语。其他人以为她发烧糊涂,出现幻觉。把我当成了她去世已久的父亲。
【为什么会这么想?阿迪贝不是也有母星可以回去?】
【不...不...不,我告诉了她真相,我也告诉了其他人,可是没人相信我。他们觉得我疯了,觉得我神经出了问题,觉得我就是那个该死的问题人物,他们像瘟疫一般躲着我,在学校里充满了对我不利的流言。】
我遇见——确切说是发现真相的时候——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爱上川尾同学。我不是怪物,也不是人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东西,我会渐渐忘记自我,成为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东西。
【我相信阿迪贝,长老们一定也会相信你,我们一族,始终坚信会有前来拯救我们的英雄。所以,你不用这么自责。】
它踮起脚尖,双手放在我的脸颊上。像是捧着一颗玩具气球。它那双红色瞳孔后面,是裸露在太空中,异星者特有的爪足。上面稀疏排列着尖刺状器官。
它驱散了自责,赶走了失落。我们四目相对,我埋下头微微笑了笑。
【呃,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碰巧撞上了而已。不过,还是谢谢你。】
我苦笑着转身来到全息图像面前,它跟在我后面,来到全息图像面前,它站在我身旁,把头靠在我身上。
【我会一直陪着阿迪贝,服侍阿迪贝渡过生命中剩余的时光,我哪也不会去。阿迪贝的同类迟早会发现你的价值所在,阿迪贝所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这也是对阿迪贝背叛自己的同类,所做出的牺牲,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你就把我当做你喜欢的那个人类女人就好,由我来代替她照顾你。这样能够减轻一些阿迪贝的痛苦,人类是狡猾的族群,它们抛弃了自己的同类,抛弃自己的英雄。总有一天,它们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那个背叛了阿迪贝的人类女人同样也会。】
【你不必这么做,说不定几天后,我就会死去。但是你必须履行,拯救族群的使命。】
【不,阿迪贝不会死去。你太熟悉了,很多次在沉睡中的梦里,我见到了你。梦到你来救我,梦到了我最爱的英雄,梦到了我的一切。阿迪贝救了我,同样我也会保护阿迪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