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漪涵原本的计划是跟着冒险小队无惊无险的收拾掉一个看起来厉害但实际上对能振翅高飞的她没有一点儿危险的蛮牛然后悠哉悠哉地偷上几口荤打打牙祭。
但这个计划在她和这头虫子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就被她扔到了废纸篓里。巨型黑甲虫渴望她的鲜血,她又何尝不对黑甲虫的蛮力垂涎三尺?
另一方面,泠漪涵又不打算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拽着怪物残肢大快朵颐的景象。
她一边跟楚露闲唠,一边时不时升空用利用她的侦查能力窥视战场的状况。
巨型黑甲虫一路猛开,这狂野的火车头脑袋里只剩下逃跑一个念头。它颇有力量的身躯撞倒路灯或是信号杆都轻而易举。
失去了两侧翅的它也失去了快速转向的能力,尽管它的力量依然能撞开堵路的车辆。张建国那边又急于给黄毛治疗也丧失了追上它的可能,但这头巨型黑甲虫依然拼了命的跑。
它只想跑的远一点,更远一点。
它对虫类信息素灵敏的感知一直能捕捉到虫后的阴影,即使它已经跑出去了一公里甚至两公里,它也依然没有逃过追着它的死神。
这也是当然的。
泠漪涵的翅正随着扇动不断向下洒落虫后的鳞粉,它们原本是用于播撒虫后命令的工具,而现在泠漪涵只是在向她的猎物传达自己的存在。
她就是高悬在巨型甲虫头顶的处刑铡,她等待的只是对方精疲力尽的那一刻。
泠漪涵的“飞行”充满了美感,她落脚在一栋楼的楼顶,塔起旋转的舞步向天空一跃,稍稍振动虫翅就能滑到另一栋楼的楼顶。若是下一栋楼高了些,她便多花些力气。
她安然注视着下面那头在废弃车辆中艰难开路却由于突然降临的末日而堵死的车队里抛锚的“火车头”。
悠闲地从空中落到黑甲虫的身边,泠漪涵伸出已经异化为爪的手,用锋锐的指爪切开已经被黑焰腐蚀而变得脆弱的甲壳。
她并不着急,甚至慢条斯理到可以用享受来形容她想收割胜利果实的过程。
黑甲虫当然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可失去了翅、又一头撞进这些铁皮车海里的它已经近乎穷途末路。
它灵敏的感官正将泠漪涵的手切开它的甲壳撕扯里面肥美肉质的动作反馈给它,不同于被黑焰腐蚀而毫无知觉的恐怖,这是活生生感受到自己即将迎来死亡的恐惧。
它已经别无选择。
和虫后相比完全不值一哂的精神魔力却轻而易举地链接上了泠漪涵的精神。种种混杂斑驳的情绪顺着那该死的魔法灌注进泠漪涵的脑袋。
那种感觉如同在她脑子里扎了一根针胡搅乱搅又顺着针眼不停向里面注入各色的颜料。愤怒,憎恶,恐惧再加上随之而来的欣喜如狂。
黑甲虫简单的小脑看到它完全不抱希望的法术奏效,便急不可耐地高举撞角冲向那已经失去平衡高空坠落的泠漪涵。
重力带来的失重感让泠漪涵从心底往外地恐慌。这种感觉甚至一时间压过了那因为对方的精神攻击而变得驳杂的情绪。但它很快被另一种恐惧和无力感所遮蔽,这也让她失去了再次振翅高飞的机会。
粗壮有力的撞角从泠漪涵后心将她捅了个对穿,那了无生气的躯体就是黑甲虫最美妙的战利品。
只是还没等它大快朵颐,理应死去的躯体用力靠向黑甲虫粗硬撞角的底端。死人又怎么会在乎身上的创口有多大?驱动身体动起来的是盖拉蒂的魔力和誓言,锐利的指爪划开黑甲虫头上的表壳,那指爪与甲壳摩擦而产生的随时都可能夺走它生命的声音几乎逼得这头可怜的黑甲虫发疯。
它终于还是向现实妥协,猛地一甩身子把泠漪涵一口气甩出去。复眼里倒影出无数个泠漪涵的影子,那是脑袋和上半身以怪异角度撞碎了车窗扎进某辆已经荒废的烂车里而下半身软踏踏地靠在车门上的状态。
就算是个活人,腰反折成那样一定也会变成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
只要是泠漪涵的灵魂在操纵这具身体,同永恒巫妖的誓言便会将她化作不朽的亡者。胸口被穿了个大洞,碎骨和烂肉一并被挤压到身体里,但从那死者的身体里却没有流出一滴属于生者的血液。
亡者冲比她身子大得多的虫子张开手掌,吓得那头怪物几乎想夺路而逃!
它说到底只是一头异变的甲虫,要从哪里寻那至高的圣光?!
除了黑甲虫一路撞进来碾出的那条路。四周都被废车堵得死死的,它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避其锋芒的机会。
利爪跟着泠漪涵的动作切入先前已经被切开的裂口,泠漪涵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它体内挖出鲜嫩的虫肉,灵巧的手指剔去被腐蚀的部分,她就这样当着黑甲虫的面儿把它塞进嘴里。
煞有介事地咂咂嘴,胸口的破洞还没有复原,却也没有东西从她破损的身体里冒出来,反倒给她撕扯生肉的场面添了些扭曲的艺术感。
没有生物不恐惧被“吃”的,更何况是这种炫耀式的生吞。吞食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削减被吃的生物在肉体上的存在。
早已脱离了虫后意志统辖的巨型黑甲虫吃过人也吃过作为虫类的同族,它甚至还曾在那些异世界的魔物身上讨了几块肌肉。它对于捕食是何其渴望,但它也终究是这条食物链上的一环。
已经无处可避了。
黑甲虫再次用上了虫群魔法,这一次它的魔法让炽热的火舌从它的甲壳上喷涌而出。以笨重黑甲虫为基底的它很难在进化的过程中让自己多出敏捷而精准的刀足,它只能在冲锋的破坏力上一路狂奔。
“火焰战车”冲堆在这里的废车烂铁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它知道这些烂车如果遇到火就会变成一堆易燃的打火机。
绚丽的爆炸让废铜烂铁们都上了天,黑甲虫这辆破破烂烂的火车头正带着一车的废铜烂铁走向报废的陌路。
它不想被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