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毅下定决心，一张嘴，将神龛上那不断跃动的火焰整个吞进了肚子。
烧灼的痛苦从嘴巴一直传达到喉管，最后滑进胃袋。她的脸变得红光一片，而这种异常的酡红则迅速从腹部像全身上下的皮肤蔓延。
暗红色的纹路一条又一条地浮现在她的皮肤下，它们是膨胀的血管，涨的发紫。
被火焰灼烧的触感顺着那皮肤下的纹路一寸寸覆盖她的身体，虽然对此早有预想，但这种痛处实在让人难以承受。那是从内而外的惶恐、那是心火灼烧，促使孙毅的手疯狂扣抓自己胸口的燥热感。
皮肤沿着红得发紫的纹路裂开，露出里面发出炽热红光的血肉熔岩。这种纹路很快就布满了孙毅的身上身下，把她雕刻得像是那撕裂的瓷具。
白色的烟雾从她身上一簇又一簇地腾起，那是高温蒸腾的水汽。她的躯体、她的五脏六腑、她体内的水汽都被从体内迸发的熔岩烧得稀烂。
孙毅没有想过会这么痛，从内而外的皮肉绽开所带来的撕裂感让她痛得在地上打滚。
从伤口中喷出来的熔岩在靛青色的古老石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焦黑的痕迹。
等到每一道裂痕都扩张到位，孙毅已经不成人形。从体内渗出的熔岩由于她的翻滚从那些裂口四处喷涌，它们烧毁皮肉，摧毁蔓延到的每一寸肌肤。
紧接着，一对尖锐可怖的大角从孙毅太阳穴的位置生长出来。它们扯走藏匿它们的皮肤，尽情舒展它们的骨骼。大角之上是一轮又一轮熔岩浇筑的痕迹。
孙毅的尾骨一节节伸长，从中钻出一条坚硬的白骨尾巴，可就连这截骨骼也向外喷洒着新得来的熔岩。
她张着嘴，想拼尽力量发出惨叫，可她却只发出恐怖的、某种液体灌在喉咙里咕嘟嘟冒泡的声音。孙毅本能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早已被一道开裂的裂隙和不断外溢的熔岩填满。
手指上的烧灼感根本无关痛痒，那种从头到脚的痛苦已经让她对这些小事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很快就失去了打滚的力气，只能在地上像一只上了岸的鱼那样不断蛄蛹着身体，挣扎着、蹦跳着，想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那个仪式对你来说会很痛，现在你的身体可经受不了那么强烈的改造。”绯站在孙毅面前，那浑身包裹在火焰里的姿态实在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凡人的身躯无法承受那样纯粹的魔力，你会被它在一瞬间压垮。”
“既然现在不行，那先改变我的种族不就可以了？”孙毅挑了挑眉，这些日子她已经在马迪和绯的教导下得知了不少恒世梦境的故事。“母神创造的十六个孩子都有她们各自的眷族，您作为母神的女儿，让我先成为您的眷族，再举行晋升仪式不就好了。”
“你让我想想。”绯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记忆中的绯又说了些什么，但孙毅已经想不起来了，她的意识正随着浑身上下都剧痛慢慢昏睡下去。
直到她在读睁开眼睛，她发觉自己正拼命地抓着地上的东西，那膨胀的力量竟让她无意识间撬开石板，抓着青色碎砖去抑制痛处。
小小的房间里已经完全被流淌的熔岩和火焰染上黑色。孙毅去看自己伸出的胳膊，一道道充斥着红色熔岩的裂纹在暗红色的皮肤上裂开。
“我的眷族可是被诸神唾弃的罪孽。”绯踱着步子，但她的语调却变得更加高昂。“但它们也是最早被原罪影响的，也是被影响得最深的，也许这样才是对的？！”
“我答应你了，如果你愿意，就在晚宴的那天来找我吧。”
石门上挂着的镜子沾满了烧灼什么东西飘扬的黑灰，孙毅就像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她很想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用尾巴抹去镜子上的灰尘，首先映入镜子的就是那昏暗、扭曲、发着邪恶橘黄色光芒的眼睛。
一对向天空高高举起的大角插在她的脑袋两侧。赤红色的皮肤下，那些裂口中涌动着的是来自无底深渊的液态火焰。
粗壮的尾巴敲打着地面，在地砖上留下深刻的裂纹。雌性的象征倒是完好地保存下来，身材上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贫瘠。
足尖和脚掌一同扭曲成蹄子，由于后足跟的高高抬起，让小小的孙毅看起来高了一些。
绯炎魔，恶魔们的始祖。也是绯的眷族。
孙毅跌跌撞撞地走到墙边，扶着墙慢慢保持身体的稳定。她在试图学会走路。
这种对脚扭曲改造的方式是整个变化中让她最不适应的。那可是用前脚掌走路，后足跟已经扭曲成了蹄腿上的某块儿骨头，她就像穿着没有跟的高跟鞋。
即使双蹄有着强大的力量足够让她抓住地面，但对于她这样从人类转化过来的状态实在难以轻松保持平衡。
一步，两步，三步。
在房间里绕着墙壁转了两圈，她总算是习惯了这样的姿势。
只要蹄子以足够的力量踩踏地面，这些问题都理所当然地不复存在。
也许是种族转换的副作用，恶魔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喜欢动脑。她转了两圈之后已经忘掉了绯跟她说的开门办法，暴躁至极地一拳砸在石门上。
满溢的力量裹挟着暴躁的火焰，仅仅一击就足以开山裂石。
孙毅不会停下她的脚步，她必须去另外一个地方才行。
不够，这远远不够，绯炎魔的身体只是一个跳板，她需要以此进行更强大的仪式，才能晋升为对恒世梦境有意义的存在。
这也是马迪和绯愿意帮助她的原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必须付出她的一切，向那条深邃的深渊迈进。
自从被泠漪涵从苏江大学带出来，看着泠漪涵与虫子搏斗，并命丧虫口，她没有一刻不渴望力量。她渴望能保护自己，能凌驾于其它人之上的权力。
就像.....对啊，就像还是一个人类社会中的她想要的那样。孙毅要的，就是能统治他人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