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国际交流学院是包含了学前班至高中全套教育的大型教育机构,名义上是为各国外交人员家属、跨国企业员工子女所设立的,不过事实上最优先接收的是暗庭人员的家属。
1986年5月7日到同月14日,被暗庭剿灭的非法魔术结社“纳吉尔法”的5名残存人员,利用申根协定,在德国、法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五国发起了针对暗庭成员家属的报复性袭击,虽然袭击者在袭击过程中被全数击毙,但仍造成了47人死亡123人受伤的惨剧,并同时给刚签署未满一年的申根协定蒙上了一层阴影。
自此各国开始对暗庭成员家属给予一系列特殊保护,而国际交流学院就是其中之一。
竹青穿着校服缓缓走向学校高中部,她的住所与学校很近根本用不着代步工具,一路上她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她本就不喜欢学校,但是今天她格外不想上学。
竹青经过校门口时,荷枪实弹的门卫照常上前检查证件,并用金属探测器扫描周身,在等到书包通过X光检测仪后她才能进入学校,安防完全和机场一个级别。
在教学楼二层的最东侧,就是竹青的班级——1-A班。进入教室没有任何人向她问好,只有几个男生偷偷向她瞟了几眼。转学到这里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她还未能交上朋友,不,别说朋友了,连称得上相熟的人都没有,每天在学校里都是一个人度过,一个人上学、一个人休息、一个人值日、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做饭、一个人进餐……她的哥哥很少在家吃饭,最近夏洛特的到来倒是让家里热闹了不少,但学校里还是没什么改善。
若归结其中缘由的话,应该有语言上面的问题,最初不是没有同学主动上前攀谈,但当时才转来的她连五十音都读不出,更不用说用日语聊天了,现在虽然日语水平能够勉强达到交谈的程度,但也不会有人上来搭话了,而要她自己主动的话,却也实在提不起自己的勇气,说到底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自己性格的缘故。
“这种阴沉的性格也难怪别人不喜啊。”竹青趴在课桌上把脸埋在臂弯之间,小声嘟哝着。
“施,能来一下么?”
不需要抬头确认竹青就知道叫自己的是谁,现在在学校里会主动跟自己搭话的,而且开口就是用英语的,也就只有自己的班主任了,当初自己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还不会日语,所以班主任就用英语和她交流,久而久之即使现在她的日语还算过得去,但两人依旧用英语交谈。
“知道了,太田老师。”嘴上答应着,竹青起身跟着班主任前往办公室。
两人在办公室坐下,太田宁宁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但受到那张娃娃脸的拖累收效甚微,她问道:“之前跟你说过的,让你哥哥来一趟学校,你有没有通知到啊?”
“还没有,哥哥有点忙。”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哥哥已经出差回来了么?”
“就算回来了也还是有事情要忙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
“哥哥是真的忙啊。”竹青本想在前天晚餐进餐时寻机跟自己哥哥提一下这件事,但谁知哥哥连餐桌都没入座就出门去了,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自己用心准备的晚餐哥哥连碰都没碰,心里觉得又是一阵委屈。
“你现在在学校的状态,老师我是真的很担心啊,成绩也比之前的学校下降了很多。”许是刚刚完成实习、从大学毕业不久,尚且稚嫩的缘故,宁宁还是会热切的去关心自己的学生,而不会像那些老教师那样将学生的麻烦事务性的处理下就弃之不顾,当她了解到竹青家庭没有双亲后,就格外关心竹青。
“那个成绩的话,老师不用担心。”竹青小心翼翼的回道:“那只是因为我看不懂日文,你看英语之类的成绩不是挺好的么,等我日语再熟练点了,成绩自然就上去了。”
“好吧,我们暂且不提成绩,你在学校里的交际情况也算不上好吧,你好像总是一个人。”似是为了强调,她最后又补上了一句:“无论什么时候。”
“我一个人待着也没问题,又不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麻烦。”
“这不是给谁添麻烦的问题,问题在于你这种状况对你自己的身心都是没有好处的。”宁宁思索了下又问道:“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去交几个朋友,你这年纪的孩子,该是多去交际的时候才是。”
“……”这种大人常说的正确而又无用的一般论实在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是能做得到,竹青也不用如此烦恼了。
宁宁看着沉默的竹青,无奈的叹了口气,每次谈话到最后竹青都是这副模样,竹青在学校里抛开成绩和个人交际状况也是个相当老实乖巧的学生,从不迟到早退、安排的值日都老老实实的完成、作业总是按时交上来,错掉的地方也及时订正、从不和别人争执,更不用说打架斗殴了,就像其他老师评价的那样,竹青是个放着不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差生,可她就是不愿意放着不管,也因此种性格而被学生同事背地里揶揄为“热血教师”。
“你要是不愿意好好回答的话,就叫你哥哥过来一下吧。”
听到老师又提到了自己哥哥,竹青的肩膀明显的颤了颤,她请求道:“能不能不叫?”
眉黛纠结,声音哀婉,神态凄楚,眼波荡漾,没有任何称得上诱惑的举动,但竹青不经意间的一次请求,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撩人,就连同样是女性的宁宁也心中一紧,不禁心下思衬,难怪那些男生总是偷眼瞧她,这女孩不受男人喜欢就奇怪了。
停下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宁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每次让你叫你哥哥过来,你都一脸不情愿的,怎么?你的哥哥很严厉么?”
“与其说是严厉……”竹青没有说下去,她自己也不清楚施云对她是什么看法,累赘?负担?施云成为她的监护人后的这一年,两人有见面的天数加起来恐怕连一个月都不满,就算不工作施云也很少在家,在外过夜连续几天不回来也是家常便饭,对待自己的态度也能感觉出特意的疏远,如果嫌她麻烦的话当初哥哥为什么要从舅舅那里要过自己的监护权呢?
看到竹青欲言又止,宁宁决定还是不深究下去了,毕竟没有双亲的家庭很可能有各种难言的苦处,这些不是她一个外人方便探究的。
“你实在不情愿的话,叫其他的长辈过来也可以。”
“其他的话,没有了。”
“就算父母不在了也该有些其他的亲戚吧,像是叔父、叔母、舅舅之类的。”
“都在中国,其他亲戚。”
闻言宁宁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只好通知你哥哥了。如果他实在工作繁忙,我就亲自去你家走一趟。”
竹青再次沉默了,她害怕让哥哥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孩子,但班主任宁宁却也打定主意一定要与施云见上一面,两相为难之下,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难熬的沉默中宁宁等待着自己学生的回答,竹青则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两人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后,最终还是宁宁先开口。
“你不回答的话,我现在就联系你哥哥了。”说着在竹青不情愿的注视中,宁宁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通讯录,找到了施云的手机号码,并拨通了电话。
接到电话时施云正在孤儿院里晾晒床单,只要有假期他都会抽出时间去附近的孤儿院中做义工。那些对他有所了解的人对此都感到惊讶,因为施云平时的行事作风说好听点是杀伐果断,说难听点是就是心狠手辣,被他杀死的敌人鲜有全尸,抓到的“舌头”如果不配合,各个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在孤儿院做义工这种事怎么看都与他无缘。
“别在这里捉迷藏,去别的地方玩。”
几个年幼的孩子在一件件晾晒着的床单间嬉闹着,施云将他们大声驱赶走后,接通电话。
“喂?”
“你好,是施竹青的哥哥么?”
“对,我就是。”
“我是令妹的班主任,鄙姓‘太田’。”
两人稍稍寒暄了下,宁宁直接进入了正题。
“此次打电话过来是因为令妹。”
“竹青有什么问题么?”
“请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您妹妹在学校里的生活有些小麻烦而已。”
“哦?”
“您对竹青在学校内的状况有什么了解么?”
“我一直忙于工作,不大清楚。”
“与之前的学校相比,令妹各科成绩都或多或少有所跌落,而且在学校内的交际状况也谈不上好,总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位子上,从不和别的同学交流,我觉得应该是突然转学导致的,对新环境难以适应。”
“那太田老师这次联系我的意思是?”
“我希望能跟您当面谈一谈,这种事需要学校方面的努力,但家长的关心与督促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您公事繁忙我可以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倒是不用,我来学校吧,具体时间呢?”
“明天放学后吧,不知那时您是否有空?”
“放学后?现在学校什么时候放学?”
宁宁愣了愣,连自己的妹妹什么时候放学都不知道,这监护人也真是够不负责了。
“课程结束的话在15:40,令妹没有参加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我想您差不多在这个时间来就可以了。”
“知道了,就约在这个时候吧。”
挂断电话后,施云将洗衣篮里剩下的床单晾晒起来,然后拿着空了的洗衣篮向孤儿院内走去。这所孤儿院建成于日本刚刚二战战败后的美占时期,最初的目的就是出于人道,收容战争孤儿,之后又经历了三次翻修,最终改建成现如今的模样。在一圈高三米的铁栅栏内,三栋西式四层主楼,由南向北排成一列,彼此间由走廊所串联,三栋主楼造型基本一致,唯有中间那幢楼的楼顶多出了一个圆顶钟楼,水泥建成的楼身通体漆成了白色,在晴朗的阳光下,几乎有些耀人眼,在三栋主楼西侧是椭圆形操场,那里现在只有几个学龄前儿童在那玩耍,大点的孩子此刻还在学校中读书,而东侧则是种着各种草木花卉的庭院,施云刚刚就是在这晾晒床单的。南面聚集了各种附属建筑,食堂、员工宿舍、洗衣间等等全都挤在这,与其他地方的宽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觉得规划这座孤儿院的设计者,是到了临近收工的阶段才想起这些林林杂杂的建筑,于是一股脑的全都塞在了南面的空地上。
施云没有从外面绕到南面的洗衣间,而是从侧门走入第二座主楼,然后经由走廊到达第三座主楼,最后走后门抵达洗衣间,这条路线要比从楼外面绕要近上不少,但也有坏处,那就是有可能会被主楼内的小鬼缠上。
“嘿!那边拿着洗衣盆的!”稚嫩的童声里有着露骨的嚣张,不需要回头看,施云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流着青黄色鼻涕,嘴角挂着口水,身上沾满了泥浆、汤汁、食物的碎渣,一双脏手的指甲缝里全是污泥,面上神情目中无人,态度无礼到让人厌烦,还不时用袖子将从鼻孔里流出来的鼻涕擦掉的顽童了。
“你在叫我?”施云回头看去,孩童的模样比他想象中的强上不少,至少身上是干干净净的,嘴角也没有口水,鼻子也没有流着鼻涕,长得也不是一副傻样,模样勉强算得上伶俐。
“没错就是叫你。”小孩走近施云身边,上下打量着他,那派头简直就像是上司在审视自己的属下。
“有什么事?”
“你会修电器么?”
“不会,再见。”施云说完十分干脆的转身就打算离开,但小孩却不依不饶的纠缠上来。
“嘿,给我站住。”
“还有什么事么?”
“你给我去修一下游戏机去。”
“你忘了说‘求求你’。”
“哈?”在这工作的义工们都不会对孤儿们太计较,就算拒绝,也会尽量和颜悦色,以至于面对施云的态度这孩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求人的时候,应该跪下来后嘶声力竭的大喊‘求求你’,这不该是常识么?小鬼。”态度漫不经心,声音充满轻蔑,施云戏谑的俯视着身高才到自己腰部的孩子。
“大叔,你脑子没坏掉吧。”
“小鬼,显然你父母没教过你怎么审时度势,要吵架的话你还是去找和你个头差不多大的。”见和尚不说秃,见侏儒不说矮,施云嘴巴毒起来可不管这些,他故作恍然的嘲笑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恶心到连父母都受不了你了,自然没人教你这些了。”
“你这混蛋!”小孩显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尖啸着冲向了施云,想要踢打这个可憎的大人,然而孩子那短小的腿刚踢出来就被宽大的手抓住了。
施云手臂一用力将小孩整个倒拎了过来,笑问道:“挑我做打架的对手你不觉得难度太大了么?”
“混蛋!没**的杂种!放我下来!你个丁丁小得能当绣花针的娘娘腔!我……”孩子没有理会施云的问题,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谩骂着,也不知道这些骂人的话是从哪学来的。
施云倒是不在意孩子的谩骂,他更在乎自己的袖子被小孩那只乱踢乱蹬脚丫子给弄脏了,他晚上还打算去附近酒吧猎艳,可不想再绕道回家换衣服了。
施云朝着一旁的垃圾桶走去,他虽性格凶残但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去杀人夺命,不过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要把这烦人的小鬼塞进垃圾桶里,连父母都不想要的孩子,和用来收纳无人需要的废品的垃圾桶还真是意外的般配啊,他如此想到。
“矢野!你又惹出什么事情了?”一个女人在施云身后喊道,施云回头看了看,女人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五官端正,皮肤光滑,身材娇小,容姿总的来说尚可,如果放在机电系就是系花,放在艺校就泯然众人了。
“不好意思,这孩子又惹出什么事了么?”女人急步走到施云近前,开口替孩子求情道:“不管他犯了什么错,我替他道歉,请您放他下来吧。”
“没什么,就是这孩子让我替他修游戏机,我说不会修,他就用脚踢我了。”施云倒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把孩子塞进垃圾桶里,而是一脸无辜的将争吵的责任全都推给了孩子,对自己嘲讽孩子无父无母的事只字未提。
“他胡说!”姓矢野的孩子右脚刚被放开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就驳斥道:“是他说我没爹没妈我才踢他的!”
女人有些狐疑的看向施云,施云则亲切的俯身对孩子,道歉道:“是么?我没什么印象了,大概是我失言了,真是对不起。”
“呸!谁要你的道歉!”矢野愤怒的朝施云吐了口口水,但被施云轻易躲开了。
俊秀的容貌,宽大的态度,看似诚恳的语调就好像不愿和小孩多计较的大人一样,带着“啊,就当是这样吧”的感觉,再加上矢野平时的斑斑劣迹,以及此刻的恶劣态度,让女人立刻倒向了施云,把孩子的指责当做了无事生非的诬陷。
“矢野!不要胡说了!快给我向这位先生道歉!不然我就去告诉院长!”
“谁胡说了!我才没撒谎!”
“别嘴硬了,你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这次我真没胡说!”
“快点!”
矢野见无法得到支持,愤怒的瞪了施云一眼,转身跑开了,小小的身影跑到走廊拐角处消失时,又回身对施云骂道:“你这说谎的畜生,去死吧!”骂完,矢野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你!”女人想要训斥矢野,但话才刚出口训斥的对象就不见了,她只能咽下接下来的话,转而对施云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那么失礼。”
“不,我才是不好意思,居然和一个孩子动了手,作为大人还真是让你见笑了。”施云也立刻客套的回话,在社会人面前他还是会装一装的。
“那孩子从以前就总是到处闯祸,孤儿院上下对他也是头疼。”
“他应该有八、九岁了吧,不送去上学么?”
“跟同学结了怨,于是背地里偷偷烧了同学的课本、书包,现在被学校强制休学了。”
“他说让我帮他修理游戏机,他哪来的?”
“是别人捐赠给孤儿院的,就是台老旧的红白机,本来是孩子们共用的,但矢野性格蛮狠,再加上被罚休学在家,现在反倒是成了他专用的了,前些日子那红白机坏了,他吵着要修,不过没人搭理他,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新来的义工身上。”
“对这孤儿院的事你还挺熟的,是这里的员工么?”
“不,我和您一样是义工。”
“学生?”
“对,东大的,您是也是学生?”
“我已经工作了,在一家国际机构任职。”施云与女人沿着走廊并肩而行,“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三浦绫子,称呼我三浦就好了。”
“施云,叫我施,或者施云都可以。”
“中国人?”
“没错。”
“你日语说得真好,我都没听出来。”
“那是当然,要不然可对不起当年被这玩意儿弄得焦头烂额的我。”
……
随意聊着,两人一起去食堂吃了顿午饭,下午他们很巧合的都被分配去擦洗窗户,这让施云和三浦都有了一个闲聊的对象,三浦说着学校生活中的趣事,施云则会谈起工作中出差各地的见闻,在临近傍晚结束义工工作后,两人已称得上熟人了,三浦趁机邀请施云参加义工们结束工作后的酒会,但被施云拒绝了,毕竟他想要的是炮*友,而不是女友,义工们的酒会上显然不大可能有合适的对象,要猎艳的话他有更适合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