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到此为止吧!”
希尔菲恩跑到两拨人中间,张开手臂将村民和村长挡在了背后,用一副凛然到天真的表情规劝道。两个山贼看到这戏剧性的展开呆了几秒,然后就爆炸般地嘲笑起来。
“哇哈哈哈哈哈什么啊这个小姑娘是来搞笑的吗?”
“咯咯咯咯咯,真是想不到现在还有这么天真的家伙!”
看着捂着肚子爆笑的两人,希尔菲恩有些摸不着头脑。未经世事的她并不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奇怪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有趣了,但是请你们就此收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又说了一遍啊喂!”
“嘎嘎嘎嘎嘎超有趣!”
“不要笑了,快走吧——”
话音未落,那两个大汉表情突变,猛地凑近几乎要用鼻子顶住希尔菲恩的额头。
“别开玩笑的小姑娘,不想死的话你才要给我滚开!”
“老子的刀可是早就出鞘了,别让老子说第二次啊混蛋!”
“……欸?什——”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希尔菲恩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一把推开,摔在了泥地里。
紧接着,大汉便快步走到村民跟前。由于惧怕正泛着渗人寒光的短刀,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向后走了几步。还坐在地上的村长就被留在了大汉的眼前。
“言归正传糟老头,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说着,那把短刀就抵在了村长的脖子上。最靠外的胡须在碰到刀刃的时候折断了几根,让他感觉咽下一口吐沫自己的喉咙就会被割断一样。
终于从被蹂躏了尊严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希尔菲恩悄悄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大汉毛糙的胳膊,后者咧开嘴大叫起来,慌忙甩开希尔菲恩。另一个人刚想一把抓住这个恼人的小姑娘,却被叉腰站着的她吓了一跳。
“本小姐可是神哦!轮回神希尔菲恩!你们谁敢碰我就是对生命轮回的大不敬!”
这一席话倒是有些成效,让两个山贼一愣。
“希尔菲恩?轮回神希尔菲恩?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完全没有……不如说根本没听过,不会是唬我们的吧?”
就连村人也面面相觑。真的有这个神吗?似乎是这样互相确认着。但是,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拖延了。
“到此为止了。”
冷静,毫无感情,也略带几分威慑力的话语。褐发绿眼的少年一下子插入人群中心,挡在了山贼们的面前。
“我可是魔法师,不想体验被元素搅成肉泥的感觉就快点退下吧。”
一边说着,瑞恩的身边聚集起由魔力产生的诡异气流,将风袍稍微掀起。两个大汉砸了咂舌,他们知道面对会使用魔法的对象两个人略显不足,只好收起短刀转身离去。
“你们给我们等着!我们迟早还会再来的!”
他们撇下不依不饶的台词,快步跑掉了。
还好虚张声势成功了……看到远去的背影,瑞恩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真是的……跟你说了不要贸然行动,你突然跑出去万一出事情了怎么办啊。”
“哼,那种小喽啰本小姐一根小拇指就能解决掉!”
明明差点就让人家一刀切了……这句话瑞恩还是咽了下去,因为身上的视线实在太刺眼了。
虽然山贼已经离开了,但是村民还是十分地警戒着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冒失鬼。因为对没有经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魔法什么的就像是神力一般,也有谣传会魔法的人都会喝人血吃生肉之类的。
在农村中,尤其是边境地区,人们对魔法的恐惧非常之强,甚过对能够直接夺取性命的刀剑。
“那、那个,不用紧张的说~,我们没有敌意啦,只是想在这里歇歇脚而已,啊哈哈……”
希尔菲恩尴尬地的解释道,本来是想要微笑的吧,脸上的肌肉却不自然地抽动着。这样自然是会起到反效果了……瑞恩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诚恳地自我介绍一下吧。
“这位银发的、看起来天真到蠢的笨蛋姑娘是轮回神希尔菲恩,司职生死轮回。我是瑞恩,是她的神使,主要工作是超度亡灵之类的法事。我们并不是与人为恶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请求,只是希望能在这里歇息一下,打扰各位了。”
“说谁是天真到蠢的笨蛋姑娘啊笨蛋瑞恩!”
希尔菲恩从旁边跳过来,两只小手握着无力的拳头轻轻捶打着瑞恩的脑袋以示抗议。瑞恩则叹了口气,继续向人群说着。
“就是这样如君所见,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到毫无防备的二人,村民们似乎这才放下包袱,人群中传来一小阵哄笑声。
“说起来,我在都城的儿子是做道具店生意的,有提到过什么法事啦绿眼睛的少年啦还有轮回神之类的事情。哎呀人老了记性不好,说的大概就是你们两个了吧。”
村长拍了拍脑袋站起身来,握了握瑞恩的手,又握了握希尔菲恩的手。
威尔斯堡的道具店,瑞恩每个星期都会拜访并采购各种做法事的道具以及生活用品,因此那里的老板知道瑞恩的事情也十分正常。
“欸村长你儿子在都城有道具店啊!”“不得了啊要发大财啊!”“什么时候我们也去都城的道具店看看吧!”
“你们这些家伙一听到做生意就眼睛里放光!先把我们的客人伺候好,其他的再说!”
村民们一下子聚拢过来,之前的担惊受怕早就抛到了脑后,将瑞恩和希尔菲恩带到广场旁最大的村长家里去。
整间大屋原本宽敞得如同客栈一样,现在也被挤得水泄不通。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像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种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希尔菲恩兴奋地讲着这大半天的开心经历,第一次出门有多兴奋之类的啦,第一次被瑞恩背有多开心之类的啦,还有罗科的事情。
但是很快,话题就转到了“圣战”上。
“竟然发生这种事……”
村长表情凝重,叹着气。村民们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拉姆的那个村子在十几分钟内就被夷为平地了……房子都被烧成了废墟……”
讲到伤心的地方,希尔菲恩也低下了头。
“真是太惨了……那,那个叫拉姆的小伙子呢?没有跟你们一道走吗?”
“拉姆往北方去了,去找农神拉歌莉娅。那是他的主神。”
瑞恩补充道。
“这样啊……我们这些人里面也有信仰拉歌莉娅大人的,或许我们也应该……”
“别说这种泄气的话啊,斯图尔特·威尔斯公爵大人一定会保护好各位的吧?”
“唉……说到这个……实际上啊,”
村长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到底该说还是不该说,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将手遮在嘴边压低嗓音,
“前些日子,就是前几天,有人闯入城堡区,把斯图尔特大人给暗杀了。”
城堡区是威尔斯堡中最靠上层的部分,在原本就高大的城墙中又用矮墙隔开的一部分城区。那里面是公爵的私人领地,戒备森严,只有公爵家或者有名分的客人才能进出。
“暗杀?!真的吗?”
因此,听到在那种地方发生暗杀事件,而且还是暗杀了整个公爵领里最有头有名的人物,实在让瑞恩难以相信。
“是真的啦……最后犯人也没有抓住,所以最近整个威尔斯堡的感觉都怪怪的。公爵大人就一个儿子,应该不会是继承原因的暗杀吧?”
说着,村长便开始猜测起来。不过这些都不再是瑞恩的考虑范围了。
公爵被暗杀,那么整个威尔斯堡的治安就一定会出现问题。不如说就是因为出现了问题才会被暗杀,这之后只会滚雪球般把破绽越漏越大。也难怪山贼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来打劫了。
“说起来,”
提到山贼,希尔菲恩突然想到了什么,
“刚才那两个人来,除了要求金钱,还说要劫走一个女孩子对吧?”
这么一说,是有着一回事。瑞恩也记起来了。
为什么山贼会指名道姓地要劫走某个人?对于整天只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的山贼来说,要做这种绑匪一般的事情还是有点奇怪的。
“那个孩子啊……咳咳,进来吧。”
随着老村长的一声呼唤,一直藏在屋外躲在人们背后的一个金发的小女孩害羞地探出脑袋,向内张望着。
银灰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闪烁着一丝好奇和畏惧。胸前的护身符被打磨地闪闪发亮。村长招了招手,她便哒哒哒地跑到村长的背后,将自己躲在那里,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戒着瑞恩和希尔菲恩这两张生面孔。
表面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正是从幼女向少女转变的时期。
金发灰瞳?瑞恩的眉毛稍微挑了挑。他对这个组合有十分模糊的印象,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或者听到过了。
“说来也奇怪,这孩子就是两天前跑到村里来的。来的时候就被山贼追着,浑身都脏兮兮的。虽然当时蒙混过去把她藏起来了,不过看今天的样子应该是瞒不住那些山贼了。性格内向也不爱说话,不过是个乖孩子。”
老村长说着,摸了摸女孩子的头,灰色的眼睛轻轻闭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在主人手掌中享受着的小猫。
“你的父母呢?”
希尔菲恩半蹲下来,让自己差不多和小女孩一样高。
“……”
换来的却是沉默。
“唉,不过就是怎么都不肯开口说话呀……两天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如果领主大人还健在的话,领着她去府上拜托领主大人就一定会解决的。”
稍微有些受到打击的希尔菲恩噘着嘴,被村长安慰道。
“大概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自己孤身一人死里逃生,自然会对陌生人产生戒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瑞恩摇摇头,把手放在希尔菲恩头上,示意她不要在意。
“嗯……差不多到点了。”
村长看了看正在西下的太阳,干咳了一声,
“你们,差不多可以把吃的都端上来了。”
随着一声简短的喝令,村民们纷纷散去,又在很短的时间回来,手中端着从各家带来的农家餐食。一股浓郁的奶香、肉香、以及黄油特有的香气开始在这件被挤满了的大屋里飘散开来,不停地刺激着人们的食欲。
人们把七八张方桌拼在一起,将二十几种不同的菜肴摆在桌上,全村人都围在桌旁,脸上充满了兴奋的神情。这是终于从一整天的劳作中解放出来的快乐、以及对未曾谋面的旅人所带来的外面世界的所见所闻的新奇。
“那么首先——”
村长从座位上站起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干咳了几声开始了晚餐会前的发言,
“让我先代表全村,欢迎远道而来的旅行者——那个,叫什么来着——”
“轮回神希尔菲恩,以及她的神使瑞恩。”
瑞恩拉着希尔菲恩站起身来,对众人鞠了一躬,同时向村长补充道。
“对对,先向你们表示欢迎,同时也对你们在我们被山贼缠着的时候出手相助表示感谢。”
村长顿了顿,村民们坐在座位上,向二人微微鞠躬。
“然后啊——啊对对,虽然听说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我们还是继续相信着美好的明天,相信这样的日子一定会过去,更加美好的生活会到来……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老糊涂一般的村长挠了挠光头,村人一阵哄笑道。
“好啦村长,快点做结束语吧,我们都饿得不行啦!”“是呀是呀,饭菜都让我们馋的流口水啦!”
“好啦好啦你们这群贪吃鬼!……咳咳,那么最后,让我们感谢天空神安娜大人保佑我们风调雨顺,感谢岩土神赫克提里奥大人保佑我们土地肥沃,感谢农神拉歌莉娅大人赐予我们美味的食物,以及我们各自的主神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语毕,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护身符上,低着头静静地祈祷。瑞恩也闭上眼睛,坐在旁边的希尔菲恩伸出手去,在桌子下轻轻握住瑞恩的手。归属的安心感在二人心中散开。
“好嘞!开吃啦!!”
刚才还文雅地祈祷着的村民们,在约定俗成的祈祷时间刚刚过去后,便化身为洪水猛兽一股脑扑向餐盘,用各种各样的食物把自己的碗填满,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希尔菲恩也迫不及待地加入到这场混战当中,完全看不出一个高贵的神灵该有的样子,吞食起从刚才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的炖肉。
“真是的,吃太快的话当心吃坏肚子啊……”
瑞恩叹了口气,也总算放下架子,寻找着人群中的破绽。
欢声笑语充斥着大屋。只属于农人的庆典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