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两银四十三铜！”
纷杂的街道一旁，杂货店的大叔一脸灿烂，熟练地将各式各样小物品装好在篮子里，一边递给瑞恩，一边扯开洪亮的嗓门喊出价格。
接着他挥舞起小麦色的手臂，一把搂住这个有些瘦弱的少年，健壮的肌肉让他露出不快的表情，
“看在你这一周天天都来光顾的份上，大叔我就给你算便宜一点，凑个整，两枚半银币就好了！”
“你这反倒多给我算了七枚铜币吧……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要打折的意思吧。”
瑞恩无奈地推开架在脖子上的胳膊，解开钱袋数着数目，按照最初的价格买下了这一箩筐的货品。
大叔咧着嘴，习惯性地将钱币轻轻抛起再接下，沉浸在悦耳的叮当声中。
这一周以来，为了给之前提到过的“度魂仪式”做准备，瑞恩每天都会来到下层区的杂货店购买需要的道具。
虽然维克多提出过资助他的意愿，但瑞恩觉得既然都已经让维克多帮忙宣传神的名号来增加“崇拜者”了，如果这点工作自己都不去亲自完成的话，作为神使的存在意义就要受到挑战了，因此最终还是自己掏了腰包。
杂货店大叔收好钱币，瑞恩双手接过满满当当的竹篮，肩膀一瞬间沉了下去。
“好重！”
“嗯呐，毕竟你选的这些颜料都是用矿石粉做成的嘛，自然是沉甸甸了啦，哇哈哈哈。”
大叔使劲拍了拍瑞恩的背，这亲昵的动作差点让瑞恩大咳出来。
——真是的，每天都要接受这暴力一般的寒暄动作，原本伤势就没有痊愈来着……
可毕竟这也是大叔表达好意的一种方式，瑞恩也不好明言拒绝。
他再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瑞恩瑞恩！快看这个！”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静地蹲在一边的希尔菲恩突然站起来，银色的发丝随风散开。她挥舞着手中的一个什么小物件，春光满面地跑了过来，
“快看！”
那是一个长宽都不足一根手指一半大小的玻璃瓶。瓶中透明无色的液体刚刚好漫过瓶腹，轻轻摇晃的液面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令人沉醉的金光。瓶口被小巧的软木塞堵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玲珑的药水瓶一般。
“这是？”
对于瑞恩的问题，希尔菲恩没有回答，她嘻嘻笑着，将那个小巧的玻璃瓶伸到瑞恩的眼前。
看到可疑的动作，瑞恩本能地后退，不过当他闻到那股味道时，原本皱紧了的眉头却顿时舒缓开来。
“……花香？”
与预想当中刺鼻的药水完全不同，嗅到的是初春时常常会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的清香。
“大叔，这个是？”
“哦！那个是尼克苏尼亚出产的香水，据说是药神梅蒂尼大人亲自监制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和常见的那些靠着浓郁的香气盖过刺鼻药水味的香水不同，淡雅的清香不仅让人一时间感到头脑清爽，而且在轻快的香气中还透露着点点的平稳。
瑞恩看着在自己眼前轻轻摇晃着的小瓶，轻轻点了点头。
希尔菲恩注意到瑞恩的动作，开心地问道：
“诶嘿嘿，怎么样？很好闻吧？”
“嗯……硬要说的话，普通吧？”
“是吧是吧？瑞恩也是这样想的……哎？？？”
“毕竟气味并不怎么明显，想要从空气中分辨出来也有些费劲——”
“呣呣呣——！笨蛋瑞恩！一点都没有审美能力！”
希尔费恩生气地噘着嘴，将头扭到一边。
“所以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总感觉类似的事情前一阵子也出现过啊……
瑞恩叹了一口气。
“不管你了！大叔，这个我买了！”
“好嘞！”
一下子卖出这么多商品的大叔别提多开心了。他哼着有些走调的小曲，将那个小玻璃瓶用牛皮纸包装好，再系上紫色的细长缎带，一边递到希尔菲恩的手里，一边对瑞恩说道，
“哼哼，年轻人，当女朋友问及‘怎么样？’的时候，自然是要回答‘啊！太美了！’才对啊。看来你还是太年轻啦，哈哈哈！”
瑞恩再次叹了口气。
“不是女朋友啦……这家伙是轮回神希尔菲恩，而我则是她的神使，仅此而已啊。”
听到瑞恩轻描淡写的话语，大叔原本轻浮的表情突然肃穆起来，将刚才玩笑一样的姿态收敛了回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哎呀，这个……没想到是轮回神大人。这……”
看来是对拿本该崇敬的对象开玩笑这件事十分忌讳。和作为神的手足的神使不同，平民百姓的眼中，神是比领主还要尊贵的。
大多数的平民对于神灵所真正具备的力量并不了解，只知道他们能够使用比最强大的魔法还要强大的神力，又有上千年的寿命，因此畏惧他们的神秘。
如果是性格恶劣的神，此时说不定会一怒之下对大叔施下最恶毒的诅咒，让他后半生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不过，这是希尔菲恩。
“嗯？什么什么？难不成是人家的崇拜者？！”
她两眼一亮，一把握住大叔的手，
“谢谢信仰哦！这几天人家已经确实感觉到了，有一股莫名的清流汇入心中！那一定就是大叔的信仰吧！没错的吧！”
“啊……那个、这个……”
被崇敬的对象握住双手、反而感谢的话，就连最大大咧咧的人也会不知所措地后退。
“好啦好啦，别妨碍人家做生意了。”
这种情况瑞恩也见过不少回了。回想起樵夫拉姆最初来到希尔菲恩的祠堂时，似乎也是这么个景象。
他放下手中的竹篮，拉着少女的后领，从大叔身前拉了回来。
“大叔，这香水多少钱？”
瑞恩说着，再次掏出钱袋。听到生意上的话，大叔也回过神来，
“啊……啊，那个的话，平时是卖三个银的。”
好贵！
瑞恩伸手拿钱时的动作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三个银币，已经能买三箩筐苹果了，至少能解决两日六餐的温饱。更何况，明明是这么小一瓶香水，价格居然要比这整整一筐、几乎提不动的染料还贵！
这个小动作也被大叔看在眼里。他干笑了两声，摆了摆手，
“这回就送你们了吧。这一周以来都没有给小哥你打过折扣，你还每天都来光顾我家的小店。再加上喜欢上这香水的又是轮回神大人，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非、非常感谢！”
瑞恩有些受宠若惊地低头道谢。
大叔说了——因为是轮回神大人。
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作为一个牧师而默默努力挣钱，主神的名分别人别说崇敬了，就连听说过的也寥寥无几。这样的希尔菲恩，如今也终于有了崇拜者，终于收获了自己的信仰。
瑞恩感觉鼻尖有些酸楚。
这难道就是看着女儿长大的父亲心中的感动吗？
他不禁这样想到。
“啊哈哈！好开心哦！”
希尔菲恩举着手中包装地严严实实的小瓶，凑近鼻子闻了又闻，在原地蹦蹦跳跳地转着圈。
看着一周以来毫无变化的主神，瑞恩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也好好道谢啊。”
“嗯！谢谢大叔哦！下次有机会还会再来玩的！”
她再次握住大叔的手，红扑扑的脸蛋凑上前去。
希尔菲恩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礼仪的观念，但是这股活泼的朝气正是她流在骨子里没法改变的东西。深知这一点的瑞恩也没有再去指责她。
瑞恩提起篮子，朝着老板鞠了一躬，
“那么大叔回见。走了哦希尔菲恩。”
“大叔拜拜哦！”
他转过身，轻描淡写地呼了一声少女的名字。她灵巧地朝着老板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