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客船补充物资的空闲,几名船工踌躇着走到乌伊面前。
“嗯?”
“这个……”一名船工看了看周围港口的婆罗洲卫兵,这才有了勇气,抬起头。
“……您之前说要继续去平原洲?”他问。
“嗯。”乌伊淡淡的以鼻音回应。
“可船长,大副,二副都已经死了,这种时候,咱们是不是,不该出港了……”
“现在我是船长。”乌伊沉静说。
船工讪然一笑:“这船是东家的,咱们也做不了主啊。万一您带着出海碰到哪了,咱们回去也没法交代。”
“我会买下这艘船,你们去找这里的一个‘波拉乎曼’,找她要钱。”
婆罗洲曾是一个以宗教为本的邦洲,在这里,所有宗教相关职业者的地位都很高。
“波拉乎曼”是婆罗洲人对祭司的称呼。
波拉乎曼往往拥有较高的权利和财富,毕竟对于宗教权利体系而言,祭司已经算是统治阶级。
“您说笑了,那种大人哪是咱们能见到的。”船工挡在乌伊面前,“要我看,您另寻别家吧。”
“我现在带你们去找她。”乌伊说着走向人群。
旧神已死,宗教信仰破灭,使得婆罗洲经历了为期十年的思想动荡。
如今这里分为两派,一派在寻找新神,试图以新的崇拜对象进行精神救赎。
另一派则是以达尔丽娜为首的“自神派”,希望创建一个人人皆神,自我救赎的邦洲。
“您要带咱们去哪?”
“去找达尔丽娜。”乌伊望向远处的白玉小楼。
那里是自神派的大本营。
自神派的建筑不同于婆罗洲的传统形式,没了那种对于神权的崇拜和神性的威压感。
那里足够宽敞,按照传统,本该设立一个礼拜堂。
可自神派祭司达尔丽娜,却坚定主张,把礼拜堂替换成了辩论场,而且任何人都可以去辩论场旁听。
以至于这里整天硝烟弥漫,人气鼎沸。
“怪了,今天人怎么这么多。”
乌伊不是第一次来辩论场,但以往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员聚集,围在大殿之外。
距离大殿还有整整二百来米,可周围街道都已经水泄不通,根本连一寸呼吸的空间都没有。
“外洲人?”一名婆罗洲人看向乌伊,在片刻的惊艳后低下头,羞涩的用本地语言问,“你不知道吗?”
“怎么了?”乌伊以本地语询问。
“今天是‘自神派’与‘寻神派’的正面对决!自神派大祭司‘达尔丽娜’和寻神派大祭司‘瓦刚’同时下场,进行史上第一次首领交锋!”
哦豁,这么刺激?
“这是一场决定婆罗洲命运的思想碰撞,而且公开允许所有人观看……只可惜,辩论场不够大。”
达尔丽娜的辩论场已经有奥林匹克赛场的大小了,可纵使如此,还是不够承载婆罗洲人民观摩求索的热情。
神与神性,是贯穿婆罗洲民一生的至高命题,每一个出生在这里的人从小就接触它,被迫去崇拜,被迫去奉献。
所以他们都希望看见答案。
到底是该寻找新的神明,还是成为自己的神明。这不仅仅是一场辩论,也是在决定婆罗洲民的人生方向。
“啧,您确定达尔丽娜那种大人物,会见我们?”船工震惊于面前的人群。
他不了解婆罗洲的情况,还以为达尔丽娜只是个寻常贵族。
却没想到,想要到宫殿面前,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她会见的,”乌伊望着街道两侧的画像和标语,笑里突然有了几分欣慰,“敢不见,我抽她手心。”
人这么多,想要挤进去显然不可能。
不过没关系。
“跟我走。”
乌伊带着这些船工走进一处巷子,此时金奈城里已经是万人空巷,所以这阴暗的街角没有任何人。
她踢开街角一处杂草堆。
堆下露出一个活板门。
“走吧。”
拉开活板门,是一条遍布了灰尘的地道,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
乌伊率先走入,指尖燃起火焰照明。
地道两侧的墙壁上画满了涂鸦,歪歪斜斜,没什么章法。
显然是某个小孩子留下的,这些涂鸦都是她的情绪宣泄。
船工咳嗽着捂住口鼻,皱眉看着壁画。
他勉强能看出这壁画上画了个女人,脚踩船头扬帆登陆。
不远处,一个被绑在火刑架上,正在烈焰中挣扎的羊角小女孩哭喊着救命。
于是那长发女人烟枪前挥,霎时间满船炮口齐鸣,火光铺满了每一处土地,轰轰烈烈的爆炸炸翻了陆地上所有黑袍教徒,将他们炸的哭爹喊娘,粉身碎骨。
而那个女人则冲入火中,一个拥抱救下了即将被烧的羊角女孩。
此时黑袍教徒援军赶到,一发陨石从天而降,将女人的大船砸沉。
女人也在后续战斗中身受重伤。
重伤的女人抱着羊角女孩,逃进了这处地道。
她们在这里躲了不知多久,羊角女孩的头发都长得和女人一样长了。
女人晚上出去找吃的,夜里回来养伤。
阴冷的时候,两人依偎在一起睡觉。
她教了羊角女孩许多东西,这墙上还留有她们当年画的小鱿鱼。
“磨蹭什么呢,快走了。”乌伊回头唤了一声。
“哦哦!”船工紧走几步跟上。
他的余光再次瞥到旁边壁画,可从此开始,壁画的画工却突然有了极大进步。
画上的人逐渐栩栩如生,精美无比。
时间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后,羊角女孩出落的亭亭玉立。
她身边没了另一个影子,但她还是会经常回到洞里,用夸张的漫画绘法发泄一些牢骚。
比如说一个大胡子男人,就被她画成了头顶光圈的人头癞皮狗。
“噗——”
船工认出来,这不是那个寻神派领袖-瓦刚么?刚刚在街上还看见过他的画像来着。
而这个羊角女人……
好像正是自神派领袖达尔丽娜啊!
乖乖,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心知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船工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这地道通往哪里啊?咱们不会被抓起来吧。”
“当然不会。”乌伊似乎对地道的结构轻车熟路,自顾自走在前面。
“我有点害怕,要么我还是回去吧。”
可惜他后悔晚了。
前方已经出现了出口的光亮。
和一声卫兵的厉喝。
“什么人!”
对方锵锵拔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