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运河口的堡垒走出,站在堡垒的最高处,俯瞰可芙露。
客船宛如外邦来臣,向皇帝俯首觐见。
“把那几个牧歌者交出来,加入我的船队,从此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二把手。”
萨姆贝拉米能成为雄踞阿尔丁湾的唯一霸主,自然不会瞎到看不见可芙露的力量。
若能有如此强大的海王辅佐,自此以后,整片大海都会成为他的疆土!
还有什么船是他劫不了的?
可芙露却无视了他的话。
她双手抱胸,玉足轻抬:“你胆子真大,看不见我们这是客船?”
“客船又怎么?”
“十三年前,那个女人写下海上自由公约,你可是在上面签了名字的——公约禁止劫掠客船。”
“呵,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提起那个女人,黑萨姆脸上很快阴云密布:“时代会变,连神王的统治都会结束,她又有什么区别?”
“哦?”可芙露似笑非笑,“那让我们猜猜……这话如果让她听见,你会有什么下场。”
“她听不见,也不可能听见了,她早不知死在了哪个海怪的肚子里。”黑萨姆森森说,“她的时代结束了,现在,规则由我来定!少废话——把人交出来,否则死!”
“太嚣张了,大叔,连我都不敢这么嚣张。”
“你不想合作?”黑萨姆抬起手,“那就死吧。”
随着他的动作,数百炮手举起火把。
只待挥下,他们就会立刻点燃引信,把可芙露轰杀成渣。
可芙露的能力在这海上实在是太强了,黑萨姆绝对不允许可芙露活着离开这里,以免以后在城塞之外相遇,成为敌人。
“合不合作,不是我说了算的。”
可芙露却漫不经心的玩弄起自己的触须,用触须编着花:“毕竟我又不是船长。”
黑萨姆震惊:“你不是船长?!”
如此强大的高手,却不是决策者,那谁是?
“她是。”可芙露指着船长室。
乌伊先是向门外伸出黄铜烟枪。
“?!”
才看见那烟枪,萨姆贝拉米就感觉冷汗倏倏从全身毛孔冒出来,整个人下意识恍惚了一瞬间,根植内心的恐惧怪物当即被唤醒。
怎么可能……
是她?!
不,绝对不会……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想不到,当年那个天天喊着‘大姐头’的小屁孩,如今也翅膀硬了呢。”
熟悉的声音,语气有些对岁月的唏嘘。
修长玉腿迈出门扉,那令海天艳羡的妙曼倩影踏向甲班。
十年未归,她的容颜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那风华绝代的海上女王,令天下一切盗匪心动燥热,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
在乌伊露出全貌之时,萨姆贝拉米几乎是下意识腿软想跪。
如果不是手里拄着拐杖,在关键时刻撑了他一下,他此刻大概已经丑态百出。
“小萨姆啊,小萨姆,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乌伊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愤怒,只是悲悯的踏着海浪,走到黑萨姆面前。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看看自己,邋遢,愚蠢,野心撑破了你原本的心脏。”
黑萨姆咬牙切齿的低着头,他日夜想取而代之的女人就在面前,但这一刻,他却连直视对方的眼睛都不敢。
只是恐惧的颤抖不停。
“小萨姆啊,我认识的那个少年,那个意气风发、正气凛然,为了自由和正义在海上征战的那个小伙子,那个梦想成为海上罗宾汉的小伙子……他今天,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女人的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悲伤。
乌伊抬起烟枪,用里面的余火烧尽萨姆的胡子,露出原本少年略显清秀的脸庞。
她托起黑萨姆的脸,逼着这个目光躲闪的男人直视自己。
“你长大了,我曾对你的成年报以厚望,更甚于德雷克与海雷丁……可你,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是谁腐蚀了你,告诉大姐,告诉你的船长……是谁,把你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黑萨姆嘴唇颤抖。
他看见了女人眼里的泪。
海盗不该有感情,但这个女人总是这般,有着与她理智冷静等同的感性……萨姆贝拉米曾以为那是鳄鱼的眼泪,可后来他知道,并非如此。
她会毫不手软的把人踹进鲨鱼池,然后再感同身受对方的痛苦,为对方悲伤落泪。
黑萨姆相信女人此刻的眼泪是真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会随时处决了自己。
“没有谁。”
在片刻的慌乱后,萨姆贝拉米逐渐恢复镇定:“神王的时代会结束,你的时代也结束了,总得有个人取而代之。”
“我的小萨姆啊,我不在乎,”乌伊悲痛揉着男人的头发,“我不在乎是谁取代我,我也不在乎你劫掠多少财富,杀多少人……可是,你不该忘记过去的自己,你不该忘记自己的底线,自己的誓言。”
“哈,海盗有个屁的底线。”黑萨姆冷笑,“烧杀抢掠,夺人性命,我们是盗匪,做的是最肮脏无耻的勾当。底线?这片大海没有底线。”
乌伊轻轻摇头:“孩子,你我为了自由而相识。你的部下为了自由而追随你,你要承担起责任,带领他们生存,豢养狮群,这无可厚非……可你不该动公约上的规矩。”
“凭什么?”
“因为那是我立的。”
乌伊表情骤然冷酷,没有丝毫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