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下。
看着面前还在蹦哒弹跳的篮球，李潍冷汗直冒…这玩意儿可是从十几层掉下来的！
人到中年，虽然自己屁股不太行了，还好膀胱健在，要不然可就丢大了。
脱离走马灯，他开始思考。
人生就是这样在填饱肚子的情况下，平凡也是过，激情也是过，就算死了，酸甜苦辣什么都体验过，还有什么奢求呢？
路过的学生简直就是自己的曾经，岁月时光画面像是折扇一样稍纵即逝，最终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夏谨言的面容在李潍脑海中变得愈发的清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想起来这个词。
是的，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也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
但有些事情，总是要去尝试尝试，就算几率很小。即使跟对方仅仅只有外物上的交易。这样想想，夏谨言连愤怒时候的动作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暖风刮过来，楼上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与哒哒哒不同，没那么的急促，不紧不慢，听起来很傲慢，是小皮鞋脚后跟戳台阶的响声。
是她吧？
肯定是她。
这算是心灵感应吗？
李潍慌忙整理了卫衣的帽子、头发、眼角，一时间觉得这几个动作太滑稽了，被看见不太好，便赶忙站好。
这时间，他觉得自己又像是一个老父亲了。
但他不愿意成为老父亲，不愿眼睁睁看着夏谨言嫁给别人。
是的，我只是孤独太久了。
我不怕寂寞。
只是厌烦了寂寞而已。
他这么安慰自己。
很快。
楼梯拐角处耷拉着一缕长发———是夏谨言正歪头眨巴眼睛。
“喂，请冷静下来，虱子离开身体的话还可以在外面存活四五天。”少女从楼梯上俯视着他，一点一点走下来。
自从得知了对方的想法，她讲话再也不那么客气了，毕竟也不是真正的爸爸。
“不是，你误会了！”
她的话语还是这么的过分，但李潍不在乎，刚刚她撩起头发的动作就让他内心荡漾不已，看见这个动作，他知道来这一趟，已经值了。
“…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你想做什么？”
饿了。
夏谨言在内心嘀咕。
她是很讨厌这种交流方式的，也不想与对方有太频繁的联系了，但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
“给你送点东西。”
“…啊？”
“什么东西？”
“什么都有。”
李潍看着她像个石墩子一样定在那里，继续道：“零食，衣服什么的，但是你得过来帮我拿一下，我一个人可拿不了。”
“好的。”夏谨言果断回复。
她给自己留的钱并不是很多，零食之类都没买过。
见少女就这么大摇大摆下来，李潍愣住，果然，只要有什么好处，她就变得很积极。
“你不去换个衣服？外面可不是你家客厅。”
“我里面穿着呢。”
拽了拽肥大衬衫的边角，短小的裤子与衬衫一样长。
“我不能理解。”
虽然对方做了解释，但李潍还是认为她穿的是个居家服，像是睡衣一样，属于被人看见就“变脏”的类型。
“有些东西你不需要去了解，就跟人永远理解不了动物一样。”
“人不是动物？”
她这话听得李潍直摇头。
“高级动物，跟动物不一样…你老了，与时代潮流脱轨了。”
所以才没人会喜欢你。
虽然口中不客气，但夏谨言还是能拿捏好两人相处的度，要不然把李潍整破防了，她没了经济，这个便宜爹没了，可就惨了。
“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穿成这样，虽然你有爱美之心，但还是正常点比较好。”
年龄上李潍比对方大上许多，在说教上也是驾轻就熟。
两人边走边聊，李潍觉得这样很像印象中校园里的普通情侣，如果自己年轻个十来岁，这样就完美了。
夕阳的光像是一层薄薄的油水，洒在他们面前的路上。
初恋，我有过初恋吗？
话语的空隙间，李潍开始回想曾经，一方面的为了让自己有话题，另一方面是为了驱散自己内心那点小紧张。
这种感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接触过了，他想起来自己的父亲还有老家的亲戚，每逢佳节，那些半生不熟的亲戚们都会聚在一起，这感觉跟那种完全不同，类似是捡到一枚鸡蛋仔细呵护，害怕它会碎裂。
少女走在前面，听着什么的喋喋不休，无聊地用鞋子去踢路上的鹅卵石解闷。
这时候李潍觉得自己似乎得做些什么，他想到了或许可以把外套裹她身上，前提是不考虑对方中暑的情况。
似乎是无意中一句话触动了对方。
突然夏谨言回过头，对着他说：
“你…”
“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没有在意…比起我，你身上的问题更多，你有很好的条件，有时间你可以打扮一下自己，找一些没怎敢尝试的衣服换换心情，去逛逛街，或者旅游，而不是在把眼睛聚焦在一个东西上…”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
“看来我还挺让人嫌。”
李潍笑笑，“我只是提个建议，以前我从没想过你能说出这么多话，你不是这样的人。”
“曝光效应罢了，习惯了。”
李潍打了个哈哈，“没想到你居然有考虑过之后的发展。”
“呵…有些东西想想还是可以，但…”
“…不合适。”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旁边，李潍只能看到她的侧脸。金色的光在她脸上，就像是油污一样想让他抹去。
“你难道还害怕喜欢上我吗？”
“呵——害怕？”
少女露出一个厌恶又带着鄙视的表情，“你曾想象过吗？在一个你不在场的房间里，你喜欢的人亲昵贴在某个男人的怀里，男人抚摸着她的头发，小声地询问她喜欢不喜欢自己，而那个女生却踮着脚尖羞涩地闭上眼睛…”
“你在逃避问题，不敢正面回答我。”李潍冷下一张脸。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让对方叫爸爸，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夏谨言则回过头凝视着他，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但是，你的这个建议会磨灭掉我的个性。”
“什么个性？”
“你说什么，我以后都会嗯，好的，点点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意思？”
“就…变成乖孩子了，你可以理解成脑额叶切除手术。”
“我只是在说你的衣服，而不是让你变成一个傻子。”
李潍开始有点烦躁，他不想在这个话题聊下去了。
“我没有。”
女孩还是那么倔强，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我想我确实与现实脱节了。”
在他眼里，夏谨言的年龄又开始了急剧的缩小。
他叹了口气，这就是别人所说的年龄上的差距吗？
毕竟大她十几岁。
他开始努力平静自己的内心，回想自己在对方这个年龄上的做法，想来想去一无所获，他没什么办法，觉得或许可以多包容一下。
“明智的判断呢。”
夏谨言仰着脑袋，盯着他。
李潍觉得光线突然暗了一下，微微颔首，他再次迎上了她的视线。
这不是情侣间会有的目光…
不，甚至说不上熟人…
带有陌生与敌视。
李潍面部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知道，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两人中间的距离从一开始就定住了。
甚至很遥远。
比登天还难。
就像是小孩子向大人要天上的星星一样。
他只能得到谎言。
李潍突然有点想哭，十几年前自己就一直在拼搏，不与异**流一心奋斗在事业，仿佛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却不想，自己现在什么都有了，却在感情上屡屡吃瘪。
想起来网上冲烂看到的各种舔dog，虽然不想承认，他觉得或许自己可能就在这条路上啃骨头呢。
三十多岁了，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