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工作以来的第二位客人也离开了。随着那个女人走出这里,好几个新的问题在荧的心中产生。正坐的少女默默梳理着自己心中的诸多疑问:
[幕府军和反抗军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久,但这是不合理的。就算有一位很厉害的军师,硬实力上的差距是很难抹平的。
根据我所知道的情况,幕府军对抗临时聚集起来的反抗军,他们应该有压倒性的优势,不应该拖几个月的时间。
这么说有人不希望战争早点结束,他们想要这场战争一直打下去,拖得越久越好。战火烧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能从中得到越多的利益。
反抗军的补给是从哪里来的?这么长时间的交战,那些无偿支持的人不可能负担得起,一定还有其他的补给方。
而且估计那些人不仅对反抗军一方售卖军火,他们大概率是两边通吃。可是,就凭那些商人应该没法影响战局走向才对……]
少女陷入了沉思。就算那些战争贩子们希望战火一直燃烧,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是不均衡的提供补给。可这种事没法控制整个战局走向,除非,还有别的什么因素…
突然,荧想到了一种可能。
幕府军内部,甚至三大奉行内部。有人,不,应该说有一部分人,他们在刻意延缓幕府军的进攻!
为了让战火燃烧的更旺,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他们大概率还控制着军火商人!否则就凭那些商人,他们怎么可能胆大妄为的插手雷电将军的命令。
[不对,应该不全是这样。延缓幕府军进攻的人里,为了获取利益的那部分肯定是存在的。
不过,真的是在支持反抗军的人应该也是存在的。只是他们的数量可能很少,虽然两部分人的目的完全不同,但最终的结果一样。
在他们的影响下,实力差距那么大的两军,他们之间的战争没有出现一边倒的情况,而是很不合理的保持着胶着的状态。]
这场战争,这场因为眼狩令而产生的战争。恐怕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最开始的目的,而变成了几方势力暗中的对垒!
得出这个猜想的同时,另一个问题顺势在荧的脑海中出现:
[如果是我猜的那样,这些事情雷电将军知道吗?是她默许了这些事情的进行,还是她本人也不知道?]
关于这个问题,荧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在她看来,雷电将军作为稻妻的统领者,既然她亲自发布了眼狩令,那于其相关的事宜她当然是清楚的。
至于后一种可能,第一天就与雷电将军“亲密接触”的荧很难相信她会不知道这一切。
毕竟,对于她那样的一位神明来说,自己管辖的国家内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她。
这些事情越想越复杂,越想越让人沉迷。眼看着荧就要陷入接踵而至的疑问海洋时,她忽然用力甩了甩脑袋,同时双手在自己的脸上重重拍了几下。
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扔出脑袋。荧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起了两边圆圆的脸颊。在憋气的同时心里快速地默数:
[1、3、5、7、11、13、17、19、23……]
默数着这些只能被“1”和自身整除的质数,没多久荧缓缓地将肺里的空气全部呼出。此时,少女的心中重新恢复了冷静,那些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问题也没有再次出现。
“呼——”
[不,不能带着强烈的主观思维去考虑问题。刚才那些猜想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真实的信息。]
用来给荧理清思绪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之前那个患上了精神疾病的女人离开后,仅仅只过了不到五分钟,房间内就又一次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
“你好。”
相隔不透明的厚实布帘,一名男性老者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中满是疲惫和沧桑,似乎因为某些原因精神状态已经很累了。
“早上好。”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迎来了第三位倾诉者,荧暂停了刚才的所有思考,耐心地等待着这名老者开口讲述他想要说的东西。
“忘了…我,忘了很多。”
和之前两个人不同,这位老者没有打算和荧先寒暄两句,也没有说什么天气之类的话。他很直接了当的开始说起了一段故事: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我等啊等,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从以前的年轻小伙,到现在,就是走到这神社上,我都有些喘气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老者很是感慨地说着,他停了下来,似乎是在回忆从前的记忆。但十多秒后却传来了一道长长的叹气声:
“唉——不记得了,人老了就是容易忘事。我在等的人,她是一位女性。可她长什么样子,她叫什么名字,我为什么在等她,等到她之后我要做什么,关于她的事情,曾经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唉~全都忘了。被收走神之眼后,每天早上起来我忘掉的东西越来越多,每一样都是和她有关的事情。
恐怕明天早上,我连自己要等的人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再过几天,我应该就会忘了自己在等某个人这事了吧。”
沉寂再一次开始,在荧看不到的这边,老者脸上的神情满是怀念。但过了一会却又变得敞然,又似乎暗暗决定了什么。
布帘后的荧仍然是沉默,对于老者所讲述的经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然这样,那就保持沉默,至少那是绝对没有错误的行为。
“我决定去四处走走。”老者忽然开口,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疲惫,而是无比的淡然,
“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如果和以前一样,我应该会一直等下去。神之眼被收走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我开始遗忘和她有关的东西了。
但这样也好,这么多年都没有等到,我也是时候放下了。趁着我自己还能走得动,去其他地方看看,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老者站了起来,他准备离开了。或许真的就像他说的,“忘记”不一定不能接受。对于基本上已经不可能等到的人,忘记反而可能是更理智的选择吧。
“真的好吗?被迫忘记什么的,您觉得那样真的好吗?”
一直什么都没说的荧忽然开口了。虽然老者刚才亲口说出了“忘记不一定是坏事”这种话,也说了自己正好可以在彻底忘记这件事后四处走走。
但,怎么可能会想要忘记。等了那么多年的人,日复一日期盼着的人,住在记忆最深处的人。那么重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想要主动忘记!
如果真的想忘了的话,又怎么会这么多年了还在坚持?
被迫忘记自己最重要的人这种事,在荧看来,绝对!绝对不可以接受!
“孩子,”老者收回了已经迈出的脚步,他背对着荧在的方向,带着释怀的语气说道,
“请允许我这么叫你。孩子,可能你不明白我的想法,但我真的很累。自愿也好,被迫也好,都无所谓了。”
脚步声混杂着拐杖轻轻的敲击声,老人离开了。房间中只留下一句平淡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