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大人,派去联络据点的人员,有几处没有返回,需要再等等吗?”
距离带着与各个据点联络任务的士兵们出发,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三天下午。
这期间反抗军的进攻忽然变得猛烈,逼得九条裟罗只好又将待战状态的兵力调回了前线战场。
派出联络各个据点的士兵们,其中大部分人都回到驻地带来了“没有异常”的消息,但有四处却迟迟没有回应。
“不用了,”九条裟罗扫视了手中的地图,没有回应的四处地点已经在上面清楚的标注,
“执行原定计划,重点通知这四处据点附近的队伍,赶在今晚之前完成布置。”
放下地图,副官已经离开。当得知派去的士兵有人没有返回的时候,九条裟罗便知道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有多少人回来不重要,有多少人没回来才重要。那些没回来的人,他们带来了证实了九条裟罗心中的猜想。最重要的信息,他们用生命进行了验证。
因此,九条裟罗派去每个据点的人数很少,她不希望出现多余的牺牲。
现在九条裟罗有了九成九以上的把握,大概率就是反抗军主动发起进攻的前两天,有敌军潜入了岛上。
还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潜入的人数一定不多,他们需要隐蔽行事,过多的人数反而会加大暴露行踪的风险。
这样反抗军那意图明显的骚扰性佯攻就有了解释,他们是为了牵扯住自己这边的主要力量,从而让潜入的队伍达成某种暂且未知的目的。
可即使知道了敌军的意图和作战目标,九条裟罗所能做的,却也只是设置一次陷阱。
至于陷阱能否成功,可以取得多大的作用,那些的主动权全部不受她的控制。这种存在运气成分、无法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作战,九条裟罗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但她没有办法,她只能这么做。敌军的主力虽然这几天一直仅仅是佯攻,稍有不对便直接开溜,可他们的兵力却是实打实的。
这就导致了一个无奈的现象,即使是反抗军的佯攻,幕府军这边也没法不全心对待。
而敌人潜入岛上的队伍更不能放任不管,可岛上地域宽广,更有不计其数的隐蔽洞穴。要从中找到一支极其不明显的小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更重要的是,如果要派出兵力去清除潜入岛上的敌军,派多少人又会是一个问题。
能执行这种潜入认为的士兵,不用想就知道绝对都是个人实力强劲的成员。要是搜索的队伍人数过少且分散,那反而会有被敌人反咬的可能。
可要是派出的队伍人数过多,而已让他们全都聚集在一起搜索,那更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首先这样会让自己这边的目标过于明显,敌暗我明,一支小队要躲过搜索不算难事。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因素。若是为了清除潜入敌人而派出大量兵力,而且还不能及时回防。那么,正面战场这边的敌军一旦发起真正的总攻,缺少兵力的前线阵地极有可能会溃散。
相比于让后方存在游击的敌军,前线直接战败这种情况更不允许发生。
而造成这种尴尬局势的根本原因,就是幕府军这边的兵力不再如以往那样充沛。
如果是以前,幕府军队完全可以一边抵抗正面战场的攻势,一边派出充足的兵力彻底清除岛上的“隐患”。
但现在已经不允许幕府军这样做,不久前那次战败损失了太多兵力,从根本上导致了糟糕的现状。
现在回想起这所有的一系列前因后果,九条裟罗意识到,恐怕…不,敌人一定早就盯准了自己离开军中的时间。
这一切,敌人早已蓄谋已久。而可笑的是,自己现在就算明白了敌人的目的和手法,却没法主动去做任何事。
“阳谋…”双手交叉抵住下巴,当前的局势让九条裟罗喃喃自语道,
“做的不错,珊瑚宫心海。”
天色渐暗,夜晚从不赴约的如期而至。白天的事情暂时停歇,大部分人们开始休息,少部分人们开始活动。
借着夜色的遮掩,窸窸窣窣地脚步声混在雨里,十二道墨绿色的人影在夜间不紧不慢地穿梭。
剑鱼二分队的成员们,即将开始他们在岛上的第四个夜晚。到了今天,他们的人数又少了一个。无论什么时候,谁也不能确保意外不会发生。
今晚过后,他们就要攻占这趟任务的第五处敌军据点。一路走来,他们已经穿过了岛的外围区域。再往后,他们的行动就没法再像之前那么容易了。
天色越来越暗,没有灯光照明的情况下,脚下的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大雨让地面非常泥泞,可能下一步就会一脚踩进泥坑里,队伍的前进速度被迫降低。
小队走了很久很久,又好像根本没走多远。一片漆黑的晚上时间彻底失去了参照,没人知道现在到底是晚上的哪个阶段。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完全无光的晚上,即使只有一点点的灯光,也会变得异常显目。
当荧看到黑暗中的那抹亮光时,她带着队伍的步伐顿时加快。火苗一样的光点,很快在众人的眼中变成了一片刺眼的光圈。
今夜的目标已然出现,但它的规模似乎有些偏小。不仅只有一栋两层房屋,就连岗哨都没有。
省去了处理岗哨的功夫,小队成员们顺利的、毫无阻碍地在据点之外停下。接下来,好用且方便的“口技”又将发挥自己的作用。
就像是写好的剧本,房屋内的敌人因奇怪的叫声走出,然后来到外面后被无声无息地解决。再下一幕的剧情早已写好,作为演出人员的小队成员们也已经排练过好几遍。
剧本似乎在毫无波澜地发展下去,接下来演员们只要进入屋内,将剩余的敌人和别的东西搜查干净,今晚的排练即可闭幕。
「停下!」
就在演员们要出演剧本最后一幕的前一刻,导演却突然喊停了剧目的进程。不远处的灯光让队员们可以看到荧打出的手势,他们很不明白地看着喊停的“导演”。
「撤退。」
导演不仅没有让剧目继续演出,反而直接咔掉了之后的剧本。众人纷纷不解地活动着手指异手同型地向荧询问:
「为什么?队长你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嗯,撤退。」
没有任何的解释,荧只是“嗯”了一声后便再次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径直朝着来时的方向开始返回。
虽然大家都很疑惑不解,但众演员们没有多做停留,在导演的带领下,他们很快远离了今晚演出的剧场。
失去了演员的剧场孤零零的立在雨幕下,黑夜中的小队没有完全原路返回,而是又重新探索了另一条路。
很快,一处叫不上名字,在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识的逼仄岩穴内,特制的防潮燃料照亮洞穴的同时也驱赶了让人难受的寒冷、以及有些湿漉漉的感觉。
“队长,你发现什么了?我觉得完全不需要撤退,那种小据点我们就算只有一半人都能拿下。”
升起火堆后,队员们纷纷围靠在荧的身边。看他们的样子,对于荧突然下达的撤退命令,每个人都很想知道原因。
“没什么,”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荧面无表情十分平淡地说,
“只是突然有种感觉,所以我决定撤退了。仅此而已。”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让队员们信服,但荧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他们也只好就此散开,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可其实荧所说的原因就是她当时的想法。不是因为她确实发现了什么,也不是其他什么复杂的、不可以告诉别人的原因。
就真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被称作“直觉”、有时纯属乱想,有时却准确的吓人。即使这“直觉”根本没有任何依据支撑,可绝对不能否认它偶尔的准确性。
对于自己的直觉,荧向来不抱有怀疑。虽然有时它也会失误,但靠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直感,她避开过不计其数的危险时刻。
于是原定于今晚的演出,在导演的指示下临时中止。风不平浪不静的夜晚本该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度过,可事情永远不会什么时候都顺利发展。
例如,岩穴外负责第一阶段守夜的两名“表演者”,他们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对“导演”莫名其妙的安排却颇有微词。
夜晚在风雨组成的安眠曲中悄悄地度过,第一阶段的守夜即将结束,该到了换班的时候。
“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前来换班的队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两人也说了句晚安后回到了山洞里。他们的身影刚刚进入山洞,没过几秒却又偷偷摸摸地溜了出来。
注意力全在其他地方的守夜士兵丝毫没有发现这两个不安分的队友。
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两人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放肆大胆的摸回了那处据点。临靠近前的路上,他们满是不屑地谈论着今晚的一切。
“切,咱队长今天是怎么了?撤退的莫名其妙,还不肯给我们说原因。什么突然有种感觉,我可不信那种不明不白的东西。”
“就是,那种小据点,我都不知道队长在害怕什么。咱哥俩都能把它给拿下。等明天早上,他们发现这里早就被咱们攻下来,队长就知道自己就是杞人忧天。
哪来的什么不对劲,就是小女生单纯的害怕了而已。”
孤独的剧场迎来了去而复返的两名“演出者”,不愿意听从导演安排,想要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的两位演员,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早已等待多时的舞台。
黎明按时到来,宁静的夜晚过后,舞台之外多出了两根结实又满身伤痕的圆柱。伴随着它们的,还有被牢牢绑在上面,自信入场的两名演出者。
圆满结束了演出的他们,在天亮之前,“开心”地见到了他们的神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