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德洛丽丝也同样碰到了自己手边的筹码。只是和她这边相比,瑞琪尔那边的筹码要显得单薄许多。
下一刻,筹码填充了空空如也的底池。但在看到那些红色的卡片时,即使是德洛丽丝也不禁诧异地望向了对面的少女:
“瑞琪尔?你这是?”
桌面的中央,一共五枚红色的卡片被依次排开。而这些并非是两个人共同产生的结果,这些只是瑞琪尔一个人、一次性放下的筹码。五千万摩拉的筹码,纵使是德洛丽丝,她也从来没有一次性扔下这么多筹码!
“没问题吧,德洛丽丝大人。”少女的视线精准地找到了德洛丽丝茶绿色的眼睛,“我应该没有违反规则,那么也请您按照刚才答应我的话,继续将赌局下去吧。”
“哈哈,”轻笑了几声,德洛丽丝看向瑞琪尔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满意,“当然没问题。”
放下了同样的五枚筹码,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少女,德洛丽丝对瑞琪尔想要做什么感到十分的好奇。
“跟注!”
瑞琪尔身边的计时器才刚刚改变了一次数字,她就已经做出了行动。又是五枚红色的筹码在桌子中间整齐排开,到这里瑞琪尔已经用掉了自己所有的筹码,可她的眼神中却是德洛丽丝从未见过的坚定。
轻轻咬了一下牙齿,一直都满脸笑意的德洛丽丝十分少见的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她的视线扫过旁边的荷官,在那人的身上得到了一切顺利的回复。
既然如此,那瑞琪尔的牌应该很差才对,可为什么她会突然和之前判若两人?
“跟注。”
短暂的怀疑过后,属于德洛丽丝的五枚红色筹码进入了底池。瑞琪尔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筹码已经用完,就算自己真的输掉,也只是损失一点摩拉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德洛丽丝放下了自己剩余所有的红色筹码。比起可能输掉的摩拉,她对瑞琪尔身上突然发生的改变更有兴趣。
“来吧,我的好瑞琪尔。”德洛丽丝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两张牌推上前,“你已经没有筹码可以用了,让我们来看看究竟谁的运气更好吧。”
“不要着急啊,德洛丽丝大人。”少女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可在这里的氛围之下,那阳光明媚的笑容却让人感到背后发凉,
“我们的赌局还没到结束的时候,您不是答应过我,要将赌局进行下去,不会主动中止吗?”
“我的好瑞琪尔,你在说什么呀。你这不是已经连筹码都没有了么?这样还怎么继续下去呢?”
少女轻轻一笑,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微微闪着银光。瑞琪尔将身体前倾,凑近到德洛丽丝的面前。这一次,瑞琪尔主动牵起了德洛丽丝的双手。
“德洛丽丝大人您之前说过吧,一根手指一千万摩拉。我的确只有十根手指,但我的身上可不只有这些吧?”
“瑞琪尔,你想说什么?”
主动靠近的瑞琪尔反而让德洛丽丝感到一丝不安。少女所说的那些话,也让她忽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既然手指可以用来换取筹码,那么别的什么呢?”双手交叠,少女的右手抚过左手的指尖,抚过那枚银色的戒指,抚过手背、沿着自己的手腕和小臂一路向上,
“手掌、胳膊、双腿、皮肤;肾脏、肝脏、肺部、心脏……”
女孩口中吐出一个个人体器官的名称,她的右手依次抚过自己身上相应的位置。最后,瑞琪尔的的指尖碰到了自己的眼睑,没有被眼罩遮住的金色瞳孔如黄金一般闪耀:
“还有眼睛。德洛丽丝大人,这些难道不是全都可以卖个好价钱吗?您说呢?”
“瑞琪尔别再开玩笑了,我可没有说过可以用那些……”
“好啊,说的没错。”
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德洛丽丝要说的话。从一开始就待在这个房间里,但一直被忘记了某位执行官大人打着哈欠说道:
“哈啊~我都快无聊的睡着了,好不容易有了点意思,德洛丽丝你应该不会让我扫兴吧,嗯?”
“大人,您怎么突然对我们之间小打小闹的游戏感兴趣了?您要是累了的话还是早点去休息比较好。”
散兵的突然介入让德洛丽丝极其意外。随说本来就是她向散兵发出的邀请,让散兵作为公证人这个提议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但在她的认知里,这名执行官大人应该不会对这些感兴趣才对。
“怎么了,德洛丽丝。”散兵看向德洛丽丝的目光由冷淡变为了期待,对于接下来的画面他似乎很感兴趣,
“既然你让别人用身体部位来作为筹码,那为什么你自己不可以也那么做呢?一边堵上了自己的身体,另一边用怎么能用摩拉这种不值一提的东西。虽说是赌博,但也要保证公平。你说呢?德洛丽丝?”
一直带在德洛丽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好像龙脊雪山上被冰块冻住的野猪一样。
散兵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让她和瑞琪尔一样,也相应的用自己的身体来作为筹码。一瞬间,第三者的介入让这场赌局开始偏离德洛丽丝的控制,向着她没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就和只是一名普通士兵的瑞琪尔没有权利拒绝德洛丽丝的命令一样,尽管德洛丽丝是稻妻愚人众的最高指挥官,但那是在不算上执行官的情况下。
作为愚人众的一员,来自执行官,尤其是来自名为散兵这位执行官的命令,德洛丽丝没有权利可以拒绝。
“啧~”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德洛丽丝望向瑞琪尔的眼神不再温柔,反而多了一些怨毒,
“如您所愿,大、人。”
从这一刻开始,这场赌局已经脱离了普通的金钱范畴。而是进入了另一种最为严重的领域:赌上身体、赌上全部、乃至赌上生命。
“那么,亲爱的德洛丽丝大人,”少女四十五度仰起了下颚,双手交错掠过自己纤细的脖颈,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疯狂,
“我的筹码是——我的一切。身体、器官、人格、尊严、生命,我的一切。让我们一起赌至疯狂吧!”
面前的女孩向自己伸出了邀请的手,那张可爱的脸在现在的德洛丽丝眼中却无比陌生。瑞琪尔左手食指上的戒指闪着嘲讽的银光,似乎是在嘲笑德洛丽丝的自以为是。
一把拍掉了瑞琪尔伸出的手臂,德洛丽丝狠狠地盯着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荷官。她在无声地质问着这个家伙,但那人传递给德洛丽丝的信息,依然是“一切顺利”。
倒计时的数字一点一点地变小,但这种情况下早已没人在乎它。瑞琪尔用自己的一切作为筹码,要想满足“赌注对等”这个最基础的规则,除了同样赌上自己的一切以外,德洛丽丝别无他选。
毕竟,生命这东西可是无价的。
虽然很多时候这句话只不过是嘴上说说,但在这里,德洛丽丝知道,一旁那个看热闹的执行官大人绝对会这么说。
尽管他并没有真的说出口,但只要看一眼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绝对会那么说。
“怎么了,德洛丽丝大人?”女孩柔和的声音却显得刺耳,德洛丽丝从来没有这么不想听到瑞琪尔的声音,
“您在犹豫什么呢?赌博不是您最喜欢的游戏吗?还有,不要再东张西望了。赌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除了自己。这可是您亲口说给我的教诲啊~”
顿时,一个可能在德洛丽丝的心中无限放大。她越来越觉得那个满脸不知所措的荷官,其实根本已经和瑞琪尔暗中勾结在一起。
可能之前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逢场作戏,为的就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拉下水,彻夜淹死在海里。这样一来,他们理所当然的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结论就是,自己已经输了。在自己答应瑞琪尔那个要求的时候就已经彻彻底底的输了。散兵的突然介入,这是自己完全没有预料过的事情。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陷入了瑞琪尔准备的陷阱里。
局势脱离掌控的速度让德洛丽丝完全没有时间反应。但她并不是没有赢的可能。刚才的那些想法都只不过是猜测,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瑞琪尔的虚张声势,她其实根本就是一组烂牌。
可是,真的会有人用自己的一切来虚张声势吗?
德洛丽丝问着自己,如果是她的话,可能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用性命做赌注吗?
答案是不可能。没有人会那么做,除非她是个疯子!
“别耽误时间了,德洛丽丝。”
散兵的催促从耳边传来,德洛丽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在那只金色的瞳孔里,她第一次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沉着与冷静。
那种眼神,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神情。这一刻,德洛丽丝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眼前的少女。
自己看到的那些害怕、担忧、迟疑、犹豫、害羞……瑞琪尔在自己面前展示的所有样子,大概的确都是精彩的戏剧吧。
“哈哈哈哈……”德洛丽丝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她的回应,其实早就有了结果,“瑞琪尔,我认输了。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难怪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你了。”
用自己的一切去赌瑞琪尔只是虚张声势的可能,德洛丽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既然如此,那么留给她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
“就只是这样?”看到德洛丽丝的反应,散兵很是不满的对瑞琪尔说道,“想要她付出更严重的代价吗?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不了,大人。”少女恭敬地行了一礼,“感谢您对我的帮助,我一定终身不忘。”
“嘁,少说漂亮话了,”抓起身边的斗笠,散兵走到了沉默不语的德洛丽丝身边,
“无聊,我还以为能看到更有趣的反应呢。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结果却一败涂地,我最喜欢看到像你这样的家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从德洛丽丝身后绕过,散兵顺手提起了她椅子靠背上披着的风衣,然后在路过身边时,一挥手把风衣扔在了女孩的身上:
“从明天开始,那家伙的工作由你来负责,随便你怎么处理她。”
留下这最后的一句话,散兵的身影消失在安静的茶室。随着他的离开,瑞琪尔一边摸着身上的风衣,一边对房间里的其他几个人挥了挥手。
几秒钟后,一个个身影有序地从房门离开。当木门再次悄然无声的合上后,什么声音都没有的茶室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从一开始,你就在演戏对吗?瑞琪尔·扎伊切克,你应该…不,你不是她对吗?”
许久的宁静之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的德洛丽丝忽然说道。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她似乎想了很多很多。
“我就是瑞琪尔·扎伊切克,不是别人。”
“不,你不是她。”自嘲地笑了笑,德洛丽丝的语气十分坚定,“我调查过她,今天这些事情,不可能是真正的瑞琪尔·扎伊切克能做到的。”
沉默又一次短暂了降临,但很快少女的声音就再次出现:“谁知道呢,这已经不重要了吧?”
“你知道自己的牌是什么吗?”
“你猜。”
“戒指是你特意戴上的?”
“嗯。”
慢慢地走到了德洛丽丝的身旁,瑞琪尔蹲了下来,肩上披着的风衣垂在地上。少女从风衣下探出双手,轻轻地捧住了面前满是颓意但又美艳的脸颊:
“你说过,要在赌场里成为最终的赢家,手法和脑子才是王道。但在我看来,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赌徒。
你太聪明,太自以为是。你从来没有真正的去赌博,你只是在玩一场被自己掌控着的游戏。赌场里真正的赢家,要么是庄家,要么是根本不赌的人。自以为可以一直赢下去的人,往往都会输得很惨。”
“呵呵……你这是在教育我吗?”
“不,”瑞琪尔摇了摇头,她看着茶绿色眼睛中自己的倒影,顺势抚摸着女人有些乱糟糟的长发,嘴巴一张一合,
“现在跟我说,一二三三二一,汪…汪…”
……
蹬、蹬、蹬、蹬、蹬、蹬、蹬、蹬……
鞋跟与地面发出的轻微响声由远及近,随着微微的“吱呀~”一声,天花板上的吊灯照亮了宽阔的房间。
在明亮但柔和的灯光下,黑红相间的座椅被轻轻拉开。在今晚,它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
毛茸茸的风衣搭在身后的靠背上,一双腿相互交叠,不是什么特殊款式的鞋子一晃一晃的,座椅上的主人似乎心情非常不错。
揉了揉眼睛,金发的少女回想起了刚刚发生过的故事。在故事的最后,即使一切都在按照她的预想发展,但仍然有了一些出乎意料的小插曲。
“汪汪~”
德洛丽丝竟然毫不犹豫地发出了宠物一样的叫声。并且她茶绿色的双眼中居然不是怒意和怨恨,而是一种奇怪的痴迷。
到最后,她还抱着少女的腿不愿意松手。逼得少女实在没办法,之后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这才让那家伙松了手。
在过来的路上,女孩为自己突然间的恶趣味感到有些后悔。谁能想到那个女人居然真的照自己说的做了,还不停地说着要做自己宠物那种不可理喻的话。
那人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
靠着身后的椅背,少女在灯光下眯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适应了灯光的眼睛完全睁开,如黄金一样闪耀的金色瞳孔,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明亮。
遮住右眼的黑色眼罩缓缓滑落,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不一会儿紧闭着的眼睛便一眨一眨的睁开。而后,一只同样如黄金般璀璨的眼睛,在灯光下反射着明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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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冲动买了块数位板,希望不要最后只能在家里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