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那个不知死活的旅人只是往东走了几步就跑到教皇面前吹嘘，现在被关在地牢里，等死呢。”
“嗨害，他还说东方是一片极乐净土，香料成堆，黄金遍地，东方人比冷梵西日子还要优越。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冷梵西更为美好的土地？”
“听说他一路上学习了不少巫术，教皇陛下怎么能不处死这异端，现在冷梵西没有了那些异种妖魔，比以往共居时不知好了多少。”
“说不定，特斯拉一家就是沾染了他的妖术才染病的。谁让只有他家不去购买赎罪券，还是果然染上黑死病了吧。教皇保佑我一家，已经变卖祖地终于买上了赎罪券。”
诺亚耸拉着脑袋走过人群，边听着人群的讨论边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石子，今天又和特蕾莎修女吵了一架。
诺亚是最早被孤儿院收养的一批孩子，跟他一起长大的罗尔、麦克、南希都已经被领养走了，只剩下诺亚一个找不到合适的领养家庭。理由和其他故事一样，诺亚，有些不太正常。
失去父母庇佑的孩子通常在社会的挤压之下都变得很会察言观色，父母离异的孩子也都比其他同龄人更为成熟。或有中年丧子的夫妻、或有膝下无子的鳏寡、甚至会有上城区的权贵来孤儿院参观时，特蕾莎修女总会让年龄合适的孩子充当导游或者端茶倒水，孩子们也是很珍惜如此为数不多展现自己的机会，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稳重可爱，当大人看向自己的时候就露出讨好怜爱的微笑。唯有诺亚一个人，平日在孤儿院还算积极开朗，每当有人拜访要么躲躲闪闪要么装傻充愣，总给对方留下“这孩子脑子是不是不好使”的印象。
开始特蕾莎修女还颇有种嫁不出女儿的丈母娘感觉，总是苦口婆心劝说诺亚好好表现找个好人家，诺亚每次都满口答应但仍然我行我素。一度有过在特蕾莎修女的赞扬之下，诺亚被好心夫妇带领回家的先例，然不过几日，诺亚就会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孤儿院门口，跟着身心俱疲的领养人。如此反复，让特蕾莎很是头疼。
“就当是嫁不出去当家下手的女儿吧”，特蕾莎常常劝说自己，毕竟诺亚在孤儿院这个家里充当“长子”的身份还很是称职。直到最近，诺亚时不时就带些对于下城区孤儿院孩子而言尤为罕见的玩意，有时是缝线考究布玩偶，有时是部件精密机械钟，甚至是只流通在黑市上环绕淡淡荧光的魔法卷轴。要知道，在当今四处刻画禁魔法阵且处处查杀异种的冷梵西，任何脱离教会掌控的魔法持有者和簇拥者，皆是死罪。这也是今天的冷梵西对待除去人类其余所有灵智物种的态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明明是异种建立的国度，今天却仇视异种；明明凭借暴力稳固的政权，今天却崇尚文明；明明物种最为弱小，今天却可奴役强者。历史的进展就是如此魔幻但又合理。
发现异样的特蕾莎质问诺亚这些东西的来源时，诺亚支支吾吾的声称是老鬼赠送的给孤儿院孩子们的玩具，凭借特蕾莎修女对老鬼吝啬的了解程度，谎言不攻自破。直到那次被殴打的鼻青脸肿的诺亚被人抬回孤儿院，特蕾莎才明白诺亚也混入了拾荒者的队伍，顺着下水道攀爬到上城区后在垃圾堆里翻捡，因为跟其他区域拾荒者盯上同一个物件从而大打出手。对方比诺亚长个几岁，已然大人模样，但我们可怜的诺亚还是一只未曾发育的小狗崽，诺亚硬是凭靠顽强到死的意志和无论怎样被捶打都不撒手的行动赢得了对方的尊重，对方也打累了，撂下两句狠话和地上抽搐的诺亚消失在巷尾。搭伴的拾荒者们看在特蕾莎修女平日的乐善好施上，找来两根木棍和旧帆布做成简易的担架抬回了不省人事的诺亚。
如果针对冷梵西最大的禁令是魔法，那针对下城区最大的禁令就是越界，这是未曾挑明但彼此心知肚明的。上下城区之间划河为界，从托克查尔淡水湖延伸出来的叶莱河把地域阔贸的冷梵西城邦一分为二，河流一岸是灯火通明璀璨耀眼的上城区，另一岸是污秽遍地满目疮痍的下城区。两者承认的唯一通联之路就是横跨整个叶莱河的一座钢筋桥梁，桥梁中间有着专职核查来往人员荷枪实弹的值守佣兵。任何没有证件妄图硬闯的人都要先掂量一下自己能抗住几门齐射的火炮，俨然一面人造的铁壁，用来隔断那些妄图踏入上城的外来人，其推动者自然是上城区厌恶臭虫的权贵们。
特蕾莎修女对孩子们向来心慈面软宽容不计，唯独跨越界线是不可触碰的高压线，对于“越界”无可商量。特蕾莎义正言辞的教育躺在床上的诺亚，诺亚缓缓的从泥泞的坎肩里拿出一个完好但长相奇特的玩偶递给特蕾莎。这是一只水獭布偶，后来被作为礼物送给了独自住在偏房的爱丽丝，虽然爱丽丝的入住饮食极其隐蔽，但是机智如诺亚还是发现了修女妈妈的秘密并且答应绝不外传。这次越界也就未再过多责怪诺亚，条件是诺亚答应再不会踏入上城。
不过几日，诺亚又会趁夜色爬起沿着房梁滑走，顺着下水道逆行闯进上城区，在午夜时刻带着战利品到老鬼处兑成铜币，在启明星坠下之前褪去衣裳躺在孤儿院通铺上，起床后若无其事的祷告、用餐。
为此特蕾莎专门叮嘱老鬼不允许再收任何诺亚东西，宣称假如再发现诺亚掏出什么新玩意就高低给老鬼整个物理**去去势。讲到此处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这也是两者彼此绝对信任的一个重要因素，他们是在“但丁”服役期间的战友，也一度曾经摩擦出爱情火花。但之后的某次变故，让铮铮铁骨的老鬼化成了操奇计赢的商贩，让巾帼须眉的特蕾莎变成了虔诚笃定的修女。
屡教不改的诺亚跟喋喋不休的特蕾莎修女关系飞转直下、争吵不断，同时也逐渐转移到些许其他生活琐事上，宛如青春期反叛的少年和不可耐烦的家长。
诺亚停止了对脚下石子的折磨，拾起后，自言自语到：“就叫你山田吧。山田的使命就是飞出这个下城区！”说着拿着石头的手臂用力抡圆，石子飞出天际，不见了踪迹。
忽然从背后伸出一双手，紧紧的勒住诺亚的脖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