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月上中天。
“哈欠!”
口中打着大大的哈欠,脸上带着化不开的困意,穿着僧袍的和尚将棍子枕在脑后,就这般吊儿郎当的行走在了庙宇之间。
虽说在半个时辰前他就被人叫了起来,然而在这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却依旧显得无精打采。
而见他这番模样,一旁负责提灯的师弟连忙捅了捅他小声提醒道:“喂!师兄,精神点,你这样子要是被主持或是长老们看见了,可是要被罚的。”
“切!”
翻了翻白眼,先前打哈欠的和尚又是伸了个懒腰后,这才出声说道:“哪有那么邪乎?”
“那帮家伙现在肯定睡得死死的,也只有咱们这些底层弟子才会出来巡夜。”
“话可不能这么说。”
压低了声音,那个师弟观察了下周围,确认安全后这才说道:“老人们都容易起夜。昨天悟能他们那组就被茅坑出来的主持逮了,今天被罚了一天马步。”
“啧!”
将棍子从脑后取下,这位师兄略微恢复了点正形后感慨道:“跟着咱们那位主持可真是没前途。”
“——两百多年收的香火钱抵不上灵山一个月不说,还老是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计较。”
“嗨,主持可是先天,咱们能跟他比么?”
耸了耸肩,当师弟叹了口气说道:“就算收不上来一分钱,灵山也得照样给他供着。”
“而且别说他了,你看看那新来的法海,随便乱捉妖,不光没半点惩罚,出了事寺里还得给他兜着。”
“可不是嘛,听说昨天那厮还想抓殷道庭的妻子,这可真是.....”
“就算他敢抓,我们这敢往锁妖塔里放么!?”
“这下把巴蜀医会给得罪了,以后日子可就更苦喽!”
“唉!”
齐声长叹,就在这二人准备继续抱怨时,那当师兄无意间一瞥,却发现自家师弟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点东西。
仔细一瞅,却是吓得这壮汉当场朝后蹿出五米,手中的棍子更是护在了身前。
“师兄?”
看着他这幅样子,那位师弟也是疑惑,伸手在自己的光头上挠了挠,正待要过去,却听得他师兄语气发颤的说道:“你.....你别动!”
“啊?”
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正当他好奇自家师兄这是怎么了的时候,忽然就见对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棒子!
“师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连忙将灯笼挡在脸前,这和尚一时间想不清楚这位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师兄想要做什么。
然而,后者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小心翼翼的举着棒子走向他,同时口中说道:“别动,千万别动......”
“我......”
棍子越举越高,看着师兄那裸露在外、几乎赶得上自己大腿粗细的手臂,师弟脑门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旋即他便听到一阵呼啸的风声响起,当场便吓得闭上了眼睛。
砰!
木棍与硬物撞击的声音在此间响起,师弟只觉得自己膝盖一软,当即便瘫坐到了地上。
然而过了片刻,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半点疼痛之感,悄咪咪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他的师兄依旧站在那里,双手高举着木棒一幅作势欲打的模样。
可——其眼中的视线却已涣散。
一根天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木棍狠狠砸在了师兄的脑袋上——因为是光头的原因,一个斗大的肿包顿时凸了起来,上面还隐隐冒着白烟,可见下手之人用力有多大。
??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问号,师弟沿着那木棒看去,却是见到了一个衣着破破烂烂、打扮如同乞丐般的家伙。
这家伙是.....
不对,有人闯寺!?
瞬间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这师弟当时就想发喊!
可谁曾想这个念头不过刚在脑海中产生,下一刻他便感觉肩膀仿佛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旋即手脚便开始不停使唤,一阵冰寒的感觉更是传遍全身。
来不及反应,他的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而后,他终于明白让自己师兄如此恐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那是一头足有成人手臂大小的蝎子,而此刻这东西正翘着尾巴从自己脸前爬过。
同时,两个成年男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我说,算上这俩,都已经二十组了,这寺庙晚上究竟派了多少人守夜啊?”
“我怎么知道,不过据公主她们观察大概还剩下五组,咱们加快点速度很快就能开始找人了。”
“对了,你刚刚听这俩和尚说话了么?他们说这寺里好像有什么锁妖塔,你说殷夫人会不会被关在那里?”
“有可能啊!咱们到时候重点查查。”
话语戛然而止。
旋即,这师弟只觉得自己身躯一阵腾云驾雾——当他身体落下后,方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到了寺外的一处墙根之下。
这里,无数同他师兄那般,脑袋上顶着大包的和尚正静静的躺在地上、堆积如山!
与此同时,寺内最深处、某禅房屋顶。
这帮家伙.....要想做还是能做到的嘛!
枕着身后倾斜的瓦片,张三用一个舒服的姿势抬眼望着月光。
虽然他并不清楚那帮家伙具体用了什么潜入手段,但眼下距离行动也过去了不少时间,其连半点动静都没有闹出来,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
接下来就看是他们先找到殷夫人,还是‘这位’先有动静了。
心中如此想着,张三掀开了身旁的瓦片,将目光看向了屋内那个背上绣着青龙纹身的光头。
没错,此刻他所处的位置,正是那法海的脑袋顶上。
后者因为先前受伤过于严重且没有医馆愿意收留,因而直到此刻身上的伤势依旧没有痊愈。
其运功疗伤的过程中,体内的真气与天地灵气间不断交换,在这寺庙里却是再明显不过的特征。
然而,就在张三搞小动作的空档,一阵响动忽然在黑夜中响起。
咚~咚~咚~
铁器与地面不断撞击,听到这个声音,张三的身子当时便是一僵.....
要知道他虽然没有用先天的手段来侦测,但光凭听力附近的数个院落还是能做到事无巨细的,可这个声音却在如此近的距离突然响了起来,令他没有半点防备。
不过仔细判断了下后,张三很快反应了过来,对方所处的位置同样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可能,于是连忙凑到屋顶边缘,悄悄探出脑袋朝下看去。
禅杖、袈裟。
出现在张三眼前的,却是一个须发皆白、满脸褶皱,光看外表已经无法判断年龄的老者。
他的身形佝偻、体态瘦弱,给人的感觉就仿佛冬日里最脆的柴火棍般,天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便会折断。
而在他那没有任何发丝的脑袋顶上,点着九点戒疤。
竟然是他?
看清来人的瞬间,张三的眼中立时多了几分警惕——虽然平日里比较懒,但作为天剑阁掌门的亲传弟子,他对常驻巴蜀一带有什么成名人物还是比较清楚的。
眼前的这位,却是和当年那位号称‘平西佛’的三葬法师一个辈分的人物,从两百年前被佛门派到锦官城后便一直待在这里的先天住持。
嗯,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的法号应该是.....
“小僧法海,见过三秃师祖。”
吱嘎~
随着陈旧的木门缓缓打开,禅房内的法海连忙走出,对着这位老者深施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