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完全可以说是一片漆黑的国度了。
船上的众人都无法相信,所谓群星坠落之峡竟然就身处于这样一片完全不透光,根本看不见星星的乌云之下。与其梦幻的名号不同,这里的死寂使人毛骨悚然,完全看不出与星星有着任何关联。
“松籁号”缓缓驶入了这样的黑暗之中,安置在船头的照明设备开始悄然运作,如同两只金色的瞳孔一般,审视着蛰伏在黑暗中的一切事物。船舱内与甲板上同样也将夜灯亮了起来,整个“松籁号”此时如同一位光明的使者,试图以自身的光照亮这片雾霾,但与那悬于头顶上规模离谱的乌云屏障相比较的话,仍只是在徒劳地做着无用功罢了。
船长室的门被敲响,欧格里斯从对黑暗的感概之中回过神来:“啊,请进。”
门被急促地推开,刚刚还在船头船尾忙碌的众人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欧格里斯,你应该也看到了吧……这里……那个所谓的‘群星坠落之峡’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善茬。”莫提斯脸颊留着冷汗说道,他看上去十分地不安。
“刚才休尔顿先生也粗略地计算过了,这片区域乌云顶的厚度至少有百米之高。阳光根本没有办法穿透这样可怕的云层,也就是说这片区域完全不可能会有亮光,对吧?”
“是的,的确如此。”
“可是你看……”莫提斯递给欧格里斯一个微缩望远镜,给他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并不能发现什么端倪,但在使用了微缩望远镜之后,欧格里斯才震惊地发现了莫提斯所指示的怪异之处——在船只行进方向的左侧——一丝微光,一丝微光穿越过无尽的黑暗最终被望远镜捕捉到,如同深渊中埋葬着的利剑一般,固执地闪烁着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光芒。
“那里……应该就是峡所在的地方了,也就是陆地,而光亮也毫无疑问地是人造光源。有人生活在这片区域。”
“真奇怪,这种连飞鸟都忌讳的鬼地方竟然还有人类生活?”
“不清楚,不过看样子至少是个可以靠岸的地方……那么就转向那有光亮的地方前进吧,如果那个地方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有人生活的话,那么我想奥伦先祖应该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或许也可以向当地人打听打听关于奥伦先祖当年航行的事情不是吗?”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抗拒这种有点像是鮟鱇鱼在黑暗中布下的陷阱一般的地方啊……”
“……你也才看了几天的航海知识书籍而已,就已经学会用这种东西来打比方了吗……”
“只是因为印象太深刻了而已。”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艾米在二人逐渐将话题扯远的时候出声打断到:“好了好了,二位不要再跑偏了。总之接下来就是要靠岸对吧?那么艾米先去做登陆准备了。”说完便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啊,那我也先去检查检查制动系统那边的情况,你们上岸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了。”休尔顿也挠了挠头,准备回到自己的检查工作中去。
“咦?话说是不是还少了个谁啊……”莫提斯看着众人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
“川泽……对了,川泽小弟他去哪了?”刚走到门口的艾米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来了个180度转身,同样疑惑地问道。
“在早餐之后不是你让他去帮你收拾餐桌的吗?”
“可是当收拾完后他也就自顾自地走了呀,我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过应该也只是无聊地在船的某处闲逛吧。或者一个人待在船尾看海之类的。”
“这样吧,我去找他,通知他待会就要靠岸了,反正我这一时半会也没啥事做。”莫提斯怂了怂肩膀,说道。最后就是每个人又像午餐时餐桌上那样,又回到了各自的忙碌状态当中去了。
看着众人离去,欧格里斯将视线放回到漆黑的海面上,看着这并不像海水而更像墨水的液体,自己心中对海洋的恐惧竟然奇妙地消失了,为什么会这样呢?难不成自己真的把海水看做成了墨水吗?
嘛~虽然这样一来倒也不错。
“虽然是和十字海描述中十分相似的黑暗环境,但是却并不是由海雾组成的,能见度也较记载中的十字海要高很多……不过头顶上悬浮着百米厚的云层……多少还是会令人产生不适啊……”欧格里斯望了望漆黑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
就这样又行驶了十来分钟,当初的微光已经变得清晰可见,众人这才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个矮小的灯塔,它静静地立在海面的一块凸起之上,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散发着幽光。
而在灯塔之后,是一个灯火阑珊,类似于港口一样的地方,时不时可以看到几个人影在无力的光线下攒动。
“松籁号”用汽笛向港口发出了国际上请求停靠的讯息,过了片刻,伫立在港口的灯塔也将光线汇聚到“松籁号”上,港口传来了几声同样洪亮的响声,表示了对其的停靠允许。
浩大的船只驶入港口,激起一阵又一阵如同巨浪般的涟漪,在波涛的嘹亮和制动系统的轰鸣声中,“松籁号”顺利停泊在了岸边。
欧格里斯从船长室走出到甲板上准备下船,他见到了在甲班处早早便已经等待着自己的休尔顿和艾米二人。
“咦?怎么就你们两个?莫提斯他们呢?”
“不清楚,我们两个从靠岸前就已经在甲板上等着了,但始终没有到过莫提斯先生和川泽小弟的身影。”
就在欧格里斯还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原先跟着川泽一起不见了踪影的莫提斯却从船舱内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与三人汇合。
“你这……是临时去跑了个马拉松吗?”
“嗨,别提了……十几分钟前我不是跑去找渊了吗,可跑遍了整个船,寻遍了所有角落却始终没能找到他的一根毫毛。这会又已经停好了船,我就寻思着他会不会是已经来甲班跟你们先汇合了,于是硬是从船尾又一路跑了过来……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是没有来跟你们见面啊……”莫提斯直接用衣襟擦拭着自己豆大颗的汗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身上已经湿了很大一片,就像是一个落水者刚刚被捞起来般。欧格里斯向莫提斯递过去一张手帕,他愣了愣,然后接过来继续擦汗。
欧格里斯向着船舱门口望了望,又看了看下面木制栈道上正在接近船只的身影,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算了,不等他了,反正他也应该已经知道我们靠岸了,在甲板上留个讯息告诉他我们下船了就行。也不知道当地人好不好交涉……”
“眼下来看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我这有纸和笔,就写下来贴在桅杆上吧,这样显眼一点。”
四人安置好讯息之后便顺着甲板上放下的梯子下了船。
待他们全部走下船后,三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迎面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在走到与四人相近的距离的时候,突然呆愣站在了原地,不再向“松籁号”投下的光亮处迈出一步。
欧格里斯看着眼前三个行为有些许诡异的土著,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涌上了心头。
“啊,三位想必就是这个港口的工作人员了吧……万分感激阁下准许我们的船只在此停靠,请允许我为您致以最真诚的敬意。”说着欧格里斯背着左手向三人鞠了一躬,引得三人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他的行为吓到了。
“啊……忘了这茬了……这里的土著应该听不懂莫洛科索语才对……”欧格里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挠了挠头,苦恼地在原地转起了圈。
但就在这时,为首的斗篷人颤颤巍巍地走入灯光的照耀之下,向四人露出了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庞——一张写满了恐惧、惊讶与绝望的脸庞。欧格里斯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个人会如此惊惧,难道自己无意间冒犯到人家了吗?
只见斗篷人嘴上细细地嘀咕起了什么,听上去竟然与莫洛科索语万分相似……不,应该说他就是在讲莫洛科索语,只是带有非常重的口音而已……他说着说着竟还流出了两行泪水。
欧格里斯听见,他细细的说着:“死人……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