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亚德……噢……不……不好意思,我应该称呼您什么呢?先生。”显然眼前的男人和他手下工作的人一样有点傻眼,他痴痴地往欧格里斯那边望了望,一副恍惚的神情。
“欧格里斯·西罗姆,叫我欧格里斯就行,如刚才已经同您说起过的,我来自莫洛科索。”欧格里斯坐在男人对面的椅子上,十分礼貌地向他做着自我介绍,尽显贵族气质。
十分钟前,欧格里斯一行人才刚刚将船停泊在这片名为“群星坠落之峡”的未知领域中,本来以为与当地人的对话会十分地困难,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与外界隔离天日的地方使用的语种竟然也是莫洛科索语,只是或多或少地参杂了一些难以辨别的土话,导致没有那么的动听。欧格里斯同当地港口的工作人员交流一番,正在面见这座港口的运营者,也就是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神情茫然的男人。
“你好,来自莫洛科索的朋友,十分欢迎你们来到‘墨脱尔索’小镇,这个与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离的地方。我叫科博尔戈,是这座港口的主人。”
“谢谢您,先生。在我与我的船员们刚刚驶入……驶入这片乌云中时,就已经多半感受到这一点了。不过要说到完全隔离,似乎……还没有到达那个境界吧。”
“的确,毕竟就算是自称为被隔离在此本地人的我们,也能够与您这样吐字清晰地沟通交流。”
“这也正是令我好奇的一点,而且既然有着港口,我想贵港的运输量也不可能会小到哪去,也就意味着贵港运作服务的对象……很大程度上并不止于本地,不是吗。”
听到欧格里斯试探性的质疑,科博尔戈先是眨了眨眼睛,随后惨淡地笑了笑。
“哈哈,欧格里斯先生,您的确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聊天的确让人从心底里感到高兴。这样吧,既然你对我们仍心存许多疑惑,那我便尽量将这里的一切向您娓娓道来。”说着,科博尔戈从椅子上站起,从自己大衣右侧的口袋中摸索出一根雪茄,雪茄看上去是已经切好的经典款式,无法单从外貌上判断出它的产地与原料,但当科博尔戈将雪茄点燃后,那种弥散开来的香味却又与欧格里斯曾在莫洛科索闻到过的所有雪茄烟味都大相径庭。
他深吸了一口,然后略显陶醉地重新坐了下来,这时欧格里斯发现,科博尔戈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很多,就如同一位深陷于沙漠中万分饥渴的行者最终喝到了可口的甘泉一般,他似乎在那个瞬间得到了救赎,从地狱回到人间。
“很久以前……哦不,这个故事并不久远,也就距今几百年的时光罢……”
在雪茄的烟雾中,已逝的时光随着尘埃卷土而归。
约今两百多年前,传说那时这里还没有这如同天界巨墙一般的乌云,每个土著都平静地生活在阳光与星星的注视之下。
但就算是在那时,因为洋流与海风的缘故,依旧鲜少有人能够打扰到他们的清闲。他们发展出了自己的语言、文字,在这片绿意葱葱的世界打造出了独特的人类文明,他们用贝壳与混合了胶质物的泥土建房,以叶子纤维制衣,靠以物易物方式交易,每个人都吃苦耐劳,过着原始但富足的生活。
好景不长,一切的变故都要源自于一艘巨船的到来。据前人描述,那是一艘“比鲸鱼还要大好几倍”的巨轮,它基本由木材制成却无法焚烧;它的桅杆可及日月,在夜晚还能看到星星蜷缩在它的旗帜旁;它的船身上还刻印着一个奇怪的图案,虽然无法具体描述,但仍引起了前人的怖惧之情。
这只巨兽不仅为土著们带来了外界的蔚风,同时带来的,是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怪人。
他们口中嚷嚷着无法理解的语言,齐心协力操作着这只巨兽,将它如同木偶一般摆弄,扭动,最终顺利“搁浅”在沙滩上。他们随着木梯踏上了这片土地。他们甚至得意地将同样奇怪的旗帜插在了土地之上。
后来怪人们终于发现了土著的存在,他们开始变得兴奋且紧张,尝试性的对对方说了一大堆令土著们摸不着头脑的话,最终得到的只有土著们的漠视与惊惧。
但在土著之中总有人的领悟性会比其他人高些。最后经历了一段曲折的岁月,终于有土著开始学懂了他们的语言——莫洛科索语,怪人们欢呼雀跃,他们也开始将一些简单的知识教授给土著,将高效的机械赠予土著,让部分土著得以受益成为同类间突出的一部分。
友善的怪人们在与土著们短暂但充实的相处之后便很快又踏上了行程,他们踏上了“甲板”,扬起了“帆”,乘着“蓬莱号”驶入“大海”,最终化作海平面的泡影,随着“夕阳”消逝了。
那之后很久,在所有人以为土著与怪人们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一切都将要回归平静之时,一个又一个的怪人或乘着孤舟,或扒着木板,莫名其妙地漂流到了这里,稍微懂一点莫洛科索语的土著与他们交涉,怪人们也都不知道自己原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只是他们都统一地对土著们这样描述到:自己来自莫洛科索。
但在之后土著们发现,随着外来人不断的增加,奇怪的事情也愈加频繁,首先是夜晚星空的星象开始发生异常,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从原先的位置消失,就如同坠落到了人间一般,全都化作了这些迷途者,来到了这片荒僻的海峡。
同时,笼罩起这片地区的乌云也开始汇聚起来,一朵接着一朵,一片接着一片,乌云的叠加仿佛天神们为了镇压恶魔而开始建造起的堡垒一般,最终遮天蔽日,将所有的日光与星光尽数遮蔽,似要将人们囚禁于此。
从此,这片区域再次沉入了未知的黄沙之中,再无人踏足侵扰。
“来到此地的莫洛科索人最终与当地人血脉相融,成为了我们的先祖,同时带来了更为丰富的文化蕴藏,使得文明飞速发展。到今天您已经可以看到,我们甚至建造了这样的商港,为聚落命名为小镇,基本已与外界的文明别无二致。”科博尔戈轻描淡写地将他口中的历史毫无保留地托出,他口中的雪茄早在他故事结束之前就已经燃尽,化作一梗烟蒂。
欧格里斯入神地思索着他听到的故事,试着将奥伦的角色带入其中,发现了很多他在这之前从未了解过的事情。
“欧格里斯先生,这就是我们这里的一切了,不知作为莫洛科索人的你,对于我们这里的历史有何评价呢?”说着,科博尔戈将视线重新投回欧格里斯身上,像是审讯一般拷问着欧格里斯。
欧格里斯因此从臆想之中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回以同样含糊的视线,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做解释。
突然,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一丝细微的脚步声,尽管十分微小,但仍然被欧格里斯捕捉到了,他下意识地向门口瞥了一眼,却让科博尔戈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警觉,科博尔戈佯装不适般地咳了咳,门外顿时没了声响。
当欧格里斯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科博尔戈身上时,一中无形的压力涌上他的心头,似乎对面坐着的不再是之前那个苍白迷茫的男人,而是换了一位锐利的管理者——真正的港口主人,科博尔戈。
“欧格里斯先生,您还没有正面回答我呢,您对我们这里的历史,究竟,作何评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