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绑走我,又为什么要杀我全家吗?”
煤油灯影影绰绰的照亮半边木屋,
少女仍穿着半湿的罗裙,蹲在床角,低埋着头,发出一丝幽幽的呢喃,
一阵轻风拂过,煤油灯焰被压到最低点,露出明亮色的内焰,
灯焰倒向墙边的黑影,仿佛替少女指着黑影要求回答问题,
“你,很像她,却,终不是她。”
煤油灯冒着黑烟的外焰重新直立照亮半个木屋,
少女听到意外的回复,悄然抬起一丝胳膊,就见男子直勾勾的盯着灯芯,
平复怦怦然加速的心跳,少女紧接着发出疑问,
“她,是谁?”
“死了~真的死了~”
少女慢慢露出双眼,
墙边的男子此时呆呆的双瞳印着焰芯,
这是少女第一次看清男子的面貌,
略显清秀的轮廓,浮肿的双眼,短短冒出的胡茬,
一瞬间,少女为对方年龄可能与自己相近感到惊奇和恐惧,
少女并未出声追问,
男子却呢喃着讲下去:
“那是一个散着暖阳的日子,突然的,我找啊找啊…怎么也见不着她,1分——10分——15分——20分——电话停机——25分——教室不在——65分——学校不在——1天——家里不在……
明明上午的笑容还在眼前,我却怎么也见不着她了,后来,学校说她退学了,就这么冷冷的一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你没报警…吗?”
话一出口,少女便心脏一震,果然,
“报警抓我?”
“我不…”
“我是绝不能被抓住的,小汐还在等着我呢。终于,我逃了出来,终于,我见到了小汐,可是,她却再也不会对着我笑了…”
“她…是怎么了吗?”
少女隐隐有个不安的猜测,拼命想要掐灭,同时却又疯狂生长占据整个大脑,
“哈哈,谁能想到是学校最刚正的唐正名呢!”
“你是说?”
少女捂着嘴不敢相信的抬头,
男子木讷的挂着木墙撑起来,呆滞着移向少女,
“是!当然是他!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之后还把我丢进江里,告诉我那就是小汐跳下去的地方!”
少女不住地摆头,眼见身前投下的黑影从床上爬到自己膝盖,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对于初次谋面的父亲,名为唐正名的男人,相处的时间甚至不及眼前逐渐痴狂的男子。
“住手!”
少女仿佛认命般的闭上双眼,屋内却突然布满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
男子缓缓转身,撞开木门的,是一个魁梧黑衣男人,没记错的话,是和之前的警察待在一起的。
“苏羽朝!快住手!”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男子仿佛回忆了好久才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连着身子一起转向盯着黑衣男人,
“呵呵,警察?”
周云峰难得惊讶,却依旧沉着声确认,
“你真是苏羽朝?”
“怎么?哦~对了,你们警察应该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吧!”
“…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可惜,死的不是我,是唐正名那个狗东西!还有他的儿子和老婆也死了!哈哈哈哈!”
“唐正名一家是你杀的?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周云峰借着说话的契机微微摆动身子,却怎么也看不清苏羽朝身后少女的情况,
“哈哈!呸!少特么在这里装傻,你们警察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该死吗!”
“据我所知,至少他家人还没到该死的地步。”
“那小汐就该死吗!”
“嘭!”
苏羽朝猛地一跺脚,木地板碎裂好几块,不由得弯腰稳住身子,
周云峰抓住机会,却仍看不清少女的情况,心里微微有些着急起来,
“你是说孙芸汐?唐正名杀了她?对吗?”
眼见苏羽朝听到此不出声,便再次刺激道,
“或许,应该说,孙芸汐是被唐正名折磨死的,我说的对吗?”
周云峰见苏羽朝突然瞪大双眼,知道自己猜对了,便继续猜测着,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
“其实,我刚当上警察不久,你们学校就有一个女学生身亡的案子,那时候你和孙芸汐应该还没进入安苒大学。
死亡的女学生生前惨遭折磨,我当时发誓一定要查出凶手,可是,线索实在是少得几乎没有,最后还是普通警员的我不得不遵从局里的决议。
虽然那件案子我没查出凶手,但我确实怀疑过唐正名,只是实在找不到证据,也就没敢让其他人知道。”
唐正名一家在安苒镇的财力和影响力,整个警局都不会有人想得罪唐家。
“终于,这次唐家惨案,我查出唐正名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有着近乎痴迷的研究,我便怀疑之前那起案子,是唐正名实行的一场疯狂的实验。”
“孙芸汐,是唐正名的第二个实验对象!我说的对吗?”
“小汐是被你们警察…”
“簌~”
不待苏羽朝说完,周云峰猛地扑上前,瞬间将他压到地上,
“别动!”
“啊~”
苏羽朝左手被反锁,右手贴着胸膛压在地面,猛地挣扎却几乎无济于事,
周云峰虽然全力制住了青年,却仍察觉到后腰上一空,猛地回头,
“咔嚓”
“你快…”
“别动!放开他!把话说完!”
少女双手抓着手枪,颤抖着跪在床上,黑黝黝的枪口对着面目不清的大叔,
“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应该是唐正名的女儿吧?苏羽朝可是杀了你父亲全家。”
周云峰手上力道不减,心里却止不住的惊讶——手枪保险竟然被打开了!为此,甚至不敢提私生女这个字眼刺激对方。
“放开他!你们给我把话说清楚!孙芸汐是谁?怎么死的?真的是唐正名杀了她吗?”
“你是唐正名的女儿吧?苏羽朝可是杀人犯,你要警察放了他?”
“别动!我再说最后一次,放开他!我真的会开枪的!”
“呼哧呼哧…”
少女粗重的喘气声显示她完全拼着一股冲动劲,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我都可以告诉你,虽然不一定对,但应该八九不离十,我是不可能放开苏羽朝的。”
“…孙芸汐是谁?”
“安苒大学的一名女学生,苏羽朝的女朋友,唐正名负责考核的准研究生,也是这次案件最开始的死者。”
“唐正名为什么要杀了孙芸汐?”
“为了实验。”
“……”
“唐正名痴迷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为此囚禁孙芸汐做实验,最后被苏羽朝发现所以杀了他们二人。”
“你骗…”
“当然!如你所见,苏羽朝落水后并没有死,反而杀了唐正名一家。大概就是这样了,由于唐正名一直很小心,还有警局的人和买通了龙尾镇警局,所以我们警察才甚至没发现孙芸汐的失踪,导致后面一系列的悲剧…”
“……”
“你呢?你是月怜?唐正名的私生女,刚刚回到唐家,对吗?”
“你,你怎么…”
“镇上并没有关于你的档案,我想你应该从小被安排在外地,是你朋友寄了一张照片给你,我才知道你名字的。那天晚上苏羽朝本来也会杀了你,但是,没想到你和孙芸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才转而绑架了你,对吗?”
“啊~!”
周云峰眼见唐月怜有所动摇,大腿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竟是苏羽朝扣着一块尖木,伤口不深,却仍松了一股劲。
苏羽朝借此猛地挣脱开来,刚准备爬起,却被从后面勒住脖子,
“呕~”
脖子上的手臂压到喉结,引起一阵窒息反胃,无法继续发力挣扎,
周云峰逮着机会,将苏雨朝翻身对着唐月怜,咆哮道,
“开枪!杀了他!他可是杀了你亲身父亲!整整折磨你三个星期的仇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月怜晃动着枪口不知该瞄准谁,
“开枪!杀了他!”
借着孱弱的灯光,周云峰就见唐月怜双手果然开始慢慢垂落,强忍着胸侧被不断肘击的痛苦,奋力保持着现在的局势,同时蓄力准备甩飞苏羽朝抢回手枪,
“砰!”
“啊!”
月怜几近垂落的双手,猛地抬起,眼底闪过一抹犹豫后,一咬牙便扣动扳机,
强大的后坐力将少女震倒撞到床角晕了过去……
迷糊中瞥见一抹黑影迅速飘到了床上…………
………………
三个月后,
安苒警局,空旷的休息室,两名警员斜倒在坐椅上,不时瞥一眼热闹的警局内侧那看不见的大厅,
“呸!小赵他哪来的本事当上刑侦科的队长!”
“呵呵,老王啊,别埋汰了,以后绕着点走就是,谁叫人家榜上了未来的局长呢?这新建的刑侦科他不进去,难不成还能换成我两不成。”
“呵呵,我呸,还未来的局长呢!一个倒插门的废物罢了,还未来的局长呢!唐家惨案听说暗地里折腾了那么久,不还是那鸟样。就他那个死瘸子,我看副局长的位子也坐不了两年!”
老王许是觉得自己说得有理,似乎顺着想象下去,惬意的抽了口烟,丝毫没发现旁边斜倒着的‘好兄弟’钱胖子眼里闪过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