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然后呢?”楚之言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我。
“然后,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发出绝望的吼叫声……然后……”我急急忙忙地说着,嘴有些不利索。
“然后我就醒了……”
“噗……哈哈哈哈!!”楚之言爽朗地笑着,“好故事好故事!6到飞起啊——那个,我说冬音啊,一首曲子就杀了一个人,亏你想得出来!”
我苦笑一下,说道:“这就是我昨晚上的梦……是不是,很……有趣?”我这么问楚之言,可他却摆了摆手,说道:“有趣有趣~行了,待会别忘了社团活动啊!咱们今天可是有个迎新会啊,社长大人。”
说罢,他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一脸轻松地走了。“后遗症啊!”我听到他小声嘟囔着。
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说来也奇怪,今天明明是开学前第一次社团活动的日子,可整个学校就只有我们轻音部来活动。没准其他社长社员都在补作业呢吧,哈哈哈。
在一番无意义的妄想之后,我慢慢起身,走出了教室。
我的名字叫做冬音,17岁。青月学院高中二年级学生。轻音部的部长。这么说吧,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通不过的人之一,爱好是烂大街的钢琴,不怎么烂大街的和风编曲,和二次元。说实话,我是个轻度宅,不怎么喜欢出门。真正的朋友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刚才的楚之言算一个,他是我们部的鼓手。
一般而言,有社团活动的日子很快乐,可以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不用被外人或是外行人指指点点,这样的日子对我而言真的是很幸福。而今天,全校只有我们一个社团,简直是比哈雷彗星还稀少的好日子啊!但是,我却根本笑不起来,不,是根本无法有快乐的念头。恐惧和焦虑充斥着我的全身。
因为那个梦。
那个我最喜欢的音乐主播崇佑抓狂致死的梦。
我害怕到不是因为我梦见了他的死亡,也不是因为对失去一个好的音乐人而痛心疾首——而是因为那个场景,那首音乐,梦境中所描绘的一切,就好像是记忆一般地刻在了我的脑内。如果我会画画的话,我一定能把当时的情景原封不动地画下来,丝毫不差。梦中崇佑的那种疯狂和绝望就好像是自己的一样,痛不欲生的感觉让我汗毛竖立……
而且,我从醒来的那一刹那开始,并一直觉得现在已经到了9月5日,这种强烈的违和感也让我很不舒服。
我希望能尽快摆脱这个噩梦,越快越好。
就这样,我忐忑地走进了我们的活动室——309号房间。
这是我除了家以外最熟悉的屋子了,被擦得闪闪发光的乐器陈列其中,这让我的内心有些许安慰。我望向屋子深处,那里的柜子上摆着一排我们获得的奖杯,也正是因为我们频频获奖,学校才给我们社团如此宽敞舒适的一间屋子作为活动室。奖杯上面是我们四个成员的合影。
“阿嚏!”在寂静中突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扰乱了我的思绪。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退了一步,可是身后好像有什么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挡住了我——那应该是个人。
我连忙转过身来,在意料之外的是,一个少女站在那里。
“你好啊。”少女微笑着说。她的表情很自然。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就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般地向我打着招呼。
“你……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我回答道,声音有些颤抖。
“请问你是冬音社长吗,我是新加入轻音社的宫雨璃。刚刚有一个男生说这里是社团活动室,然后……我就过来了。”宫雨璃自然地说着,自然得让人很不自在。
“是……是的,我是冬音。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社团……”我不熟练地回应着,匆忙跑到屋子后面摆好了两把椅子。
“你先坐吧,迎新会还要过一会才开始。”
“嗯……先不了。”雨璃在原地转了个圈,眼中洋溢着好奇的光芒。“话说,这个活动室好大啊!能带我参观参观吗,冬音!”
说实话,我最不善于应付女生了,和女生独处简直比那噩梦还要难受。可能也就是这样内向的性格,才似的我的朋友少之又少……话说回来,我也丝毫没有做出改变的信心和勇气,既然宫雨璃这么好奇,就还是让她一个人看看好了……
“那…那个。你先自己看看好了,我还有点事情。不用着急,慢慢看啊。”我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不料,校服的一角在我开门的一刹那被扯住了。
“不 要 走 哟~”身后传来了诡异的声音。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体无法动弹。“啊………啊啊……不要!”我捂住了脸,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唉~不会吧,我还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人呢,不过你这个样子太有趣咯,哈哈哈哈!”宫雨璃笑着,伸出手想要扶我起来。
我立马涨红了脸,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丢了脸,一边用手扶着门把手站起身来。“其……其实我,是有原因的……”我辩解一般地说道,但语气过于做作导致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在陈述事实。
“哦?什么原因啊。”宫雨璃歪着头看我,不得不说,那动作真可爱。
“……”
其实我一直有心慌的毛病。从8岁开始就一直是这样,每一次发作的时候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人在暗中观察我,那种不怀好意的压迫感令我很不舒服,每次需要吃镇定剂才能真正稳定下来。
“这样啊……”听完我的解释,宫雨璃沉默了。她低下了头,我看到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同病相怜般的悲哀。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看到她这样表情,明明是才认识不到30分钟的人,可她的悲伤就仿佛是我自己的悲伤一样令我心痛。这是一种我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其实……我也有一样的病症。”在沉默良久之后,宫雨璃走到屋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双眼死死盯着木地板。
“你喜欢做梦吗?”她突然问了一个话题以外的问题。
“以前不怎么爱做梦,但最近做的很多……这和心慌有什么关系吗……”我如实回答道。
“嘻嘻。”她笑了一下,“是有的哦。“现在医学界普遍认为心慌只是一种生理上的疾病,在剧烈运动之后或是在吸烟喝酒之后,高动力的循环状态引起了心脏的收缩增强。这是导致心慌最主要的原因。”
“可是我……我不吸烟不喝酒,也……不怎么爱运动。”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听说女生不怎么喜欢不爱运动的男生,这下子绝对给她留下坏印象了……
“所以说啊,其实心慌是一种心理疾病。”
“心理疾病?”我下意识地反问,以前我好像也听说过心慌在心理学上是一门研究的课题。
“嗯。”宫雨璃干脆地说道。
“那它和做梦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啊。首先,你最近是不是在做噩梦。”
“是……没错。尤其是昨天晚上。”
“然后你今天就尤其地感到心慌吧。”
“嗯嗯,是的。”我感到很好奇,想听她的下文。
“好了!现在可以断定,你今天的心慌表现是由于被昨晚上噩梦吓到了!鉴定完毕~”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宫雨璃看着我发呆的样子,捂着嘴大笑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啊,呆子音~”
我这时才明白自己被耍了。还有那呆子音的称呼着实令我很尴尬……我本来就不善于和女生说话啊,饶了我吧,赶快来人啊!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如我所愿般地被打开了。
“哟,冬音。”楚之言不着调地打了个招呼,“怎么样,见到新来的了吗。”
“喂,新来的这称呼有点不礼貌吧……”在楚之言旁边的一个女生低声说道。那是我们轻音部的灵魂吉他手,被中二病们称之为魔音公主的冬悦虹——本人的妹妹。
“你们好,我是高二1班的宫雨璃,从今天开始就是轻音部的部员了,请各位前辈们多多包涵!”就在我想要介绍一下宫雨璃的时候,她自己大方地走上前来进行了自我介绍。
“哦~你好你好,我是楚之言,是你旁边那家伙(我)的同班同学,在乐队里担任贝司手。嘿嘿。”
“你好,我是冬悦虹。是高一的学生,是乐队里专业的作曲作词。”悦虹同样礼貌地向雨璃介绍自己,很有淑女的气质,当然和另一位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今天灵韵不来吗?”我向悦虹问道。
“是啊是啊,她今天去2007年的事故纪念塔了。说是来不了。”悦虹一边说着,一边有礼貌地领着雨璃到摆放乐器的地方去参观。
“那个,虽然很不好开口,请问冬音社长和悦虹是……兄妹吗。”雨璃歪着头看我。
“是……是的。好眼力啊,宫同学。”我拘谨地回答着。
悦虹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和雨璃聊天。我知道,作为一个哥哥,也许我并不怎么称职。在平时的生活中也总是这个妹妹在照顾我,而我就像是理所应当一样接受着这一切。但是我不知道能做什么,由于我天生这种性格,我不会照顾别人,甚至连最基本的也不会轻易去做…………就连2007年的那场灾难也是悦虹救了我。
我这么想着,心里愧疚万分,在外面,我尽量回避兄妹这个话题,害怕悦虹会因此而厌烦我。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好好地做一个哥哥,能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去回报她。
每次这么想,我的心就开始慌乱起来,无比慌乱。脑子乱成了一团。
“OK,我们开始迎新会吧!”悦虹蹦哒了一下,看上去和雨璃聊得很投机。我也故作镇定地批准了,迎新会正式开始。
…………
…………
“原来雨璃她音乐鉴赏能力这么强啊!人又漂亮,简直是女神,女神!”之言拉着我走出了活动室。迎新会就这样圆满结束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哈哈哈,今天你们两个独处了吧……诶!”之言一惊一咋的性格我已经习惯了,但我依旧很不习惯这种玩笑话,真是令人尴尬啊,我的尴尬癌要犯了。
“我们只是……互相打了个招呼。”我低声回应道,她的确……很不错。和我不一样。”
“别这么没自信啊,我说。看你今天不太对劲啊,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之言担心地问道。
“可能和那个梦有关系吧,我今天整个人都神经兮兮的。再加上后遗症——你懂的……”
“没事啦,不就是个梦吗,等灵韵回来让她给你解解梦!”之言拍了一下我的后背,露出了阴谋策划者的微笑。
“算了算了,别吓我……她的解梦技术比悦虹的做饭技术还要差。”——虽说悦虹一直照顾我,但是做菜这方面我可以以我的十根手指起誓我的技术比她强50倍以上。
走出校门,我和之言就此分别了。
我沿着聪鸣西路一直走,我的家就在青月市最高的大厦——煌鼎大厦的对面。那里有一栋陈旧的居民楼。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住在那里。妹妹和我的父母一起住在我原来的家。当然是因为我的生活能力需要加强,我才被父母和妹妹“流放”了出来。但是在短暂的适应期后我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独居的生活。虽然妹妹不时会来看我的生活状况,但毕竟那是少时候,我大可以放心地享受一个人的时间。
走进了熟悉的家门,我像往常一样把书包放在沙发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面有一台松间的电视机,旁边的柜子摆满了手办——这是作为一个宅男最喜欢的东西之一。我并不痴迷于他们,或者像某些死宅一样对着妹子手办意淫。我只是喜欢那种精良的制作和每一个人物背后的故事。放在最中央的手办是我的最爱,我每天都要精心擦拭的一个人物手办——肖邦的手办。
没错,就是肖邦的手办。
肖邦是我最喜欢的钢琴家,没有之一。他被誉为钢琴诗人。看过点历史的人可能会知道他很爱国,但这一点并不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他时而优雅时而悲壮的曲风让我不得不钦佩他能做出如此复杂又不凌乱的艺术品。我希望能成为一个肖邦,一个独一无二的肖邦。
扯了这么多我也累了,看看电视好了……
我打开电视机,浮现在眼前的第一个节目就是新闻。我本身对新闻并不怎么感兴趣,因为总是看一些战争和事故的报道没有什么意义(偏见而已)。可正当我想要换台的时候,一条滚动新闻吸引了我,我一字一句地看完了整个新闻——
“2016年8月20日,我国科学院研究员白空将月球引力值异常问题彻底解决,有望获得新一届诺贝尔奖。”
月球引力值异常……
7个大字映入了我的眼帘。
是的,我对这几个字并不陌生。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这几个字。因为9年前——2007年的那场事故的罪魁祸首,就是这7个惨白的大字。
一瞬之间,我的思绪回到了2007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