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不长。
依赖鬼手的日子,注定不会长久
顺便一提,剑术学院就是为了聚集分散的像斯诺那样的“鬼”而创建的。
横行了一阵子后,他毫无疑问地被蒙着眼睛的老头强行带走了——瞥见老头背上的刀剑,流云就算是再不甘、再愤怒,也只能憋在心里。
“等我,兄弟!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斯诺的笑容几乎是快要僵硬掉了的
受人欺负的滋味,差透了……
他想变强,他不想寄人篱下,也无法容忍自己的人生就这么平庸下去——所以,他渴望剑术!
两眼发昏、动弹不得、四肢酸痛……这都是常有的事,可他丝毫不在意,仍旧不顾一切地挥舞树枝。
强者的世界是如此地值得憧憬——只要变得足够强,一切都能实现。
没有钱,也没有才能,更没有出人的智慧——他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可他坚信,只要有奋斗的心,那就足够了。
他舞动着,舞动着……就算被汗水浸透,被疲劳的潮水淹没,被饥饿的魔鬼束缚地举步维艰,他也坚持着练剑。
累了,就躺在大树底下;渴了,就喝流动着的溪水;饿了,就去河里抓鱼。
时间如潮水般流逝,训练的招式也逐渐增多。
这得益于流云的记忆力,似乎只要多看几眼,那些生涩的动作似乎就会烙印在脑海当中。
这样一来,即便流云学的很慢,但却有了保证
格兰之森并非安全,面对时不时钻出来的牛头怪和猫妖,没有利器的他只能退避三舍。
这便是常人不敢来格兰之森的原因之一,越往前走便越危险,据说深处还藏着不详之物。
这并非是空穴来风,仅仅是徘徊在外围,流云也常常陷入逃跑的困境。
没有铁器,平时练习用的也都是树枝,对上外皮坚韧的野兽他只能避而远之。
森林带来了危险,也同样带来了宝藏。
由于流云吃的东西不尽相同,所以即便他看起来有些消瘦,但体力却很好。
野兽和鱼解决了温饱,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捉大型兽类的崽子——流云没有铁器,不是他们的对手。
格兰之森盛产山葡萄和萝荆果,这些都是酿酒的上等材料,不仅能食用,卖给酒馆能换到好些个铜币。
采集了一段时间,一天一天地积攒,他大概已经有八十九个铜币。
只可惜……铁匠铺里最便宜的太刀也要十个银币。面对高昂的价格,贫穷的他根本支付不起。
失落的流云最后瞥了瞥躺在桌上的刀,垂头丧气地走出大门。
他就像是觅食失败的乌鸦一样,低下了脑袋。
路过的人们像看丧家犬一样看他,满脸的不屑。
刀是铁做的,人心是肉做的。
老铁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流云了——这个穷小子每次回城,都要特意绕来这里看两眼。
望着他沮丧的模样,两鬓发白的老铁匠不由得心里发软。
“罢了罢了,人生能做几次好人呢?再不做,我只能到地里去做喽!”
他放下烟枪,吐出白烟,操起粗犷的嗓音:
“等等,小子!还有把锈掉的次品,八十,当废铁卖了,要不要?”
少年暗淡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就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指路的灯塔。
匆匆丢下钱袋,抱着入鞘的刀飞奔着,流云就好像在绝境中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欣喜若狂。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珍惜地抚摸着锈迹斑斑的刀身,他的眼神从未如此明亮过。
路人的鄙夷从未停止,早已习惯这些的流云习惯地选择了无视。只是,那份寄生在心中的,财富和力量的欲望却因此浓厚而又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脑中。
他用剩下的九个铜币买了绷带和止血药。虽说这些廉价的药品远比不上炼金术士的药剂,可对流云来说,已经足够了。
虽然已经生锈,可磨掉刃部的铁锈以后,太刀依旧锋利,好像在阐述着老匠人无比高超的技艺。
狩猎的生活开始了。
牛头怪的器官以及猫妖的骨爪都能卖上不少的钱;牛头怪的犄角更是一笔横财。
流云终于尝到了新衣服的滋味,穿在身上,他顿时自信了许多。
时光冉冉,白驹过隙。
稍微一不注意,又溜走了一年。
流云不会感到孤独,更不会感到无趣,相反却十分充实——因为这些早在时间的潮水中被淹没地一干二净了。
萝荆果、山葡萄、苎麻花、野草莓、野兽的碎骨、利齿、毛发……他买了一个布袋,每次回城都扛着各种各样的材料,到各个店铺逐一换取钱币。
穿梭在森林中的身影成为了常客,一草一木似乎都熟识了他。
摸着茂密的枝叶,流云又钻到了一片葡萄树和萝荆果混交的树林当中。
他松开袋子口处的绳子,先伸手向低处的萝荆果伸去。
流云已经很熟练了,他穿过茂密的枝叶,来到了河边。他要先清洗一下新鲜的萝荆果,确保没有奇怪的生物寄生在里面。
“这棵也是酸的,伤脑筋——这样下去怎么找的够啊……”
焦急而又恼怒,从河岸边的萝荆果树下,银铃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流云转过头,不远处站着一名面容清秀,有着晃眼的淡红色长发的少女。
她的腰间佩着太刀。
“好酸……”丢掉手中咬了一口的萝荆果,面容姣好的少女苦恼地按了按额头。
“谁啊?”
树梢的动静吸引了她,转头一看,穿着短布麻衣的少年正站在那边。
“你也是来……”
于是打招呼的声音突然就停滞住了,正为萝荆果而发愁的少女,突然把手抵在了刀柄上。
一上来就抱有敌意,怎么回事?
“哼!两年了,又见面了。”红发少女的语气冷得让人发抖。
就像是看到仇人一样,她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你是谁?”
“我是谁?”少女微愣,眯眯眼,“切,记性真差!”
铛!
寒暄的尾声刚刚落下,刀尖碰撞的声音又戛然而起。
力道丝毫不弱,动作娴熟而又流利——流云咽了口唾沫,在清秀而又小巧的面孔下,怕是暗藏着猛兽。
随风而起的树叶,摇曳的野花;还有随风而起的,少女的衣摆和淡红色的长发……
三年前的邂逅,在阴差阳错之下,再续了。
她没有穿艳丽的裙子,而是披着轻薄的风衣;不同于圆底鞋,她的鞋子是长及小腿的、有鞋带的棕色靴子,顶部外翻。
黑色的裤子,斜刘海,眉宇之间散发着英气——行头很酷,可穿在娇小的少女上就显得有些宽松了,双手埋在了袖子里。
要将她和三年前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实在太难了。
要说不变的,只有那头明丽的红发,和要强的性格。
“反应还不错嘛。不过,你的刀太破了。”
话音刚落,她稍微用力,将流云击退。
刚稳住步伐,迎头而来的斩击让流云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可刚握紧刀,腹部就被少女的拳头狠狠地击中了。
“唔……你……”
他痛苦弓起腰,狰狞地看着少女充满敌意的脸。
流云的身影,似乎和少女过去的身影,在这一刻重叠了。
“这是还你的那下,乞丐!”
太刀指着自己,流云握紧了手中的语气,咬了咬牙。
“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望着略有变化的精致面孔,流云终于还是认出了夜萱。
至于认不出来的原因,大概是头发变长,衣装奇特的缘故吧。
短短三年不到,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真好笑,我又不是傻子。”
“哼,大小姐~你好像有些记仇啊。”
“如果这算是记仇的话,那全大陆的人就都很记仇了。还有……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穿贵重的洋裙,还有个身份不一般的父亲,你难道不算是大小姐吗?”
夜萱一怔,她的眼中逐渐被愤怒所取代,握刀的力道大了不少。
“乞丐,谁告诉你我是大小姐了?”
“哦?不是吗?”
夜萱的穿着虽然异常,可绝对不便宜;手上的太刀做工精细,也不像是一般人能有的。
可她又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你家道中落了吗?”
“哈?怎么可能!”
“那就是你家出现了什么变故,”流云一口咬定,自信地昂起头,“如何,我说的没错吧!”
“这……和你有关系吗?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的必要吧!”她是故作镇定地拿刀指着流云,“来吧,打一架,然后被我打的求饶我就放你走。”
看似外表从容,可流云分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还有苦涩——特地把偏离的话题转回来,这绝对不是无意的。
与此同时,意想不到的信息接连不断地注入流云的脑海,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名性格与众不同的少女。
这时,流云突然发现她的右手似乎有些不寻常:“你在抖?”
“抖?”夜萱一惊,心虚地笑:“哼,举着刀不动手,我也酸了呢。”
“是吗?那就放下武器吧,我不会逃跑的,况且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兴趣使得流云把恩怨埋入心底,之前对“大小姐”的深恶痛嫉,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
“你有资格让我听你的意见吗,三脚猫?”
“难道虐待我比和我谈话更轻松吗,大小姐?”
哑口无言。
沉吟片刻后,她终于犹豫着收刀入鞘:
“切。滚吧,谁要跟你说话?我心情很不好——滚啊!不教训你是我的忍耐限度了。”
流云一咬牙,可在实力的压迫下,他只能收刀,夹着尾巴逃走。
“算了,我也没亏什么。”
嗒,嗒,嗒……
夜萱像是看不到流云一样,望向对岸,捡起身边的石子,抛向水面。
扁平的石子竟在水面上弹了三次,惊起了水面的波澜。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她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自语,眼神迫切而又焦虑。
抛石子的是左手。夜萱的右手腕一直在抖,就算没有拿刀也一直在微微抖动。
好奇的流云停下了脚步,又跑回去问:“大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手?”夜萱低头看了看不自觉在动的手,稍微睁大了眼睛。她停下丢石子的动作,“你的视力还真是好啊……还有,这个你没关系吧!然后,不要叫我大小姐!”
她把正脸转了过来,少女的面孔近距离地呈现在流云的面前。
不过,只得他注意的不是精致的五官,而是她脸上两条若隐若现的泪痕。
她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而哭呢?
“大小姐,难不成,你刚刚哭过?”
手上石子落在地上,像是被闪电劈到到一样,少女猛地震了一下。
“你怎么会……不,突然就这么问?”
“泪痕啊,大小姐。”
这么一说,夜萱顿时脸颊发烫,惊慌失措地摸了摸脸蛋。在这之后,她把手伸入河里,舀起水用力泼向一次。
“你再看看有吗?”
“没有。”
“没有的话就是你看错了,我怎么可能哭呢?”
极其自尊而又蛮不讲理的话语就这样说了出来,少女的蛮不讲理在这时候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是不是胡说可不是我说了算,大小姐~”无奈的少年无奈地叹气。
心情逐渐变变好,两人之间的隔阂逐渐变薄了。
小孩子之间的恩怨,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罢了。到最后,还是会握手言和的——这就是天真的少年少女们的共性。
“你为什么哭?”
“与你无关。”
“是漫画书被偷走了吗?还是喜欢的娃娃坏掉了?”
“你把我当成小孩了吗?”
“都不是……”流云摸了摸下巴,“还不会是有人欺负你这个大小姐了吧?”
“闭嘴!你不要再猜了!”
一直无止境地问下去,夜萱很快就不耐烦了。她转身,想要离开这个讨人厌的乞丐。
“真不愧是大小姐,真是玉口金言呢。把话埋在心里,不说给别人听……你这样怎么交朋友吗?”
夜萱停了下来。
流云不经意的话语就像是尖锐的箭矢,深深地扎进夜萱的心脏。
她感到窒息,刚刚抑制下去的感情又被勾起,胸口压抑起来。
“有的,我怎么可能没有?你不要把乱扣在我的头上?”
怒气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把她淹没,她愤怒地瞪着流云。
“你这么说的话就一定是没有的吧?太容易被看穿了,你。”
太刀出鞘的声音响起了。
在流云瞳孔收缩的瞬间,太刀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化作弧形的剑气,向流云袭来。
“这是什么招数?”
来不及惊叹,流云狼狈地侧滚躲开,瞠目结舌地瞥了瞥变成两截的树干。
这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招式,紧接着,刀尖逼近流云。
他侧身躲开,紧接而来的是夜萱的踢击,将流云踢飞。
实力的差距是在太大,面对夜萱,流云就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躲闪。
追赶着,流云穿梭在森林当中,利用熟悉这里的优势将夜萱甩在了后面。
逃跑的一帆风顺来源于经常性地在格兰之森和赫顿玛尔的来回跑动,其效果在这时完美地体现了出来。
不过尽管如此,流云扫视四周被剑气肆虐的树林,不禁感叹夜萱的实力。
这也是他头一回知道,剑也能够发出像魔法一样的远程攻击!
“你还真是快累啊,大小姐~”
“闭嘴!”
她回过气来,一边喘气一边再举起太刀,冲向流云。
流云不打算跑了,趁她最疲劳的时候,转攻为守!
清脆的金属声回旋在树林里,流云和夜萱僵持在一起,彼此瞪着眼。
“唔!”
手腕处的刺痛夜萱不得不暂时后退,捂着右手的手腕,神情痛苦。
“你没事吧?”取得第一回合胜利的流云半开玩笑地笑道。
“闭嘴!趁人之危的三流剑士,你……”
吼!
夜萱看向不远处的树林,在哪里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这吼叫声属于牛头巨兽,牛头怪之中的变异体。
“妈的,快跑!”
面对即将出现的怪物,流云不假思索地就想逃跑,顺便提醒了夜萱。
可她并无退去的意思。忍着痛,他十分勉强地握紧了刀,:“你要逃就逃吧,哼!野兽这类东西,我几刀就能……”
吼!
再一次的吼声打断了夜萱,紧接着,一双棕红色的大手从茂密的树叶中摸出。
紧接着,吼声的始作俑者伸出它的头颅,继而露出它的真实形态。
“这是什么!”樱唇微张,少女的俏脸上充满了震惊。
“大小姐!你没见过吗!”
“我听都没听过!”
“……”
在体型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即使有着不错的身手,夜萱也无法击败牛头巨兽。
仅仅是望着那庞大的身躯,她就已经开始后退了。
仅凭她娇弱的身体,怎么看都打不赢。
可就是在惊慌失措之下,夜萱做出迎战的姿势,生硬地、勉强地翘起一丝嘴角。
所有的自信,所有的恐惧和忌惮,以及手腕上的伤,都在这一刻汇作一句感情复杂的话语:“我能打赢。”
流云才刚跑出不远,回头便看到夜萱的动作。他瞪大了眼:
“你疯了吗!”
“我说过了,野兽这类东西,我想杀多少杀多少!”双手颤抖的少女试着克服紧张,握紧了刀,“你要逃就快点滚,胆小鬼!”
他想再开口,可在这瞬间,他看到了巨大的拳头挥舞向夜萱。
“小心!”
巨大的冲击力击中了少女,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抛向远处。
机缘巧合之下,她重重地砸在了流云的的身上,闷哼了一声挣扎起身。
额头溢出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她咬着牙,额头上的痛楚霎时间席卷而来。
好在她穿的严实,没有擦伤。
流云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倒是没有受伤。
少女的鲜血顺着白皙而红润的脸颊滴落,流云他大吃一惊:“喔!你、你没事吧?”
出乎意料地,遍体鳞伤的女孩无意回应,而是义无反顾地冲回去,
面对着高达三米的巨兽,夜萱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选择正面对抗。
既鲁莽,又倔强。
“静下心来,就像父亲说的那样,静下心来……”
夜萱勉强平息心情,如果她慌了,就真的完了。
挥手间,剑气破空而去。
没有击中。
两道弧形的剑气射中巨兽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烙印。
行动迟缓的巨兽,在最脆弱的面部,受到了创伤。
它痛苦地哀嚎着,双手乱挥。
夜萱的手腕更加刺痛了,这原本是下杀手的好时机,可她却僵在原地,捂着手腕。
正是这片刻的休息,让牛头怪的蛮力奏效了——乱舞着的拳头再次将夜萱打飞。
她重重地撞到了树上,身子无力地落下。
“可恶……我还……”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在伤痛和晕眩中,眼皮愈发沉重,视线开始模糊。
扑哧!
恍惚间,夹杂着牛头巨兽痛苦的咆哮,她听到了什么东西被刺穿的声音。
再之后,庞然大物轰然倒下了。
在那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