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霸道的进攻,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水平——真是个怪物!”
“奇怪吗?她身上流的可是导师的血!——导师是谁?导师可是公国最强的几位剑圣之一啊!”
“可我听说她从小就开始练剑了,就算是天才,但应该也很辛苦的吧?”
“这有什么?虽然剑学得好,但是她平时也太嚣张了。如果不是导师来教,她……”
“嘘——她来了!”
……
“喔——这个白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完完全全地压制住夜萱了!”
“好像是去年刚刚入院的吧?真正的超级天才啊!”
“听说他和那个靠爹的女人完全不同,父母好像是卖水果的吧?而且他和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反观那个输掉的家伙,平时那么傲慢。这下输了,她可丢脸丢大发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导师的脸往哪搁啊?剑圣的千金输给初出茅庐的小子,这得被唏嘘好一阵子呢——话说导师他去德洛斯有一个月了吧?”
“不知道,新来的导师完全没有他教的好啊!”
……
“喂喂,导师去德洛斯已经一年了,杳无音信的,不会是回不来了吧?”
“别胡说!他可是剑圣,又是剑术协会会长!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德洛斯的光剑皇族,黑袍子的都是剑圣!”
“这么说来,倒还有可能……算了,谁知道呢?“
“诶对了,你看,自从咱导师一走,她女儿马上就不是第一了。”
“好像是有这么点关系!哈哈,看来这千金没了爹,就屁都不是了,哈哈~”
“可不是吗,听说她前两天又被一个新生打败,那人可是捡垃圾出身的啊!啧啧——”
“以前还能仗着第一的位置横行霸道,现在?白风可不同意!”
……
隐隐约约,在黑暗中,流水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挣扎着睁开眼,周遭的一切逐渐清晰。
发现自己倚靠在树下,夜萱倚着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全身酸痛,像是灌了铅。轻轻触摸额头,刺痛传来,透过纱布,溢出的血沾上了指尖。昏昏沉沉,摇摇欲坠,现实与幻境之间似乎交融在了一起。
血的气味有些刺鼻——看清四周,猫妖的尸体遍布草地,每一具都留下了致命的斩击。似乎是凑巧,又可能是刻意,总之每一具尸体的要害都被贯穿了。
身为世家子弟,她见过的世面不算小,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呕吐。
战斗声从不远处传来。
扑哧!又一只猫妖被撕成两半。树林中,少年甩了甩刀,野兽的血溅在枯黄的泥土上。
嗖地一声,远处的树林又发出骚动,流云嘴角扬起,猛地冲去。
远远地闻到危险,来自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潜伏着的猫妖厮叫着一溜烟地逃走了。
“算了。”
流云有些疲劳地放下了刀。衣服被爪子划破,新的伤疤又覆盖在旧伤疤上,习惯性地流血。伤口虽然遍布全身,但都是些皮外伤。
牛头巨兽的器官经过挑选,整齐地陈列在地上,染红了土地。腿骨,毛发,尾巴,牛角以及皮——牛头巨兽最值得狩猎的地方,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把材料放入布袋,捆上绳子,沉甸甸的感觉使流云笑开了花。
流云一边提了提袋子,一边不满地嘀咕:“糟了,装不下!”
“你是……怪物猎杀者?”
一转头,虚弱的夜萱正朝自己走来。她嘴唇无色,脸色苍白,似乎刚做过不好的梦。
“你真是能睡啊!”流云一边往伤口里倒药,一边笑着调侃,“怪物猎杀者?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我只在外围杀杀牛头怪和猫妖,格兰之森可是会流动的丛林,再往深处我可没有把握活着回来。”
“这不是重点。”抱着一丝侥幸,不愿面对事实的夜萱说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你是怎么打倒那个巨兽的?”
“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大小姐!”流云不由得嗤笑一番,指了指自己的小腿,“不管是什么牛头怪,只要把它脆弱的脚筋挑断,就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了——这可是常识,难道你这个博学的大小姐不知道?那就有点搞笑了。”
“那算什么常识嘛!猎人!”夜萱有些不满地嘀咕着,然后又大叫道:“还有别叫我大小姐啊!我都说了我不是!”
流云倒有些想笑了这个女孩,虽然有两下子,但是性子却很急躁。
“这个人虽然自称不是大小姐,但看这架势八成也是个地头蛇,说不定以后能作挡箭牌……况且……她还会很多我不会的招式。”流云心想。
“抱歉。”流云假惺惺地赔笑,“不过,要让我换称呼的话,应该先报上你的名号吧?”
“名字……”
突然被问到名字,对话突然停滞了。
不告诉他?或者是假名?夜萱犹豫不决,说谎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虽然他打不过自己,可杀这些低级野兽却有一手——总的来说不是什么弱的不成样子的人。
“你在犹豫什么啊?一个名字而已。”流云不理解地摆摆手。
见夜萱还在迟疑,流云一咬牙,一狠心,对还在犹豫中的少女伸出了手:
“两年前的事情是我冲动了……”
才刚说道一半,流云就有些开不了口了。阿谀奉承的话,他很难说出口。
“尽释前嫌吧,我们交……交个朋友吧,我叫流云。”
勉强算是讲完了一句话,僵硬地伸出手——流云觉得自己真是个白痴。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客套话而已,也什么这么难开口呢?
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就看夜萱什么反应。
夜萱惊讶地张了张嘴,看起来有些意外,于是她转过身去思考,最后却说了一句:“你的名字真随便啊。”
“哈?”流云完全没有料到夜萱的回答,顿时感觉稀里糊涂的,“你的名字能有多好听啊?你这家伙,又不想报名字,又乱嫌弃,你可真是不讲道理啊!”
“啧,急什么,让我想想!”因为从来没有向别人自我介绍过,独行独往的夜萱显得有些紧张又纠结。
平静下来,红发的少女脸颊微红,站直了身子,字正腔圆地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夜萱,你给我好好记住了,不要再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了!”
“夜萱?”
“怎么样,比你那个乞丐的名字好多了吧?”夜萱自信地摇了摇食指,“这可是忘忧草的名字呢,怎么说也是比你这个粗人有文化的吧——”
“噗!”
“怎么了?”
“我在想牛不是最喜欢吃草了吗?你说你是忘忧草,那——”
“住口,白痴!”夜萱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再胡说我就把你打成真的天上飘的流云!”
一边说着,她很自然地自然摸到了腰间,突然发现本该佩刀的地方竟然都是空气。
少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像是重要东西不见一样惊叫一声:“我的刀呢!”
“冷静点冷静点~天还没有塌掉喔,夜萱小姑娘!在这里。”流云举起那副异常锋利的刀,“自己过来拿。”
“啧!擅自就拿走我的东西,你还真是随意的一个人呢!”
暗暗咬了咬牙,踏着格外用力的脚步,夜萱气冲冲地夺过了太刀,“还有不要叫我小姑娘,也不要叫我大小姐,叫我夜萱!“
“是是是。”流云敷衍地回答,“你的伤还没好喔,大小姐——不,夜萱大小姐。”
“都说了我不是大小姐!”夜萱几乎涨红了脸了出来,“还有,我的伤跟你没关系!投机取巧的小偷!”
突然被冠上了小偷的称号,流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小偷?”
“哦?你不知道吗?呵……我说,你难道以为你天天趴在那里偷看,没人能注意到吗?”夜萱抱着胸问。
、
从未想过的问题重重地锤在了流云的身上,使得他身体一颤。
这是令夜萱满意的反应,紧接着,坏笑着的少女继续说道:“哼哼~像你这样的人偶尔也会有,那群老不死也懒得管——反正学到后面也学不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萱突然就卖起了关子。她很自信地笑着,似乎在等待流云失望的表情。
在认知程度上,乞丐出身的流云可远比不上夜萱。
天空的颜色变暗了,再过不久晚霞就要出来了。他得同时找个借口离开——晚了的话,等店铺关门,牛骨什么的就得等到明天再卖。流云是席地而睡的,这么一袋的材料放在身边,难保能安全复活危险的夜晚。
“你的伤怎么样?”
“啊?伤?喔……是你给我包扎的吗?”夜萱指了指自己被纱布覆盖的伤口。
流云点了点头。
夜萱突然有些后悔说刚才的那一番话了,对方这么帮她她还这么损他,这样就显得她有些小肚鸡肠了。
但她又是有强烈自尊的人,最多最多,她只会说:“这样啊……那还是谢谢你了。”
“你难道不关心你伤的怎样吗?”
令夜萱居然毫不在意地,轻松地摆手;“一点小出血而已,明天就可以摘掉了。”
“就这些?”
“当然了,不然还有什么?”
“你不怕疼?”
“只是这种程度为什么要怕啊?又不是断手断脚。”她故作镇定地摆摆手,然后又一副认真的样子对告诫流云,“还有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嘛,我是剑士啊!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总之来说,夜萱并不像流云想的那样是娇贵的小公主,她性格要强,记仇,同时剑术很好,而且还会穿古怪的服装——从流云的试探中,他可以得出这些结论。
突然,想到什么的少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古铜色的怀表,她的脸就由红润变得煞白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她突然就抱起头,像是天塌下来一样碎碎念,惶恐不安的。
“怎么了?天要塌了?”流云好奇地问,刚觉得她是个很稳重的人,结果现在又慌的要死……这是在扇流云耳光吗?
“可恶啊啊啊!我怎么会跟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夜萱脸色发青地哀嚎,“萝荆果萝荆果萝荆果——妈妈叫我来摘的萝荆果,我忘记摘了啊!!”
她心神不宁,惶恐不安。
“有必要吗?怕成这样。”流云不理解地问,“很可怕吗?”
“妈妈她就是魔鬼!是世界的魔王!”不假思索,没有停顿,夜萱直接就给出了极端的评价,一边瑟瑟发抖。
“你这么慌干嘛,萝荆果那种东西去街上买不就行了,一铜币两个呢!”
“我妈挑剔的很,要的是最最最最新鲜的萝荆果,晚一秒的都不行!”
“哈?为什么?月光酒馆酿酒用的都没这么苛刻。”
“当然是吃啊……可恶啊!我得赶快去……”
少女回头,拔起腿就走,神色还很慌张。
就在这时,她被一只手用力抓住了。
“等等。”
“你又想怎样?再耽误的话我就完蛋了啊!放手!交朋友的事下次再说。”
此刻已经是火烧眉头,夜萱已经不耐烦得想要拔刀了。
“萝荆果我多的是,都是今天刚摘的,送你几个也无所谓。”
说罢,流云指了指身后的布袋。
失去希望的瞳孔顿时大又光亮起来,夜萱企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道:“条件呢?”
“什么条件不条件的,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几个果子而已。”
企盼着收买夜萱的心,她却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谁跟你是朋友?别套近乎,条件是什么,快说!”
拙劣的语言游戏被少女一眼看破了,他只得无奈地贴近夜萱,贼眉鼠眼地说:
“带我去你家玩玩,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大小姐。”
“不行!”
“你仔细想想吧,现在去找几乎找不到了哟——太阳快下山了。”
“可……”
“想想你母亲大发雷霆的样子吧,仔细考虑哦!”流云幽幽地说道,一脸邪笑。
脑海里呈现出妈妈令她惶恐的笑脸,夜萱吞了口唾沫,最后苦涩地放弃了防线:“算了,好吧好吧。”
不情愿地领着流云,穿过森林小径。一路上有不少野兽前来袭击,都被流云轻松解决了。虽然夜萱很不甘心,但流云的反应速度有些太快了。
避开森林里的植物陷阱,绕过牛头怪和哥布林聚居的部落——两人穿过森林,进去了复杂的街巷。人很多,巷子和街道几乎没有差别——外地人来赫顿玛尔,如果没有人带路的话是很容易迷路的。
喧闹的街道,低矮的房屋群中,商店近乎占了二分之一。秩序井然——卫兵为了维持治安和公平,几乎全天都在巡逻。
若是没有繁华的商业,流云哪有机会随意拿果子和骨头换钱呢?赫顿玛尔是贝尔玛尔的首都,是贝尔玛尔的经济中心,更是大陆第二大贸易枢纽。即便是已经近黄昏,打地摊的冒险家们早就打道回府了,赫顿玛尔依旧人马云集。
现任的女王斯卡迪曾经感叹:赫顿玛尔的市场没有停息,早晨有早市,晚上有夜市:无时无刻,在每一个角落,都存在着资本交易。
流云其实也不想一家一家去贩卖材料,只是地摊的位置是起早贪黑都不一定能抢的到的,况且租金也很贵。
大妈将握着青赤相间的水果伸向流云,满脸友好的微笑:“小子,苹果买吗,苹果。”
“呃,拿两个吧。”
五枚铜币争相碰撞着掉入了手中。
“喔!”
措手不及之下,夜萱接住了丢过来的苹果。
“我不吃!”夜萱固执地说道,事实上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战斗是很耗体能的,加上她全身因为撞击而酸痛不已,身体能量的消耗是很大的。
“爱吃不吃。”
“切。”
就这么僵持着,流云朝铁匠铺走去了——牛头巨兽的骨头和外皮都是炼器的好材料,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师傅~。”
“又是你啊。”正在打铁的老铁匠停下了手中的活,“这次可不是猫妖的爪子了吧?看你的表情,是收获什么珍稀的猎物了吧!”
“老师傅不愧是老师傅。”流云笑着放下袋子,倾倒而出。
与流云所想的不同,老铁匠并没有感到惊讶。他摩挲着这些材料:“还很新鲜……”然后,他忽然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小子,你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那是!跟您之前说的一样,牛头巨兽真是中看不中用,两下就趴了。”流云得意地用大拇指扫了一下鼻子,“您算算,多少钱。”
“急什么?这么新鲜的牛头巨兽……大概五十银币。”
蓬。
刚刚抬起的布袋因为流云的松手而落在了地上,吓得偷偷啃苹果的夜萱手一滑,差点掉在了地上。
“这么点破骨头值五十银币?”夜萱不解嘀咕,这些东西送她她都嫌烦,也能值五十银币?
流云咽了口唾沫,眼睁睁地看着一袋银币送来,放入手中时就如同大山一样沉重。
五十银币可是正常家庭一年的收入啊!
“不得不说猎人可真是个高风险高回报的职业啊。”喧闹的街道上,步行着的流云砸舌道,“嘛,习惯就好。”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萝荆果呢?”
夕阳泛红,映照着夜萱的侧脸。她看着流云,很不耐烦的样子——从头到尾,她感觉一直在被流云戏耍。
“你先带路,不是说好了去你家参观的吗?”
夜萱不满地伸手:“你先把萝荆果给我。”
“万一你拿了就跑怎么办?””
两个人站在人流当中,在马车和叫卖的喧闹声下,对视着。
最后,先打破僵持的还是夜萱。
“我说,你为什么想去我家?”
“我们是朋友吧?我想知道你住哪而已。况且,我打不过你。”流云头头是道,让夜萱哑口无言。
终于,她十分不情愿地扭头,一边前进一边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