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流云迟到了一会儿,但影响并不大。
一直在商讨的基本上是罗莉安和克洛帝斯,偶尔镜月也会冒出一两句想法出来,至于流云……则是完全隐身在旁边,安静地收集着有用的信息。
并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因为他的话并不一定有人听。
所以他也没必要自找无趣,安心地在旁边听就好了。
会议结束以后,流云再次和他们分开——不过那两人似乎也很乐意,没有去拦流云。
夕阳西下,转眼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作为一个猎人,流云十分清楚进入丛林需要准备什么,所以趁着还未入夜,止血药解毒药什么的全都买了——这些小东西虽然廉价,但却很管用。
除此以外,流云还买了干粮和水壶,免得到时候迷了路饿死渴死在路上。
背包鼓鼓的,流云也安心了。
回到旅馆,流云解下外衣,抽出太刀,将刀身擦得光亮。
刀面上映射的是自己信心十足的面孔,他对着镜中少年露出了微笑。
出发的时间定在了明早天刚刚亮的时候,所以流云需要养足精神。
闭上眼睛,回忆起早晨在那片森林——好像是叫做亚诺森林,在那片森林里,流云观察到的种种迹象。
“说起来,为什么在那里走了那么久,却看不到哥布林呢?哥布林这种生物,不应该是随处可见的吗?”
“是因为栖息着强大的怪兽,所以才不敢居住吗?但那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而且,哥布林要迁徙的话,村庄的建筑物应该也会留下来吧?”
“难道是因为魔法学院的原因吗?如果是的话,那在那条警戒线后面,应该是会有哥布林村庄的……”
哥布林这种生物,一直都可以拿来判断森林的危险程度。
他们既瘦弱又矮小,和人类一样,是以村落的形式生存的,而且数量十分庞大,几乎有人类居住的地方都能见到他们的踪迹。
如果一个森林里见不到哥布林的话,那就说明……一定有什么,让哥布林这样能适应环境的生物都不敢居住。
带着对些许不寻常迹象的疑惑,流云入睡了。
睡眠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仅仅是睁眼闭眼的功夫,黑夜和白天就像是翻了一面。
天空泛白,旅馆里的人尚在呼呼大睡,流云便收拾行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集合的地点依旧是罗莉安的店铺。
没有人迟到,在确认没有落下东西过后,佣兵小队在罗莉安的指引下,来到了那条被卫兵封锁的栅栏面前。
值班的两名卫兵低着头,在打着瞌睡,鼻涕就像是野草上的露水,摇摇欲坠。
“喂。”
没有反应。
“喂!”
罗莉安几乎是喊了出来,这才把两个卫兵叫醒。
“谁……罗、罗莉安大人!”
他们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来人过后,立马站的笔直,之前的睡意消失地一干二净。
“我们是佣兵。”克洛帝斯亮出了那张发黄的委托,“请让我们进去。”
“啊,是!”
手忙脚乱地,他们把栅栏打开,让出一条道:“请!”
在罗莉安的目送之下,流云三人终于进入了这片充满未知的丛林。
凭借着林叶间稀疏的阳光,三人保持着警惕,慢慢地前行。
流云留心注意着周围,寻觅着哥布林的踪影。
哥布林是森林里的土著,在贝尔玛尔公国,哥布林和人类是和平共处的。
身为猎人,流云十分了解哥布林这一生物:如果能找到哥布林的村落,就能问到这片森林的地形和生物信息——这样的话,对于这片森林的了解将不再是一团雾气。
外围完全看不到哥布林,流云期待着能在被封锁的区域里看到。
和外围的平原地形不同,这里的地形呈现山地的状态,因为落差,河流就容易形成。有水的话,就会有许多像哥布林一样的生物存在。
枝叶丛中偶尔会传来沙沙的声音,但往往流云开始警觉的时候,钻出来的只是蛇和猫妖之类的东西。
周围的植物虽然没有格兰之森的茂密和繁多,但依旧呈现着晚夏的生机勃勃。
“这里真的是能让人失踪的地方吗?”
一路走来,先不说凶猛的野兽,就连所谓的遇难者的尸体都见不到。流云的疑虑更重了一些。
先不说丛林深处有多么危险,一般的学生根本不可能去到那么深的地方吧?
一边是对哥布林的存在抱有疑惑,另一边则是对委托本身持以怀疑,但看政府亲自封锁的样子又不像是小事——流云心中的问题,简直可以堆起来了。
一边考虑着,一边行走着,时不时有猛兽袭来,但仅仅依靠克洛帝斯和镜月,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了。
一路轻松的流云不禁露出了微笑。
虽然疑点还有很多,也说不定有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但一回想起昨日罗莉安展示给他们看的那袋金币,他就口水直流。
按照事先说好的话,流云是可以分到两成,也就是一百金币——流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所以当他见到以后。眼睛里就只剩下黄金的金光了。
他幻想着得到不菲报酬以后所能做的事:比如买更好的太刀,比如买好看的衣服,再比如住进普通的房间……不管
哪样都让他两眼放光!
在行走完一段路途之后,镜月就有些耐不住无聊了,忍不住发牢骚:
“这一路走过来,怎么连个畜牲的尸体都没看到?”
“因为这里没有魔石。”
克洛帝斯停了下来,随后大家都跟着停了下来。
“魔石?你是说这个破地方还有魔石矿?”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储量还非常巨大……不过即使如此,魔法学院中将魔石发放给学生的条件仍旧十分苛刻。我猜这些学生就是想碰点运气,所以才冒险进入的吧?”
“原来如此……嘻嘻,既然如此,我怎么说也不能空手回去。”镜月搓了搓手,又露出了那副奸商的模样,“等办完事儿,我就去挖它个一袋!哈哈,我要发财了!”
剑士陶醉在自己的幻想当中,一脸淫笑。
流云选择性地无视了他,向克洛帝斯发问:
“不好意思,能插一句吗?”
“怎么了?”
“我听说有魔石矿存在的地方,周围一般都有魔兽存在,那也就是说,那些被害和失踪的魔法师们是被魔兽杀掉了?那样的话,我们这里应该没有可以对于魔兽的武器才对。”
镜月的眼神稍微变了一些,对流云的印象再一次改变了。
面对流云提出的关键性的问题,克洛帝斯挑起了眉头,有些惊讶于流云的思考能力,然后回答道:
“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既然要长期开采,周围魔兽肯定都是被杀光了的。况且……”一边说,他拔出他的红色左轮双枪,嘴角翘起,“就算真的还有魔兽,我也会像杀猪一样把它射穿!”
面对如此自信的克洛帝斯,流云什么也说不了,只能相信他的实力。
一段行程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线,现在正是艳阳高照。
流云三人随意找了一条小溪,在岸边盘坐下来吃干粮。
小憩虽然短暂,但完完全全消去了流云身上的疲劳。
恢复体力以后,继续往前,没过多久,流云便惊喜地发现了一条小道。
顺着这条道,难怪着期待前进……终于,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盼望已久的东西——
哥布林村落。
而且规模还很大。
“快看,是冒险家大人!”
村口,拿着长枪的哥布林守卫用十分别扭的阿拉德语大叫了一声,用力拍了拍身边的同伴。
村里来了人类,这些绿皮的小家伙自然是要围过来的。
流云腆着笑脸就和他们交流了起来,还收到了几个果子的礼物;倒是另一边,镜月和克洛帝斯一直保持着警惕。
这个村庄建在一小块平地上,除了居民的木屋,商店和酒吧什么的都有。
这么大规模的村庄,也难怪其他地方没有哥布林居住。
很快,村外来人的消息便传入了村长的口中。
走着长白胡子哥布林杵着拐杖,快步走了过来。
“几位还是先进我的屋子里坐一会儿吧。”
这位哥布林长者用十分娴熟的阿拉德语说着,把流云三人都请进了一个格外显眼的木屋里。
他吩咐下人搬来人类坐的大椅子,然后自己坐在了要小上许多的椅子上。
桌上放了一点水果,流云随手拿了一枚果子,咯吱咯吱地啃了起来。
准备好以后,村长开门见山地问:
“冒险家大人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村长先是开口,然后绿色的额头突然紧皱起来:“不会又是为了那些石头吧?”
克洛帝斯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了委托纸:“当然不是。我们是佣兵。”
哥布林长者走了过来,从杏色的外衣袋里摸出一副圆框眼睛,仔细浏览一边过后,又回到原位。
“原来如此。”取下老花镜,年迈的哥布林捋了捋胡子,“我大概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了。”
“说。”
镜月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了,但哥布林却在犹豫。
“之前也有很多像你们一样想要去消灭‘血雾’的人,但他们都没有回来……”
“闲话我不爱听。你只要告诉我魔石矿在哪就行了。”克洛帝斯土豪打断了村长,表情凝重地说道。
面对固执而又无畏的佣兵,村长只得点了点头。
从屋子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村长指了指上面用红笔标记的地方,干咳两声,指引着通往矿脉的道路。
作为原住民的哥布林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将全部的通往魔石矿的道路的路线都告诉给了流云。
流云是个记忆力和方向感都很强的人,所以仅听一遍就能全部记下,省下了不少时间。
离开哥布林的村庄,在流云的领路下,一路前进。
这里的怪物和野兽和外围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数量少了很多。
在到达矿脉所在地之前,似乎什么情报也得不到,会议里说的“血雾”,也没有出现。
但是……
情况似乎有了转机。
“快看!”
说着流云指着的地方,有一只红色的狼,正躺在路中间。
“切,原来是畜牲的尸体!”
镜月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但克洛帝斯却异常敏锐地推开了他,蹲下来查看。
这是一种红色的外观和狼相似的生物,身上无毛,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像是为了排放什么东西而存在的。
更为古怪地,这个死去的生物身上并没有致命的伤痕——就像是故意放在那里一样。
克洛帝斯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但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后退!”
突然之间的大喝,瞬间让流云绷紧神经,飞快地往后退。
轰地一声,那具尸体瞬间爆开,扩散出浓浓的红雾。
若只是如此倒没什么,但……从四面八方,红色的雾气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笼罩了整个森林。
周围的空气,像被染色一样,变得猩红可怖……
这雾闻起来如血,会让人感到头晕,三人赶紧服下事先准备好的药丸,并提高警惕。
视线开始受到干扰,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周围变得异常寂静,就好像——进入了地狱。
前进的步伐放慢了,他们靠得很近,时刻留意着周围。
“快看。”
尽管在此刻十分受限,但流云的视觉还是极其敏锐的。
前方的空地上毫无规律地布满了怪物和野兽的尸体,浓浓的腐尸味如同一阵阴风,盘旋在这片丛林。
“该死,这是什么鬼地方!”
镜月头皮发麻地发颤,原本平静的心,瞬间陷入慌乱泥潭。
“那是……”
昏暗的红色森林中,这些怪物的尸体丛中,一枚徽章反射着光,让流云感到刺眼。
流云将它捡起。这是佣兵的徽章——不仅他们,以前就有佣兵来过,但都失败了。
“这是秘银级的佣兵徽章,如果连秘银级都失败了,那……”
窒息和恐惧就像是潮水一般,涌上了流云的心头。
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他没有理由回头。更何况,一想到秀色可餐的金币,他在心里就口水直流。
“都过来看看!”
调查到一半的流云听到克洛帝斯的号召,立马跑了过去。
顺着克洛帝斯所指着的方位去看,流云只看见一个魔法师倚靠着树坐在地上,面孔被魔法帽所遮掩住了。
犹豫片刻过后,克洛帝斯大胆地掀开了帽子。
“这是!”
伴随着镜月的一声惊呼,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名已经死去的女人发黄的脸颊。
尸体发臭,嘴唇无色,姿势僵硬,脸部的一些部位已经腐烂……这个可怜的魔导士,已经死去很久了。
“前面还有!”
克洛帝斯应声望去,在那里,遍布一地的尸体让他触目惊心。
流云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见不得这样残酷的场面,脸颊有些苍白。
“他们都是佣兵。”镜月面色不改,不紧不慢地说道,“几乎全部都是紫铜级,还有一些是秘银级——看来这真不是个好差事呢!”
蓬!
“可恶!”猛地朝树干锤了一拳,克洛帝斯义愤填膺地颤抖着,“难道,莎兰这个家伙,都已经到了这种事态了,到底在顾虑什么啊!”
“现在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啊。”
镜月摩挲着死者的尸体,观察她的伤口,突然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一副琢磨不定的样子。
流云有些耐不住性子,问:“有什么发现吗?”
皱起眉头,镜月捉摸不定地沉吟两声,意义不明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这个姑娘貌似长得还可以啊,这么死了怪可惜的。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她带回去……”
还未说完,冰冷的枪口突然就抵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你干嘛!”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愤怒的克洛帝斯瞪着镜月怒吼,“给我说重点!”
“是,是!”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镜月没好气地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看这里。”表情变得严肃,镜月指了指死去魔法师身上的几处狰狞的爪痕,解说道,“这些伤口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克洛帝斯忍不住问。
“这些伤口都很整齐——如果是一般情况下的厮杀的话,被抓伤的伤口是扭曲的。而且,这些伤口的位置都很特殊……”
“都在动脉。”克洛帝斯眯起了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想必其他的尸体也是如此——也就是说,这些佣兵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死的,但……要想在人的反应时间之内杀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是‘雾’!”
“没错!”
摩擦着食指和拇指上沾上的血雾,克洛帝斯警惕地扫过愈发模糊的四周,开口道:“我们必须在药效退去之前离开,不然迟早都会和他们一样躺在这里。”
“没错。照这片雾的浓度来看,这怪物的数量一定不少。“镜月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无论是克洛帝斯还是镜月,他们的推理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
如果怪物是一个群体的话,那为什么要放着入侵者和野兽的肉不吃,反而放着它们自己烂掉呢?
放出能扩散到大片森林的血雾,怪物的唯一目的只可能是进食——身为猎人的流云十分清楚野兽的习性,所以考虑到了这一点。
但是,还未等他开口,情况就有了变化。
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小心!”
始终保持着警觉的克洛帝斯大叫一声,朝着某个地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枪手的直觉在这个时候产生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远远便听到了凄厉的狼嚎声,兴奋地拨开草丛,流云三人惊喜地发现了一只通体红色的狼型生物,身中数弹倒在了和身体比例完全不符的血泊当中。
这生物全身布满了细微的小孔,即便是死了,也还在释放出血雾。
袖子里滑出一副锋利的匕首,镜月格外兴奋地冲到了尸体的面前。
但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朝流云这边聚集而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紧,就像是酝酿已久的惊雷在摩挲着乌云一样,给人一种压抑而又紧张的感觉。
“小心,来了!”
还未等流云反应过来,嗜血的瞳孔就已经透过红雾迸射出凶光,朝流云这弱小的剑士冲了过来。
本能地侧身闪过,一转头,红色的魅影一掠而过。
霎时间,周围的血雾就如同打翻了的红墨水一样,将这片森林浸染成红色。
雾气将他团团围住,在这红色的世界当中,流云已经无暇去管他的同伴,只能更加坚定地握紧手中的刀,拼尽全力……活下去!
狼嚎声如交汇的江水一般从四面拔刀传出,枪声和刀剑声几乎同时响起。
雾气里接连不断地扑出面目可憎的红狼,流云吃力地应付着他们的进攻,在躲闪与退后的间隙找准机会,瞬间命中要害!
利爪与刀剑相峙,狼嚎声和流云的喘息声重叠在了一起。
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就如同浪潮里的鱼一般无始无终;而至始至终,在战斗的只有流云三人。
因为身体的幼小,体力逐渐不支的流云开始感到疲劳,进而呼吸急促,步伐也开始凌乱起来。
“死!”
再斩下一匹血狼,流云顽强地咬紧了牙关。
即便服下了抗**丸,在格外浓厚的血雾下,他多多少少也开始感到不适。
视觉开始受到影响,双眼布满血丝的流云拼命挥洒着每一分力气,刺穿猛兽的头颅。
“反应速度变慢了……可恶!”
吸入几缕血雾,自知情况越来越糟糕的流云懊恼地按了按额头,咬牙坚持。
拙劣的爪击似乎也变得迅捷无比,狼群在被流云压制了许久以后,趁着机会,在他遍布旧伤痕的身上撕出狰狞的新伤痕。
皮肤的刺痛让流云忍住闷哼一声,他感到膝盖发软,忍不住弯下了身。
但……猎人的意志是如同钢铁般坚韧的,尽管流云快要精疲力尽了,尽管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摇晃的身子依旧驻立着。
在狼群的嘶吼,在这片如地狱一般的血雾中,流云或许变得虚弱了,但他始终紧握着手中的刀,秉持着他那顽强的,剑士的心!
如果他现在倒下了,那他将再也站不起来。
所以,他怒吼了出来,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四肢上。
红雾中未知的凶险和性命相比已经不值一提,流云驱动着手中尚在滴血的刀,将眼前所见的所有怪物杀的一干二净!
他早已听不见镜月和克洛帝斯的声音,他的世界,早已剩下他一人。
怪物的数量渐渐变少了。
流云不清楚他到底杀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挨了多少下爪击。
“死吧……唔!”
刺穿最后一只血狼的咽喉,他吃力地拔出太刀,刺入土壤,勉强支撑起酥软的身子。
“总算……结束了。”
如刚临浩劫一般,流云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只感觉身体空空的,就像是灌了铅一样。
雾气渐渐散了,他可以看清克洛帝斯和镜月正站在那里。
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流云勉强地收起太刀,朝他们走了过去。
“你来了啊。”
还未等流云打招呼,镜月就先发声了。
他眯着眼,笑容有些诡异——亦或者说,这里的空气就显得有些诡异,甚至于比刚才的血雾还要诡异。
“你们在干什么。”流云虚弱地问,“走吧。”
但他们都没有动身。
气氛似乎有些怪异,流云升起了一丝不安。
在这份不安升起的瞬间,流云瞪大了眼,他看到镜月举起了刀。
一瞬间,什么不出力就能获得报酬,什么只是凑数,这些美言在流云的记忆中发出亮光。
他只是一个被利用了的小鬼,仅此而已。
这个无比绝望的想法在流云的脑海中迅速升起,随着镜月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内心如条件反射一般不断地在警戒着他。
“你想……杀了我?”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能够善始善终的玩笑。
“意识到了啊,小鬼。”镜月狡黠地挑起嘴角,刀尖指向流云,“我承认你很聪明,作为小鬼实力也算凑合,但是……”
“正是因为你是小鬼,所以才好对付!
刀刃上酝酿着杀意,这份杀意让流云的危机感瞬间爆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砰!
漆黑的枪口喷出索魂的火焰,子弹破空而出,划过空气,刺穿流云的衣服,穿透他的身体,夹杂着流云炽热的血液,最终和土地融为一体。
流云不知道那发子弹射中了什么地方,或许致命,或许不致命,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定穿透了灵魂,将他那份天真和稚气粉碎得一干二净。
浑身伤痕的少年战胜了凶狠的狼群,却可笑地倒在了同伴的枪下。
不甘心地挣扎着,但精疲力尽的流云却如何也无法在站起来。
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就算他再努力不让它合上,已经离去的,终究不会回来的。
黑色的衣袍被殷红浸染,战士倒下了。
一瞬间,满天的漆黑将流云的世界牢牢地罩住,将最后一丝光线吞噬。
将枪口上飘起的白烟甩掉,克洛帝斯面色沉重的咬着牙,将致命的左轮收回枪套。
“走吧。”
想着肇事逃逸的帮凶轻蔑地看了一眼少年的尸体,轻蔑一笑。
毫无犹豫地杀了人,克洛帝斯的表情一直都是挣扎,似乎在后悔。
神色复杂地点燃香烟,克洛帝斯吐出一口白雾,紧随在镜月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