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中) 雨

作者:落魄司徒 更新时间:2017/2/19 17:47:03 字数:5930

空旷而松软的沙滩,是斯诺找到的一处对决的好地方。

码头停泊着大片的商船,顺着海浪前后摇曳;天空中,还有开往天帷巨兽的摩伽陀。

即便是雨天,这些商业活动依然没有停止——这就是商业王国贝尔玛尔的魅力所在。

海风平静地吹拂着流云的头发和衣服,在若有若无的阻力中,集中精神,注视着自己的对手。任凭雨滴击打在他的身上,他都视而不见。

斯诺撑着伞,手里还帮忙抱着白风的伞,惬意地看着两个淋雨。

“这就是你找的好地方,斯诺?下雨天来沙滩,你是存心损我俩呢?”

“嚷嚷什么呀,不就雨天吗,学院每次雨天训练的时候不见你叫,怎么今天才这会儿就不耐烦了?难不成你怕了?”

“去去去,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只是不想感冒而已嘛!功夫再高也怕感冒嘛!”

相较于流云,白风则一脸轻松,手中的太刀久久未出刀鞘,显然是不把流云当一回事。他持刀抱胸,一副放马过来的自负样。

满身都是破绽,但正因为如此,流云才要小心,因为对方可是将夜萱这个剑圣之女狠狠地踩下的高手,稍有不慎,他很可能满盘皆输。

“你先出手吧。”白风轻松地拔刀出鞘,在他看来,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太久。

只是,一想到如果夜萱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在学院的生活就会变得更枯燥无味,他就开始发愁。所以就算流云输掉了,他也会帮助流云说服夜萱的。

战斗一触即发,流云如迅雷一般突进向前,刀刃直至白风。他对自己的速度有着足够的自信,尽管对手是白风,也一定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位比夜萱还要强的天才,白风不慌不忙地侧身,轻松地招架迎面而来的突袭,随意一用力,就把流云弹开了。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觉得你会被那家伙蹂躏。”太刀直指流云,白风从容地说,“拿出点真本事给我看看!”

“切。”

流云再次冲上前,在白风看来,那斩击依旧如前,他暗嘲一声,同样举刀格挡。

但就在两刀快要交际之时,流云突然改变了动作,攻向白风薄弱的下肢,这让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向上跳起,在下落的过程中顺势下劈。

流云赶紧侧翻躲开,紧接着,白风乘胜追击,在流云刚刚站稳身子时便展开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

流云拼尽全力跟上每一次斩击的速度,一边格挡一边后退,找到机会突然侧向翻滚,在白风惊愕地转身之时划出一道粗糙的剑气!

剑气如虹,破空横扫而去,白风猝不及防,硬是吃下了这一击。但或许是因为流云还未熟练,他仅仅后退了两步便站稳了脚跟。

“不错嘛!”在一旁观战的斯诺称赞道。

“看来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小子。”白风终于开始认真了,他持刀半蹲,如待射之箭一般俯下身子,“但,到此为止了!”

话音刚落,白风化身利箭爆射向前,握紧手中太刀,一、二、三,连续三次斩击把流云打得节节败退,他趁流云稳住步伐之机猛地将他击退,在其因为惯性而在沙滩上退得老远时,熟练地划出两道交叉的剑气。

这剑气的光芒比起流云的要闪亮数倍,体积更是如此,就连轮廓也光滑了许多,流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藏着的剑意,这是来自一个天才剑士的剑意!

危机时刻,他本能地挥动太刀,恰好斩在那对爆射而来的剑气上,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姿态将它们一击打爆!

白风面色大变,他没想过自己的剑气会被这样轻易地破解,也没想到流云狗急跳墙,竟然能够化解自己的攻势

震惊之余,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终于毫无保留地举刀而去,他的刀刃上,流淌着明亮的金色光辉!

那是,把剑意附加在刀刃上的表现!

流云不甘示弱,他迎面而上,在近乎本能的催化下,他竟然也把剑意附加在了刀刃上,发出稍微暗淡一些的纯白色光芒,与冲击而来的白风的金色刀刃碰撞在一起!

白与金两种颜色,在刀与刀的多次碰撞中,在阴天下,就像是两色荧光在空中飞舞,发出铁器之间乒乒乓乓的尖锐声。

全身热血瞬间沸腾,两人在激烈的角逐之中难分胜负,无论是哪方先攻,另一方总能瞬间做出反应。

但流云负伤,在旧伤复发的折磨下,他仅仅持续了一分钟,肩膀的剧痛就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了。

随着疼痛愈发剧烈,他的破绽也越来越多。最终,他只能强行弹开白风,并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对阵双方都在喘息,但流云明显要更剧烈一些。激烈的运动过后,暂时停止的手臂一经冷却,便更加剧痛,甚至无法抬起。

“流云!你没事吧?”

斯诺立马冲过来扶住流云,白风也放下刀冲了过来。翻开流云的衣领,他们赫然发现:包裹着他肩膀的绷带已经有血渗出了!

“你伤口裂开了,再打下去的话会出事的!我看就到此为止吧。”斯诺扶着流云,担忧地说,“我看你还是别搅这趟浑水了,这是别人的家事,你多管闲事反而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不是家事不家事的问题。”流云逞强地推开斯诺, “我这条命有一半是她给的,如果我这半条贱命连我的救命恩人的这点小事都帮不了的话,那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就算她本人说不,我也无颜面对我自己。”

“你为了这个只是你朋友的人做这么多,你觉得你能得到什么,小子!”白风为流云的行为感到不值,“况且这个人自私又傲慢,你觉得她会记住你的恩情吗?在我看来,她很可能就只把你当作乞丐来看待,压根就没把你当朋友来看……”

“住口!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伴随着流云忍无可忍的暴喝,他的太刀抵在了白风的脖子上,流云怒瞪,但白风却丝毫不惧怕,镇定地用手拨开刀刃:“我只是实话实说,小鬼。如果你要坚持己见,那我也管不了你。只是建议而已。”

“是啊,只是建议而已!”流云不怀好意地收起了刀,“但是,你的建议,我不采纳!”

“好了好了,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就在气氛快要僵掉的时候,斯诺赶紧跳出来解围,“现在可是大中午,你们不用吃饭吗?”

最终,在斯诺的提议下,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三人两伞互相倚靠着回到街上。

斯诺找了一家比较常规的饭店,带着身边的两个狼狈的落汤鸡钻了进去。

雨天的饭店格外的热闹,人员噪杂,扔骰子的声音,叫骂的声音,以及种种磕磕碰碰的声音,交聚杂糅在一起,虽然乱但也不失是一种热闹。

人多得看不清,喧闹声让人静不下心,不自觉就融入了热闹的气氛中。

“所以说,你不会就真的打算把她痛打一顿,然后像泼妇骂街一样骂到她醒悟?”饭桌上,斯诺问,“这样的话她也只是口服心不服哦!而且换句话说,你这个病怏怏的身子怎么可能打的过她?刚刚白风都那样放水了你都那么吃力,她这种人不会在对决中手下留情的人,你对上完全没有胜算吧?”

“这只不过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如果能通过交谈解决问题,就没有必要和她打了。”

这时候,服务员递来一份菜单,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西海岸的餐厅我都吃一遍了,这家店的厨师厨艺杠杠的!”斯诺盯着菜单,认真地思考,最后锁定了菜单上的一个名字,“其他东西我差不多都吃过了,只有老牛腿没吃过——那就来三个牛腿吧!”

“慢着!我的话就算了吧!”流云无意间瞥到了菜单上牛腿的价格,身后一阵冷汗。

“嗨呀,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花钱!”斯诺对流云的话似乎早有预料,当即提出一袋金光闪闪的金币,大约有十来个,立马摸出一个扔给服务员,“没事儿,咱俩什么关系,不就一顿饭嘛!你不也请我吃过苹果吗?所以啊你就别计较了,安安心心地吃顿好的。”

“可苹果能和这个比吗?这可是牛肉,还是牛腿……”

“嘘……”斯诺的手指抵在了流云的嘴前,“话那么多干嘛,说正事!”

流云止住了嘴。

“其实啊,我觉得你真的没必要多管闲事。”斯诺乐观地对流云说,“这种事应该由她母亲来解决,而且我也相信她母亲能够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此言差矣!这个家伙的气量可是小到你无法想象,遇事没见过她认错的。”白风对斯诺说,“更何况,这个女魔头还和她妈闹翻了,就她那个脾气,会听她妈好好听话?把剑吃了我也不信!”

“所以我才要行动啊!”流云迫切地说,“我和她没有闹翻,又是朋友,所以才应该挺身而出啊!”

“你别说得跟救命一样好吗?而且,你不怕她跟你也闹翻了吗?别忘了她可是“独行侠”夜萱!”

白风拿起桌上的开胃豆,不自觉地就咯吱咯吱地吃了起来。

“要我看,就是小孩子家家和家人闹闹脾气,没准儿过两天好了呢!”斯诺笑着说,“你就别想得那么复杂了,听哥一句话,直接撒手不管——你不帮她还能欠着她咋的?救命之恩先记着,以后再报也一样!”

“可我同时也是受人之托,现在回头已经太晚了。”

“受人之托?谁?”

“她的老师。”

斯诺愣了一下,然后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吓得白风手里的开胃豆都掉了:“真是岂有此理!怎么这些和夜萱亲近的人都在吃干饭,让你来干活啊!而且为什么你还答应了?”

“因为她老师也救过我的命。”

“……”

这边的空气突然安静了。

这个时候,等候许久的烤牛腿终于上桌了,

“终于啊!可把我给等死了!”

斯诺满怀期待地揭开餐盘盖,刚一开盖,蓄积已久的烟雾袅袅升空,飘出勾人味蕾的香味。

色香味俱全,眼前的烤牛大腿肉看起来鲜嫩可口,让人不禁垂涎三尺。

“好吃!”

才吃一口,斯诺就满面春光地叫出了声,紧接着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流云和白风虽没那么夸张,但这绝世仅有的美味也让他们停不下嘴。

食不言。吃肉的时候,三人步调一致地保持沉默。

一刻过后,他们终于吃饱了肚子,舒舒服服地仰靠在椅子上。

“我突然想问一个问题。”流云突然问,“为什么夜萱会没朋友?她不是什么不可来往的人吧?”

“这你肯定就不懂了,流云兄。”吃饱了的白风就像是喝醉了一样开始称兄道弟,半瘫痪地说,“现在的她确实是收敛了很多,但你要知道:她在学院没朋友完全是咎由自取!”

“为什么?”

“简单跟你说吧,如果你要和我交朋友,我却用看不起你的眼神看你,然后对你说:‘你连我的影子都碰不到,还想当我朋友?做梦吧!’又或者‘和我当朋友?我看你是想和剑圣当朋友吧!’还有其他一系列超狂妄自大加自恋的话,全部都是那家伙说的。”

“怎么可能?”流云难以置信,“她从来都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啊!”

“那是因为她爸妈已经教育过她了,再加上她现在其实也懂得许多了,所以变得比以前收敛了……不过有些方面还是老样子。”

饭局一晃而过,吃完饭时,外边还在下雨。如果冒着雨冲出去的话,绝对会得感冒的。

但流云不管那些,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等待的人。

“我把伞借你吧,你现在本身就有伤,要是再感冒了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接过斯诺的雨伞,流云深深地看了兄弟一眼,其中的感激不言而喻。

雨声淋漓,水花四溅,哗哗的水声充斥着整个街道。或许西海岸的雨景也值得人欣赏,但流云没有这个闲情,一路快步奔向魔法学院。

雨中的学院并无不同,学院生们都施展了屏障魔法,使得雨滴在落到身子之前就被弹开。

流云在找夜萱,走遍整个学院,甚至去宿舍,都没有发现她的影子。

他来到了那个“读书圣地”,但意外地,他虽然没有找到夜萱,但那里却站着三个熟悉的人——沙伽、东璃还有她的妈妈。

“阿姨!”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了过来,夜萱的妈妈最先上前。她的表情异常地严肃,质问道:

“流云?你去哪里了?”

流云撒了一半的谎:“我去找我的朋友了。比起这个,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阿花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嗯。话说回来,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夜萱呢?”

妈妈沉默了,东璃凑了过来,对流云小声地说道:“姐姐她,又和妈妈吵了一架。妈妈本来想和她讲道理的。但她坚持自己的观点,最后一气之下就出走了,到处都找不到她。”

“你说什么?”流云的心脏猛地一跳,她震惊了。

情况变得比之前要更糟了!

“这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教好她。”妈妈内疚地喃喃,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如果最初我能再关注她一点,像关心璃子那样关心她,她的性格就不会是这样了……”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小雪。”作为这里学问最高的人,沙伽试着稳住局势,“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阿花。万一她一个人去找那对兄弟报仇了怎么办?当然这只是猜测。”

“您有什么头绪吗?”流云迫切地问。

沙伽摇了摇头。

这时候,璃子突然灵光一闪,推测道:“会不会在图书馆。姐姐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看书。”

但这个猜测马上就被妈妈否定了:“我刚刚去过了,没有找到她。”

她嗔怒地跺脚:“这个小滑头,把我在她身上下的示踪魔法解除了,如果还在的话,我马上就能找到她!”

“那干脆我们分头去找吧。”沙伽提议,“我和流云小兄弟去街上找,小雪你和璃子就去找那对兄弟问问吧,如果再找不到的话那就只能用去拜托莎兰院长使用寻踪魔法了。”

“好。”

最终,在沙伽的提议下,四人分成两队,分头去找夜萱。

流云同沙伽一同到城区去找,但一路上基本都是沙伽在带路。

她好像知道夜萱的方位。

“你是知道夜萱在哪的吧?”

“我在她身上留了标记,这个标记只有我才能感受到,她发现不了的。”

惊讶于这位“家庭教师”的周全考虑,但流云心中还有些许疑惑:

“那,你把她们支开是理由是什么?”

“当然是不让她们知道我在用这件事当素材啦!。”沙伽吐了吐舌头,尴尬一笑。

两人的步伐停下时,是在一家毫不出奇的书店门口。

挂在门口的是用阿拉德语雕刻的木板,上面刻着“文学”二字,是流云为数不多的认识的字。

这家店恰好是前不久和夜萱来过的那家,他还记得夜萱在里面找书找了很久,最后才只买到《花》的上册。

夜萱是个爱书如命的人,想去的地方应该也只有充满书香的地方了。

流云一个人走了进去,刚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满屋子的书的气味——并不是纸的味道,而是那种文学独有的气味。

书店很小,而且人并不多,但大家都遵守纪律,静悄悄的。二楼是专门给客人读书的地方,摆放着许多木制桌椅。

二楼现在空荡荡的,一眼望去,只有红发的少女正坐在角落。她翘着二郎腿,聚精会神地阅读着她尚未看完的《花》。

夜萱全身的衣服都被雨水浸湿了,水滴顺着倾泻如注的长发滴落到木制的地面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

她脸上的泪痕很明显,但看上去平静如水,就像流云和夜萱第二次相遇一样,那时她也是刚哭过,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流云忐忑地站立着,他已经做好了谈崩了的准备,屏住呼吸,竟然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不过,先开口的是夜萱。

“是妈妈让你来的吧。”

“不是,我是为了我的朋友而来的。”

流云坐在了流云的旁边,虽然外表平静,但他的手却紧张地在抖。

夜萱疑惑地抬起头:“你不是打算回赫顿玛尔了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一想到我的友人正陷入了麻烦当中,我就心里堵得慌——所以就折回来了。”

“说实话,你就是来劝我回去和妈妈道歉的吧?”

“不,我……”

“如果我和你回去的话,是不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这……”流云有些慌乱。

夜萱长吁一口气,脸上尽是无奈。她又望着自己的掌心,好像在回忆,低声地开口:“从小到大,我每和妈妈吵架,到最后都是假装被说服,到头来我始终没有改变。”

“为什么不听听你妈妈的话呢?”流云不解地问

“妈妈是个强硬的人,她想把她的观念灌输给我,让我不如在乎“剑圣之女”的名号,和璃子一样活得快乐。但她忽略了一点——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我,根本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笑了一下,然后像是在自嘲,也像是在嘲笑妈妈地喃喃道:“她可不是‘剑圣之女’,怎么知道这个沉重的枷锁可以轻易地解开呢?”

“枷锁?”

“对,枷锁。”夜萱忽然抬起了头,注视着好奇的流云,“要听吗?我的故事。”

流云的眼睛微微睁大,问:“你之前不是不想说吗?”

“听吗?”夜萱不管他,继续问。

或许,她是想找个人倾诉吧,流云无法拒绝。

她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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