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这一片黑暗的世界中,我究竟失去了多少时间呢?就算身体找到了能够栖息的地方,但心灵却永远在无目标地漂泊。淡淡的光线从岩缝处照射下来,惨白的色彩铺在洞窟内,繁星似乎在我的眼前闪烁着欢悦着,空气中隐藏着沁人的水汽。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被绑了起来,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全身就像被吸走了所有的精气一般无法动弹。
在我的双眼睁开的霎那,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难以置信的景象——易羽只穿了一件上衣,正露着惨淡的笑容蹲在我的面前,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匕首,她的眼皮起着皱痕往下耷拉,像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她在我清醒过来的瞬间,突然狂野地嗜笑着站了起来,亢奋的情绪扭曲了她的脸孔,露出一副恶心的嘴脸,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的双眼似乎在黑暗中喷射出了一道红光,咧出獠牙,不由分说地将匕首插入了我的胸口,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血液的喷出而产生,冷汗直冒的我的险些昏睡了过去。
在我的大脑还没有掌控事实的缘由之时,易羽忽然将我扑倒在地,温热的嘴唇靠近我耳边轻声说道:
“呐,易天。我好喜欢你啊,不过你一定会离开我,所以能请你去死么?!”
她的语气一下子强硬起来,猛地从我的身上坐了起来,想用匕首贯穿我的大脑,却被我一脚踹开。惊恐给我带来的绝望远远胜过她的那些甜言蜜语,我知道如果再留在这里就会被她杀死,于是发了疯似的往黑暗的通道内跑去,身后同时传来了一阵阵虐笑声,尖锐的声音直刺入我的大脑,痛得我不敢回头,全身的肌肉因恐惧而剧烈的震颤着。
我的脚步在狂奔,心脏宛似随时都会从身体内跳出来,此时冷汗已经浸湿了我的后背。我的眼泪在黑暗的空间里闪烁出晶光,为什么易羽会想要杀死我?开始明明还是那么的——!!!我的大脑在飞速地思考着这个痛心的问题,眼泪却还不愿去接受这个事实。知道我的脑袋猛地撞在了一堵墙上,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我才暂时的停止了悲愤的感情。
过了许久,等我冷静下来后,决定沿着来时的路线回到一开始的那块空地上。一路上,内心莫名其妙地充满了恐慌,感觉灾难可能随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更因为我想到了被送往这个地下的人为何会死亡的一种原因。——这是他们因为某种缘故互相残杀造成的。
想到这里,我的脑中闪现出一个摄人心魂的字眼——魂。
二
大约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才回到空地中,幽黄的烛火依旧闪烁着,在墙面上显映一道道颤颤巍巍的影子。但是这里竟然只剩下了孔丰一人,他依旧是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双腿瑟瑟发抖,精神异常的脆弱。此时,我的大脑也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了,因为胸口的血流了太多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贫血。我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搭住了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道:
“能告诉我其他人去哪里了么?为什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嗯?”他的双眼还泛着泪花,抽搐着身体委屈地抬起头望了望我说,“易天?啊……就在刚才,我们几个人都在休息的时候,匡廉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拿起那根木棒就开始打人,有两个女孩子被打折了手臂,而我被打伤了一条腿不能动了。之后,大家因为害怕都跑散了,匡廉也追了出去,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这个村子的规定绝对有问题啊,为什么就没有人发觉呢?”
他述说着刚才所经历的事同时也哭了出来,明明和我是同龄却像一个孩子。这个村子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制度却像是一座巨山无法被推翻。我松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也蹲了下来说道:
“要和我一起走么?我必须要找到那些跑散的人,不然会很危险。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也能减少一些麻烦。”
“呵……”
我的话音刚落,这家伙竟然轻蔑地笑出了声,突然暴动着从原地站了起来,高举起了背后藏着的那根曾经打在我的后脑上的木棒,狂野地哂笑说:
“哈哈哈哈!傻子,危险的是你啊!!!”
猛烈的打击恶毒地往我的脑袋砸来,幸亏我逃得及时,不然一定死在当场了。在我逃开的一瞬间,心脏就像停止了般,剧烈的疼痛迫使身体倒在地面上无法动弹,只能怔怔地暴突起双眼看着那匹恶魔不断朝着我逼近。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生气,杀气吞噬了我的双腿,我已经无法再避开他的攻击了。
眼看着一击暴击朝我的脖颈砸来,我却只能缩着身体等待死亡,恐惧地紧紧闭上了眼睛。但是死神的爪牙最终没有伸向我,在我惊奇自己为何还没有受到攻击而睁开眼睛之际,看到匡梓正怒吼着用脑袋顶着那个发了疯的家伙,把他推到了角落中,发现我看到了自己后,大叫着让我逃离这里。
过分的诧异令我不禁笑了出来,忍着胸口的剧痛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被压制的孔丰面前,用俯视臭虫一般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一拳将他打昏在地。我的行为吓了匡梓一跳,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已经牵上了她的手,捂着胸口的伤口对她说:
“事情我大概知道了,现在据你所知,能保持本性的人还有几个?”
“哎?哎?!应该就只有孔丰一个人变得奇怪了才对,不过我和其他都走散了,一回到这里却发现——”
“好了,不用说了。你就暂时和我走在一起吧,另外提防一下易羽,她也变得不对劲了。”
“额,嗯…哎嘿嘿……”
我不知道她为何红着脸傻傻地看着我拉她的手笑了出来,也没有更多的精力能放在别人的身上。不过这么近的看着匡梓也是第一次,原来她是这么清秀的女孩子。我只知道她是一个会经常在远处看着我,但是每当遇到我时却会吓得逃走的怪女孩。
三
就这样,我再一次走入了那条宛似永无止尽的黑暗通道之中,但是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身边还多了一个不停地傻笑着的女孩子。这条道路中没有一丝光明,所以我们只是在凭着直觉走路罢了,也撞上过数次墙壁,最后在某个尽头发现了一个房间。我心里想着在这剩下的六天多的时间内,躲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带着匡梓进了房间。
在打开这扇老门发出响声的同时,一股热气带着浓浓的烟尘扑入了我俩的鼻腔,我本能的转身抱住了她的身体,以我的体魄为她娇小的身体遮住烟尘。我本想等到里面的赃气涌出来之后再进去,匡梓却突然尖叫着躁动起来,小手扑打着我的脸颊,我能明显感到她的体温在上升。也许是发烧了,于是,我把额头贴到了她的额头上,轻声地告诫她不要动。但是匡梓的体温还是不断地在上升,由于黑暗我不能看到她的表情。
始料未及的,她竟然不由分说地撞了过来,把我推倒在地,揣着粗气愤愤地说道:
“笨!笨蛋!!!人家才不是发烧呢,呵,呵……”
真是莫名其妙,不知不觉得我有些气愤了。之后,我在房间内找到了一根蜡烛和一盒火柴,这一切准备就像是为了我们似的,我便不客气的使用了。在烛光逐渐覆盖整个房间之后,我才骤然看到匡梓身后站着一个巨大的身影,惊恐地叫了出来,同时也吓得她扑进了我的怀中。等到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具骸骨,它的脑袋被一种利器所贯穿,倒在这个房间的角落中,因为烛光而使它的影子显得格外高大。但是看他的身材应该也是和我们一样被送入这里进行成人仪式的其中一位村民吧?不过,我想其他死尸应该都已经被处理了,它是被遗落的吧,毕竟在这种难以发现的地方。
不过这具骸骨却是吓人,露着一副狰狞的表情吓得匡梓不敢回头,像只小猫蜷缩在我的怀中瑟瑟发抖。此时有半个身体从门口走了进来,我立刻紧张地扶着匡梓站了起来,原来是匡廉。他大概是看到了这里的灯光才赶来的,就在我想把他的妹妹交还给他时,见他嘲讽地笑了声,一只拿着刀具的右手从黑暗的一侧伸入了房间,残暴地往门板上砍了一刀,发出骇人的声响,冲我吼道:
“正好啊,垃圾们,全部给我死在这里吧!”
“哥哥……”
听到匡廉的声音,匡梓怔怔地回过头喊了一声,但给予她回应的是一把锋利的刀。匡廉使尽全力往我身上劈砍来,在我闪躲开之后砍在了一张老旧的木桌上,但是顺利地把我们逼到了墙角。——看样子他也产生了和易羽与孔丰两人一样的现象。并且,我和匡梓正处在极度危险的境界中。
“去死吧——!杂种!!!”
冰冷的刀锋划过沉沉的空气,向我们劈砍而来,我赶紧转身保住了匡梓的身体,却听她哭红着双眼,望着面前向我砍来的刀,缩着身体大叫了出来:
“不要啊————!!!”
幸运再一次降临在了我的身上,我并没有血溅当场,就在刀锋即刻要劈开我的脑袋时,匡廉从我的身后倒了下来,他手中的刀就沿着我的脊背掉落在地,紧接着我听到了玻璃摔碎的声音。回过头才发现易雪和匡玲两个女孩子颤抖着身体站在我们的身后,动手的是易雪,匡玲已经快吓得哭出来了,躲在易雪的背后哆嗦着。——看来她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变化。
再一次侥幸逃过一劫后,我在房间内找到了一根绳子绑住了匡廉的身体,并且要求那三个女孩子留在这个房间内,这样也比较安全。我在房门外涂上了一层蜡油,为的是能够再一次找到这里,便离开了他们。我必须把易羽和孔丰两人带回来,因为我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处于某种原因而非本意。想到这里我却在这种环境下轻松了一点,也许是在我内心的某处始终不相信易羽会杀害我吧?
四
我首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块空地中,却不见孔丰的身影。于是又费劲辛苦重新找到了那个洞窟,却始终站在洞窟外不肯动弹,就像有某种力量在拉着我的身体。
外面也许已经到了黄昏,因为整个洞窟显示出清淡的橘黄色,夕阳为岩石与水面铺上了宁静的色彩。透明的光线顺着浓浓的水汽一丝丝地罩落下来,飘散着树叶般的清香,整个洞窟始终闪着萤火中般的晶光,宛如圣地。
突然我隐约地听到了细碎的哭声,是她在哭泣么?是她在颤抖着无助的身体么?不知为何我的心脏猛烈地疼痛了起来,立刻进入了洞窟内,看到只穿了一件单薄上衣的易羽,披散着长发躲在岩石形成的角落中抽搐。她似乎也发现了我,惊奇地朝着我所站着的方向回过头来,泪水顷刻狂涌了出来。她的脸蛋微微的润红着,哭肿了的双眼诧异地望着我的出现,浑身不能控制似的颤抖着。
我的心怎能看到她这般失落的表情?
大脑就像忘却了一切,我快步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体紧紧抱住了她,将脸蛋轻靠在易羽的脸侧,愧疚地说道: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抛下你一个人的……”
温柔的言语化成伤心的泪水从易羽的眼眶中涌了出来,她大声哭喊着我的名字抱住了我的身体,此时我感受到了她沾满了血液的手接触到我的脖颈的滋味。我硬是推开了她,气愤地握紧了她的手质问道:
“你手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她给予的回应仅仅是伤心的沉默,其实我知道她割伤自己的双手的原因,也不必再让她说出口了。心碎的痛苦让我大胆起来,缓缓捧起了她的脸蛋,温声细语地向她发誓: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也爱你,等我们出去之后就结婚吧?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忍住,不管多么的悲伤,不管多么的绝望。”
我亲吻了她,用嘴唇的温度溶化她内心的恐惧。她不断流淌下来的泪水也成了我们誓言的见证。在我松开她的唇时,易羽突然阴沉下了脸,开始剧烈地颤抖起身体,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了她的手正从我的背后缓缓升高,同时还紧攥着一把匕首。——我知道她想做什么,那就是杀了我。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话要对她说:
“活下去,我爱的人。也许我即将死在这里,但是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不输给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恐惧。我的视线将会因为你而变得开阔,我的鲜血将会流淌在你的体内,你今后所体会的一切将会成为我的全部。所以,我不后悔爱你,也不后悔死在你的手中……”
我的话还没结束,却听到匕首掉落在地的声音。我感受到热泪再一次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也许一切恐惧在爱的面前都是苍白无力。这一次我不会再犹豫是否要抱紧她,因为原来我是那么地爱着这个女孩。她抬头颤抖着瞳仁无助地望着我,呼吸也十分的紊乱,看样子已经变回原样了。
再一次,深情地,我们的嘴唇交织在了一起,热恋的温度传遍了整个身体,驱散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