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易羽终于夺回了自己的理性,等到她在我的怀中小睡了一会儿之后,我们便打算回到那个房间内与其他人汇合。根据她的描述,那晚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于是精神渐渐有些不太稳定,直至最后难以控制甚至想要杀了我。她的话令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但她确实一度变得不正常,而且现在孔丰和匡廉也正处于这种疯狂的状态,他们三人应该有什么共同点。
一路上易羽始终保持着沉默,静静地低着脑袋牵着我的手走在我的身后。因为一路上我做了一些记号,所以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那个房间所在的位置。而在我即将打开大门之时,听到屋内一阵阵躁动和女孩们的尖叫声。我立刻甩开了拉着易羽的手,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被绑住了上半身的匡廉从房内冲了出来,他的口中还咬着一把刀具,重重地撞在了易羽身上,最后借着黑暗的优势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正当易雪想要追赶上去之时,却被我喊住了脚步。看来这个房间也不再安全了,况且五个人也很难挤在这么小的地方,另外还要考虑那具骸骨的存在。于是,我带着四个女孩,借着房间内的蜡烛,来到了那个洞窟内。在那里光线也相对充足,而且空间比较宽阔。同时我也才想起自己和易羽的粮食及水都落在了那个地方。
但是毕竟我是被众人所讨厌的,彼此之间很快闹出了一些矛盾。在我为她们安排好一切时,易雪倚靠在岩壁上突然轻蔑地质问道:
“我们在这里真的就安全了么?你怎么能保证你自己不会变成那些家伙那个样子?况且据你所说易羽也一度不正常过吧?”
确实,就算我相信自己和易羽,但是对外人而言却是很大的危险。在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之时,匡梓气愤地冲到了我的面前,张开双臂做出保护着我的动作,对着她不客气地说道:
“易天才不会失去理性呢!在我困难的时候他都义无反顾地保护了我,倒是你能够坚持理性么?”
“呵……装模作样谁都可以做到。再说,你的哥哥变成那个样子,说不定你是最大的危险。”
“你说什么啊!你自己还不是用瓶子砸晕了我的哥哥啊,你才是冷血的人!”
她们争吵得越加激烈,气愤的皱纹爬上了易雪的额头,突然愤怒地高举起右手想给匡梓一巴掌,却被我挡了下来。这时我也有些生气了,瞪了她一眼警告道:
“到此为止怎么样?”
谁知我的话语令她更加怒气冲天,暴起了几根青筋,用尽全力把我拽到了她的面前,恶狠狠地用膝盖踢在了我的肚子上,气氛地大叫了一声。看样子她的情绪也有些不稳定了,我忍住了疼痛,即刻转身绕到她的背后,压制住了她的双手令她无法动弹。此时的易雪就像一匹野兽般想要挣脱我的束缚,没有一句话语只是在不停地挣扎。她已经进入了比较危险的状态,通过她的行为让我对其他人的变化有了新的认识。——呆在这个地下,若是产生了比较特别的情绪就会变得精神紊乱,不论是过度恐惧也好还是愤怒或者悲伤,甚至对一个人的爱到了极点也会失控。
“我不要看到这样的易雪,快点恢复正常啊!”
匡玲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气氛,心惊胆战地对着失去控制的易雪吼了出来,而易雪在这一瞬间像被电击窜过身体一般震颤了一下,眼神逐渐恢复了平静,还诧异地对着匡玲问:
“嗯?我是怎么了?”
看来她忘了自己刚才的行为,不过大家也没必要追究,只要易雪恢复正常便可。这时她突然发现我正抓着她的双手,粘着她的身体,刷得红起了脸奋力挣脱了我的束缚,紧张地抱着自己的身体骂了我几句。同时易羽和匡梓也紧张地跑到了我的身边,抬着头露出担忧的神情。易雪通过她们两人的行动似乎发现了什么,奸笑了一声,按着被我拧疼的手腕说道:
“哦——?原来如此,你小子艳福不浅嘛。”
“哎?”
“既然大家都不喜欢这个村子的规定,干脆你把她们两个都娶进门咯?”
一开始我还没有听懂易雪的话,但仔细一想终于理解了,不过仍旧不明白为何要把匡梓牵扯进来。我看了她们两人的脸孔一眼,发现她们都红扑扑地低着脑袋不敢说话,视线还时不时会移动到我的身上。
但是我并不打算做任何伤害易羽的事情,弯身抚摸了她的长发,温柔地对她说:
“我不会那样子的,虽然我不喜欢村中那么荒唐的规定,但是两个人一心一意相处是最重要的。”
我的话语令易羽一下子灵魂出窍了似的,满脸通红地失去了力气伏在了我的怀中,微微露着笑容。同时也影响到了易雪的情绪,害羞地交叉着手臂回过头勉强地自言自语:
“哼呐!我当然是在开玩笑啦,干嘛那么当真,还在别人面前白露出那么恩爱的表情。”
虽然我们几人因为这件事而内心充满了喜悦,但我明显在一瞬间看到了匡梓失落的神情,仿佛心情在顷刻摔落到了深渊。
之后这个洞窟内一直保持着安静,易雪和匡玲两人靠在一起,而易羽和匡梓则陪在我的身边。虽然说这样继续下去应该能比较平稳度过剩下几天的时间,但也不能就这样放弃剩下的两个人,毕竟他们才是处在最危险状态下的人。
二
原本想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把剩下的两个人带回来的,但是经过一番争执,还是决定大家一起去寻找比较安全。毕竟有蜡烛在手,就算在通道处也不会太危险,我也答应了下来。
但是在重新回到那片空地的瞬间,浑身就像被恐惧的现实冰冻了般,难以相信自己的所见,眼球在不停地颤抖,仿佛随时会从眼眶中蹦出来。血液即刻充满了全身,荆棘般的刺痛传遍了全部的细胞。匡梓和匡玲顿时哭出了声音,无法掩饰的痛苦在每个人的心中狂笑了起来。——匡廉死了。
匡廉还是被绑住上半身的状态,头颅被打得完全变形,恶心的血液混杂着脑浆暴露在地面。他的四肢都被折断,向背后弯曲着。匡玲被这场景吓得昏了过去,而易雪也因为惊吓过度而伏在地面上呕吐了出来,我则及时保住了易羽没有让她看到,内心却狂暴地躁动着。
匡梓整个人都傻掉了,只剩下泪水狂涌出来,突然叫喊着扑到了匡廉的身边,颤抖着全身痛声大哭着。大家因为过度恐惧而忽视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孔丰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镇定地坐在角落边,手中还握着那根罪恶的木棒,咧着嗜血的獠牙嗔视着伏倒在匡廉身上的她。
十分突然的,匡梓停止了哭声,反而变得异常冷静,捡起了掉落在匡廉身边的刀具,像僵尸那样恍惚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她的眼神失去了光芒,冲着面前的杀人犯露出了惨白的狞笑,俯视着轻笑了声,迅速朝孔丰的脑袋砍了下去,却反而被孔丰一脚踹飞。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到疼痛,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孔丰怒吼着砍去。但毕竟是个女孩子,一次又一次都被孔丰打了回来。
“住手!不要这样!!!”
我惶恐万分地推开了易羽,朝着暴动起来的匡梓冲去,想要阻止她的行为。但是孔丰却先我一步,恶狠狠地抓住了匡梓的脑袋,猛烈地把她的头砸在了墙面上,发出一阵骨头碎裂的声响。在匡梓因痛苦尖叫的瞬间,孔丰夺下了她手中的刀具,飞快地割裂了她细嫩的脖颈。
匡梓就这样倒在了我的面前,喷洒出来的鲜血溅了我一身。血液随着我惊恐的眼泪从脸颊滑下,她的身体像完全失去了控制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就是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一个女孩竟然就这样死了。我却只能够傻愣着什么也做不到,心脏连继续跳动的力气都没了,怔怔地望着空虚的前方不知道该做什么。
孔丰趁我被吓得出神之时,大笑着举起刀具狠狠地朝我砍了过来,幸亏从我的身后冲出来的易羽拉回了我的身体,才使我没有被砍成两半。但我的精神还是没有回复正常,脑中时一片冰冷的空白,只能任由易羽保护我。
“额呵,哈哈哈……大家全都去死吧,那样我就不用害怕这里了,因为就只剩下死人了嘛!”
孔丰的灵魂已经被杀戮的快感所吞噬,再一次怒吼着砍了过来。我在那一瞬间终于回过了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扔飞了出去。我又即刻朝着他掉落的方向冲去,拼尽全力将他踩在了脚下,夺走他手中的刀对准了他的右眼,吼道:
“你给我去死吧——!!!”
在刀片即将贯穿孔丰的右眼,也意味着我因愤怒即将失去自己的灵魂之际,易羽一把抱住了我的后背,尽管我疯狂地挣扎着,她却始终没有放开手,艰难地对我说:
“不要这样子易天!!!已经太晚了,匡梓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啊!!!”
我的心似乎听到了她的泪滴声,这才缓缓从悲愤中清醒过来,停止了躁动。此时孔丰早已被吓晕了过去,他似乎因为刚才的打击而折断了一条胳膊,摔断了一条腿,就算他再一次醒来也不能对我们造成伤害。
由于过度担心我,易羽紧紧抱着我开始哭出了声音,我又让她伤心了。我回过头抚摸了她的脸颊,安慰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紧接着,我蹲了下来把匡梓抱在了怀中,望着她紧闭了的双眼不禁留下了眼泪。我感受到了她在抚摸我的脸侧,用她剩下的最后一点力量在安慰我。
匡梓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皮肤在霎那间干枯了似的,眼球失去了水分,苍白无力地望着我却露出欣慰的表情,对我说道:
“呐,易天。我好像快要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马上带你出去,那样——”
“呵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紧张的易天呢。够了,我已经满足了。”
“不!不要!”
“够了,谢谢你会那么在乎我,也谢谢你能够在我危险的时候保护我。你能够这样抱着我,已经足够让我开心了。易天……你还记得么?十三岁的那年你从一群刚成年的男生们那保护我的事情?从那时候开始,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但是我们家族在这个村子里的地位比较高,我怕给你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我也十分胆小,只能远远地看你。……可是,现在我却能像这样在你的躺在怀中,我已经足够幸福了。呵呵……当然…我,我还希望——”
她并没有把话说到最后,而是冲着我露出了最后的笑容,那份甜美能够驱散一切恐惧,让我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甜甜地笑着,露出十分满足的神情,用带着血液的小手无力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安慰道:
“不要哭,易天……我爱你,但是,永别了……”
她死了,留下最后一句话就死了。最后三个字的分量是那么重,我的眼泪无法承受。此时的我却只能抱着她痛苦再痛哭,直至自己也在绝望之中昏睡过去为止……
三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易羽的腿上,而她靠着墙角睡着了。此时这个空地显得十分安静,静得甚至令我的耳膜产生一阵阵剧痛。匡廉和匡梓并靠在一起,倚靠着墙面,但他们都再也不会清醒了,一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就猛地疼痛起来。尽管匡廉的为人高傲又残暴,如今我也不会再对他有愤怒。只是,匡梓……
至于孔丰因为断了一条腿无法动弹,还是保持着原先的状态倒在地面上,他大概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罪行。看来,所谓的“魂”会侵蚀人心,在这里一旦受到了极端的情绪所控制,就很难再保持理性。孔丰因为过度的对这里感到恐惧而产生了杀光所有人的念头,其余人的变化也大概是这个原因。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消沉了,我至少还需要在这个地方呆上四天。我必须活下去,给我爱的人幸福,也要给爱我的人一个交代。在我重新站起来时,发现易雪熟睡在易羽的不远处,但是却见不到匡玲的影子。这时我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似乎因为过度惊吓又逃回了通道内。
我几乎跑遍了所有的通道,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中发现了匡玲。她在黑暗中不断地颤抖,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不敢动弹,眼泪早已经干涸,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她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但是没有逃。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人在我的面前死去,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哭泣恐惧。我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抱起了她娇小的身体。匡玲是我们这之中个子最小的女孩,她并没有挣扎而是乖乖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已经没事了,接下来一切都交给我吧。”
我温柔地对她说,也许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还是孩子,包括我自己。所以大家会对这样的环境产生巨大的恐惧。其实最可怕的是人类变化的灵魂,只要保持着坚定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往好的方面发展。匡玲安安稳稳地睡着了,她也一定很累了。下面只需要等待,等待我们“成人”,那样一切都会有新的变化、
我从那个洞窟内取了一些水,因为那里的自我净水能力比较强,同时我在另外一个偶然发现的房间里找到了两三个脸盆和几块毛巾。在我又一次回到空地时,易羽一下子惊慌地抱住了我,哭喊着以为我又出了什么事。我却笑着为她擦去了泪水,给她好几天没有清洗了的脸孔开玩笑似的用毛巾擦了擦,羞得她冲着我吐了下舌头。接着我走到了易雪的身边,她红了红脸,还是接受了我给她带去的水和毛巾。
我相信一切都会改变,尽管我们还需要几天才能从这个地下出去。但是我相信等我们成人后,所有的都会属于自由。在这个充满了束缚的村子里,不,在这充满了束缚的世界中,总有属于我们每个人的地方。死去的生命也好,活下来的生命也罢,一切都会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