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康斯现在非常痛苦。
儿子出了车祸,被自己亲信所背叛,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康斯还没来得及感到悲伤就陷入了绝望。
情绪异常激动的康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找到背叛自己的私人律师,狠狠地往他的脸上揍个十几拳,然后逼问他这七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轨迹在短短的七天里就改变了这么多。
康斯需要知道,那个该死的律师到底去了哪里,而目前,手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情报。虽然康斯知道律师的家在哪里,但是律师并不经常回家,即使自己侥幸离开了这个精神病院,也不太可能光明正大地询问背叛者到底做了什么——有能力在短短七天就毁掉康斯生活的人不可能没有备用手段。
还有几个疑问一直萦绕在脑海里。
私人律师背叛自己的目的何在?每年雇佣他的钱足够让他过上完美的生活,背叛又能让他从中谋取什么利益?
律师为什么要将自己(康斯)囚禁在这个精神病院,而不是亲自囚禁(康斯),或者干脆杀死自己(康斯)?
鲜花带来的‘记忆重置(memory
reset)’虽然给康斯带来了一线曙光,但是接踵而来的情况却让康斯应接不暇,疑问似乎没有被解答,反倒是更多了,阴谋的气息也越来越沉重。
‘我必须出去,我的儿子到底怎么样了?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该找谁求助?’康斯不停地询问自己,同时,逃离这个疯狂的地方的决心也越来越坚定。
康斯已经做好了准备,逃离这个医院的准备。
望着已经没有了花朵的花瓶,康斯吞了一口吐沫,然后开始了行动。
装出非常不小心的样子,康斯打翻了花瓶,花瓶里的水瞬间泼洒而出,洒满了康斯的床铺,康斯立刻装出非常不满的样子,开始在房间里大喊大叫,与此同时,他按下了呼叫按钮。
不一会儿,一名健硕的护工打开了门。
康斯清楚知道, B级精神疾病等级代表着并没有太大危险,可以与医护人员自由接触。利用这一点,康斯叫来了护工。
“刚才不小心打翻了花瓶,床上都是水,我需要更换床铺!”
护工瞄了一眼湿漉漉的床,点了点头,他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铁门,出去拿新的床单去了。
康斯悄悄地将一本借来的书拿在了手中,他紧紧地抓住了书本开口的方向,将书脊坚硬的部分露了出来,用力甩动了几下,书本发出了呼呼的破空声。
康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书本塞到了椅背和后背之间的空隙里。
铁门被打开,护工抱着一摞床铺用品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康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随手将门虚掩,护工走到了床边,开始更换被打湿的床铺。
康斯悄悄将书从缝隙中抽了出来,紧紧地攥在了手中,然后悄然起身,靠近了正背对着自己的护工。
护工似乎察觉到了不怀好意的接近,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向了身后。
康斯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移动。
护工放下心来,继续抖动床单,让它展开。
康斯再次站起身来,拿着坚硬的书脊,照着护工毫无防备的后脑敲了下去。
“唔!”用上了全力的一击让护工呜呼了一声就倒了下去,直接昏倒在地。
康斯停下了行动,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除了病人的哀嚎之外,似乎没有人察觉到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伤害案件。
康斯迅速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护工的衣服,然后将精神病病人的服装给昏迷的护工换上。完成伪装之后,康斯将床铺铺好,随后将昏迷的护工拖到了床上,用被子将他的脸轻轻掩盖,最后,用更换下来的湿漉漉的床单擦干净了地面上的水渍,随手将床单扔到了床底下。
一切都结束之后,康斯将行凶用的书随手扔在了椅子上。
“这本书的内容,就由你和威尔交流吧,的确是本好书。”
说完,康斯转身离开了房间,然后将大门彻底关上。
迎面走来一名医院护工,康斯迅速低下了头,装作系鞋带的样子蹲了下来,尽量将脸埋得非常低。磨蹭着的康斯看见一双腿缓缓从身边走过,随后远离了自己。站起身来,康斯装作巡逻的模样向着分割两个病区的巨大金属门走去。
厚重的大门外就是轻度精神疾病监护区,抵达那里,四处行走的病人就可以掩护康斯悄然进入最后的医疗区。
然而,当康斯抵达大门前时,却发现有一个刷卡槽,只有刷上相应的员工卡才能打开这道门。康斯慌张地摸了半天身上的服装,终于在胸口处的一个口袋里发现了员工卡。
大门发出‘滴’的一声被解锁,伸出手来,康斯已经可以透过门缝看见轻度区的景色。
“你干什么去?”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了护工的询问话语。
康斯低下头,迅速离开了重度区。现在,他不敢说话,一旦说话,熟悉彼此的护工就会看出不对劲来。
快走着,康斯进入了轻度区的卫生间,一时间,心跳难以平息,冷汗不止。
几分钟之后,康斯望了望外面,似乎没有人追来,于是他离开了卫生间,向着医疗区前进。一路上,依靠墙壁和房间作为掩护,康斯尽可能地避开护士和护工。
离开轻度区要简单地多,大部分护士和护工都没有察觉到康斯这个冒牌货,重度区那边也没有传来什么慌乱的情况,恐怕是昏迷中的护工还没有清醒,外面的人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依靠刷卡开启了分隔轻度区和医疗区的金属门,康斯来到了人员最多,身份组成最复杂的医疗区,刚开启的那一刻,康斯久违地感受到了社会的气息。
神色慌张的中年人,懒懒散散的前台接待护士,慈祥微笑着的大妈,脸上写满了忙碌的医生……各色各样的人出现在了医疗区里,这是在两个监护区无法看到的景象,也是康斯期待了数天的景象,抵达这里,距离逃出杜奥精神病院就只剩一点点的路程了。
但是,在真正离开前,还有一项任务要完成,这事关康斯继续调查的线索。
不论是在做身体检查时,还是‘记忆重置(memory reset)’时,康斯都已经将抵达院长办公室的路径了解地很清楚,轻车熟路地来到院长办公室前,康斯将耳朵附在了木质的门上,屏住呼吸,倾听屋里的声音。
办公区没有多少人,下级医院职工和外来人员一般都不会到这里来,这给康斯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几分钟后,估计房间里没有人,康斯立刻推开了房间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与康斯判断的相同,房间里的确没有人,向里走了一点,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文件,是精神病院预购新型诊疗仪器的合同书。
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康斯寻找了一会儿。
直起身子,康斯的目光在房间里浏览了几秒,视野停在了放置在办公桌后方,书架前的保险柜上。
搞清楚私人律师为何背叛的线索就在这个保险柜里,但是在拿到保险柜里的东西前,康斯要知道开箱密码才行。
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之后,康斯将双手放置在了保险箱上,金属特有的凉爽感稍稍缓解了康斯紧绷的情绪。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七分钟。
眼前变得无比惨白,惨白消退后,康斯正站在办公室的中央,威尔背对着康斯,蹲在保险柜前,手中正准备转动保险箱上的密码旋钮。
“6…4…3…7…5…2么?”
痛苦感再次降临,但是时间并不持久,很快就褪去了,康斯晃了晃脑袋,开始旋转保险柜上的旋钮。
随着一个个数字被对应,保险箱不断发出锁匙解锁的轻微‘咔’声,到最后一个数字被录入之后,保险箱又发出了一声更加明显的‘咔’声,然后箱门被弹开。
一摞摞墨绿色的整额钞票就这样被码放地整整齐齐,完美地展现在了康斯这个不速之客的面前。
头脑中回忆起‘记忆重置(memory
reset)’的场景,这些钱是律师贿赂给威尔的钱。
是的,这些钱,就是康斯找回自己丢失的七天的另一个线索,不同于支票或者是电子支付,这些巨额现金很明显是用来做不正当交易的,那么,这些钱一定拥有着私人律师来到杜奥精神病院之前的‘记忆’。
随手拿出了一摞钞票,康斯干脆坐在了地上,背靠办公桌,然后将双手放置在了钞票上。
墙上钟表的指针缓缓地移动着,秒针,分针,它们时而交叉,时而远离。
惨白色的视野突然降临,完全不给康斯一点点预警时间,这种眩晕和恶心的感觉不论体验多少次都不会有丝毫的缓解,因为挣扎,康斯直接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格外之久的时间似乎看不到尽头,惨白一直没有褪去。
几乎虚脱之时,康斯终于渐渐可以看见东西,没有着急起身,康斯躺在地上,缓和‘记忆重置(memory reset)’带来的痛苦,四周是无数嘈杂的人声,还有数双脚踩在了康斯的身体上。只是,这些人的脚也和之前的东西一样,完全无法接触到康斯。
康斯勉强支撑起身体,映入眼帘的,是许许多多身穿警察制服的人。
旋转自己的身体,目前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杜奥精神病院,而是一间忙碌的警察局。
“为什么到了警局?”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康斯的无数猜测尽数落空,不安缓缓升腾。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警局的正门,那是康斯的私人律师,他的手中拎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提箱。
康斯急忙走了过去,紧紧地跟着这个背叛者。
律师确认了一下方向,走进了一位高级警司的独立办公室。
康斯穿过已经关闭的房间门,站在了警司与律师的身后。
“有何贵干?”警司用冷峻的眼神看了一眼刚刚进门的律师。
“很抱歉打扰您的工作,赛罗斯警长。”律师将自己的个人名片递了上去:“我也是法律的相关工作人员,想要和您说些事情。”
赛罗斯本来冷峻的眼神看见名片的那一刻变得热情了起来,康斯知道其中的原因,私人律师的名气在警界也是超凡的。
“久仰大名,请坐,今天是有什么事情么?”赛罗斯示意律师坐下,然后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律师。
律师伸出手掌表示不用客气,然后他开口了:“其实,今天我想麻烦您帮我消去一个案件的案情记录,然后用我这里的这份替换一下。”
赛罗斯的神情又变得冷峻的起来:“我尊敬您的能力,但是不代表您的要求我会听,你一定知道,伪造案件情况是严重违法的行为,先不说是什么案子,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律师摇了摇头:“这么做的目的我不能告诉警长,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帮我这个小忙。”说着,律师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金属提箱,一捆捆钱赫然在目。
“又是这样…我给你的钱,你都拿去害我了么!混蛋!混蛋!”康斯无比气愤地踹向银色的提箱,但是腿从箱子中穿了过去。
“该死!”
这时,警长再一次开口了:“什么案子?如果是严重的案子,你就不要想了,局里有规定。”
律师露出了一丝笑容,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对方的心理防御已经被巨额现金冲破了一个缺口。
“您放心,是昨天发生的一起案件,没有任何人死亡,是一个叫康斯的人的案件,这起案子既不是经济纠纷也和政治案件没有关系,警方应该已经调查过了吧?相信您查看一下案件记录就可以知道了。”
“那也请给我一个理由,还有,告诉我,你想怎么改变案件记录?”
律师眯着眼睛,想了想:“您可以理解成因为情感问题而产生的街头斗殴,和更复杂的案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想要改变一下最终的结果。”律师装作不小心,又碰了碰摊开的提箱。
赛罗斯警长吞了吞口水:“好吧,我知道那个案子,你要改成什么样子的结果?”
突然,律师用手臂支撑着椅子把手,将身子向前伸了伸,眼中冒出一道摄人的目光:“康斯,失踪。”
听到这里,康斯再一次陷入了呆滞。
警长办公桌上的台式日历,书写着七月十五日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