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警局,康斯来到了附近的一家便宜旅店门口。
这家旅店的入口设在一个小巷的深处,正门又小又窄,如果不注意看,甚至连这里拥有门的事实都会被忽略,旅店的招牌挂在门的上方,因为时间的洗礼,牌子显得又旧又脏。在这座人口庞大的城市里到处都有与这个地方类似的旅店,这种很不上档次的旅店不是给普通市民消费的,而是专门针对灰色客户设立的。
不少干着偷鸡摸狗的小贼将这些地方设定为销赃交易处,毒枭手下的马仔会在这里设立毒品交易点,风尘女子则会在这里大赚花花公子的钱,个别从别的城市到来的潜逃人员也会将这里当成歇脚点。
康斯现在的身份和灰色人员很像,他没有任何可以登记身份的证件,这让他只能选择这样的地方居住。
在前台交了一笔钱之后,冷漠的店员完全没有过问康斯的信息,他将一把钥匙扔给了康斯之后就不再说话。
走进房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虽然床铺已经更换,但是康斯依旧感觉浑身不自在——这样的房间是康斯之前的人生从来没有体验的。这个房间实在是太不堪了,甚至杜奥精神病院的房间都比这干净。
房间里的家具不多,只有床,两个床头柜,椅子,电视,以及挂在门边,斜对着床的一面大镜子。
康斯从口袋里拿出了刀子,他坐在了床上,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捏住了刀子的刀背,然后静静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五分钟…六分钟…七分钟。
白色剧烈地降临,康斯浑身一颤,然后就开始痛苦地扭动起来,拿在刀背上的手向下一滑,碰到了刀锋,一条浅浅的伤口出现在了康斯的手上,血液顺着银白色的刀身滴落在床上。
“额啊啊啊呃呃呃…呃呃呃!!!”这一次,‘记忆重置(memory reset)’的副作用格外剧烈,康斯的嘴中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嘶吼。
几分钟后,明亮的阳光代替了惨白的视野。
康斯躺在城市中随处可见的小巷里,他颤抖着,站了起来,望向四周。
四周的风景有些熟悉,似乎是康斯曾经到来过的地方,离开小巷,面前展现的是这个城市里一成不变的车流和人海,而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小巷对面是康斯的公司大厦。
“这是…我的公司?!”
马路的对面,一个熟悉的人正在走来,他正在等待着红灯变绿。
那个人正是康斯自己。
绿灯亮起,‘记忆重置(memory reset)’中的康斯提着公文包,穿过了马路,走向了无人的小巷。
“这是…回家的捷径么?”康斯有些不确定,七天中的事情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忆中的康斯径直走进了小巷里,一直走到了深处。
突然间,一个男人在康斯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从阴影的掩护里冲了出来,他狠狠地撞向了记忆中的康斯。
“什么?!”真实的康斯惊呼出声。
“噗啊!”记忆的康斯吐着血向后退去,同时,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再一次欺身向前,手不停地捅向记忆康斯的腹部,这时,真实的康斯才看清楚,男人手中拿着的正是在赛罗斯办公室中找到的刀。
记忆中的康斯在眨眼间又被连续捅了数刀,每一刀都让康斯不停地吐血,痛苦中,记忆康斯张大了嘴,想要呼救,但是黑衣男子用另一只空闲的,戴着手套的手紧紧地捂住了记忆康斯的嘴。
“呜呜呜…”被消声的记忆康斯只能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狠毒的一刀被捅进了记忆康斯的腹部,记忆康斯已经没有力气呻吟了,黑衣男子松开了两只手,腹部还插着一把刀的康斯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真实的康斯惊呼着,伸出手来,试图扶住自己,但是,记忆中的自己穿过了真实康斯的手,脑袋重重地接触到了地面。
黑衣男子喘了口气,嘴巴动了动,然后他匆忙开始翻找康斯的身体,但是似乎并没有找到目标中的东西,随即他又开始翻找被丢在一旁的公文包。
男人在公文包里找到了一串钥匙,接着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低头望向溅满鲜血的衣服和手套。男子又将钥匙放进了公文包里,然后脱下了黑色风衣和沾血的手套,将这些一股脑塞进了公文包中,不大的公文包立刻变得鼓囊囊的,做完这一切后,男子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康斯,低了下头,然后转身消失在了幽深的小巷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康斯咆哮着,望着倒在血泊中的自己,更加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情,原本以为真相距离自己很近了,但是随着线索的不断展开,才发现,自己所猜测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康斯现在才知道,面前的是一起针对自己的凶杀案,凶手是为了夺走那一串钥匙而动手的。关于那串钥匙,康斯还记得很清楚,那是家中保险柜的钥匙,保险柜里放置着康斯公司的地契,转让书以及一切可以变更公司所属的相关物品。
不久,倒在血泊中的康斯又动了一下,他勉强睁开了眼睛,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一起,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呼救声。
“救…命!”
接着,记忆康斯似乎耗光了全部力气,彻底闭上了眼睛。
真实的康斯望向小巷入口,几个行人正在巷子入口处探首探脑。
小巷对面,康斯的公司大厦上,巨幕荧屏正在播放康斯公司生产的最新产品,荧屏的角落上,写着今天的天气,时间以及日期。
七月十四日。
……
惨白色消去,康斯已经大汗淋漓。
慌忙掀开衣服,肚子上却没有任何伤痕。
“不应该啊,七天不到就愈合了?”有些摸不到头脑。
比起这个,康斯更在意的是七月十四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
‘记忆重置(memory reset)’之后,康斯终于明白了律师和赛罗斯所说的‘康斯案件’是什么——那是自己差点死去的案件。
但是很可惜,康斯并没有死亡,但是最后那下子,大脑受到了剧烈的撞击,也许在被路人救了之后,被送到了医院的同时失去了七天的记忆。
康斯这样告诉自己。
自己没有死亡这件事情让想要侵吞财产的律师很被动,于是他想方设法地想要消除康斯存活的痕迹。
“等等…”
康斯突然间想起来一个细节。
因为充分信任,自己已经给予了私人律师财产委托权,也就是说,一旦康斯因为意外而失去生命,私人律师就会暂时保管这笔财产,除了律师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染指这笔财产,直到继承人成年,也就是康斯的儿子成年,那时,康斯的财富会全数转交给康斯的儿子,但是假如所有指定继承人全数死亡,那么公司财产将在康斯死亡或自然去世后由公司高层决议后进行处置。同时拥有公司转让协议,并且受到了公司高层的集体同意,公司的所有权才会转移。
如果这样看来,律师的行动就有所冲突了,律师如果想要夺取康斯的巨额财富,那么只需要杀死康斯就够了,儿子成年前的时间,足够律师将所有财产都私吞掉。
但是,康斯的儿子已经因为车祸死去了,他的死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意外事件,儿子的死亡对于律师百无一利,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利于律师侵吞财富了。
更重要的是,刚才在‘记忆重置(memory reset)’中的情景——行凶的男人拿走了保险柜的钥匙。
对于目的是侵吞公司财产的律师来说,这一步简直是多此一举。
谜团多得可怕。
康斯仰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前方,头脑中一团乱麻。
房门边的镜子映照出床头柜上的花朵。
康斯的眼前突然一花,然后随即恢复了正常,揉了揉眼睛,康斯叹了口气。
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康斯的思绪。
“什么人?客房服务?”康斯一边询问着,一边透过猫眼窥视外面。
外面站着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
康斯的心里‘嘎噔’一下,忐忑不安起来。
警察似乎认定了这个房间里有人,他不停地敲着门,完全没有离开的迹象。不得已下,康斯打开了房门。
“你好,例行检查。”警察把证件在康斯的眼前晃了一下,然后直接推开门进入了房间,之后,警察将房门关上。
“最近这家旅店经常发现违法行为,我检查一下房间。”
康斯点了点头,然后警察开始查看床下,柜子中和卫生间,当然,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警察再次站到了门口的位置。
“警官,辛苦了。”
警察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片,然后似乎在看着纸片上的内容。
康斯的目光望向了墙上的镜子,镜子中映射出了纸片上的内容。
那是一个人的照片——康斯的容貌。
面前的人一定是赛罗斯的人,已经由不得等待,康斯立刻夺门而出。
警察没有料到康斯会突然发难,他的身子被康斯撞到,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随即警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喊:“别跑!”
康斯哪能听他的话,他一路冲下了楼梯,来到了旅店大堂,这时,身后的警察也追了上来,他很快逼近了康斯。
“该死!该死!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在旅店前台服务员惊异的目光下,两人冲出了小旅店。
不知什么时候,小小的巷子中,已经没有别的行人,只剩下一逃一追的两人。
跑了没几步,巷子的拐角里又出现了一个男人。
看到那个男人手中的东西,康斯的瞳孔急缩。
男人手中拿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康斯。
身后的警察依旧在追着康斯,没有对前面的人做出任何反应。
康斯从枪口上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他想也没想,顺手就把手里的不锈钢刀扔了出去,已经吞噬过人类鲜血的刀具再一次飞向另一个人类。
枪手敏捷地躲了过去,但是没有开成枪,此时,康斯已经逼近,他直接对着枪手的脑袋就是一拳头。
枪手避无可避地被打倒在地,康斯一脚把掉落在地的手枪踢飞,然后继续逃跑,回头望向警察,他也掏出了枪。
“该死!他不是警察!”康斯咆哮着,一丝凛冽的寒气从脊背出现。
警察在原地站定,举起了枪,瞄准了康斯不断远离的背影,没有任何正规的警告流程,他开枪了。
“嘭!”清脆的枪声瞬间搅乱了这个城市的安宁。
康斯感觉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从自己的身边快速飞过,这一发,康斯侥幸活了下来。
死亡的压力使得康斯用全部的力气逃向小巷外面。
第二名枪手也捡起了枪,开始瞄准康斯的后背。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康斯跑到了小巷的拐角,拐了进去,枪声没有传来,康斯不敢停歇,只能继续拖着疲惫的双腿向前跑去。
眼前似乎又花了一下,然后瞬间恢复原状,康斯喘着粗气,望着车来车往的街道,安下心来。
再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巷,黑暗而幽深。
康斯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来历,但是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杀死自己。不敢继续在这里久留,康斯打了一辆出租车,要求前往城市附近的郊外,在郊外再想办法进行下一步。
那两名枪手是什么人?康斯不知道,但是很可能是赛罗斯,或者是私人律师派来的人,不论两方的谁,都有充足的理由杀死自己,情况变得危险了起来。
康斯开始在大脑里整理得到的情报。
七月十四日,康斯得知自己被人袭击,保存公司转让协议的保险柜钥匙被人拿走,但是康斯没有死亡,被路人发现后被送到了医院,那时应该是已经失忆了,所以很快又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七月十五日,私人律师找到了赛罗斯,要求伪造康斯失踪的结案报告,赛罗斯处理了案件相关的物证,伪造了报告。
七月十六日,私人律师找到了杜奥精神病院院长威尔,要求延长关押康斯的时间,在那之前,康斯的儿子已经出了车祸。
七月十七日,康斯在精神病院醒来。
毫无关联的事件,无法说通,私人律师作为幕后黑手,似乎一直在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
康斯捏紧了拳头,消失的七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