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僻的郊外居住了一天之后,康斯愈发焦急,他无法通过电话联系上自己的妻子和老同事,更可怕的是,他甚至不敢联系警方,因为赛罗斯的存在,待在警方那里更危险,谁知道赛罗斯会做出什么来。
唯一能做的,只有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然后再想办法利用昔日的资源,将背叛者揪出来消灭掉。
康斯决定去公司对面的小巷寻找线索,在那里,康斯遭遇了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袭击,差点丧命。在与黑衣男子搏斗中,也许有什么东西可以供康斯继续使用‘记忆重置(memory reset)’。
带上一个嘻哈风的帽子,在嘴上系上一个围巾,再戴上一个墨镜,最后买上一条满是破洞的‘乞丐风’牛仔裤,康斯从一个受人追捕的危险分子摇身一变,成了街上不入流的小混混,稍稍改变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这样一来,就很难有人能够察觉康斯的身份了。
从威尔办公室拿来的钱已经不多了,所以康斯不得不在这几天就查出结果,否则,金钱将限制康斯的行动。
乘车抵达了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康斯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半个月前,自己还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富翁,有着美满的家庭和成功的事业,半个月之后,一觉醒来的自己却身在精神病院,遭受最相信之人的背叛,被人追杀。
如今,望着可能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公司大楼,康斯握紧了拳头…
小巷中依旧是幽深而阴暗,地面上到处都是灰尘和烟蒂,几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斜斜地靠着巷子的墙壁,长满了锈迹的车架已经无法承担一个人的重量。灰褐色的墙壁上,被本地社会分子和嘻哈族绘制了各种古怪的图案,在寂静的巷子中,这些图案显得憎恶而阴森。
来到巷子的深处,一块地面显得十分突兀,这块地面上有着淡红色的痕迹,四周的地面上布满了脚印。
康斯将记忆与所看到的场景对比了一下,确认了这里就是七月十四日遭遇袭击的地方,在这里,自己差点一命呜呼。
围绕着红色痕迹的脚印有些是康斯自己的,有些是凶手的,有些是路过行人的,还有些是办案刑警的,这些脚印汇集在一起,已经无法单独分辨出来了。再说了,这些脚印也无法供康斯使用‘记忆重置(memory reset)’。
蹲了下来,中心沾满红色痕迹的地面已经落满了灰尘,血液印染的痕迹也显得若有若无了,除此之外,了无别物。
叹了一口气,康斯只得扩大检查范围,寻找更远处有没有事件相关的痕迹。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康斯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一下子跳了起来,飞快地转过身去,望向脚步传来的方向。
一个拿着电脑包,戴着眼镜的职业男性低着头向着康斯的方向走来,走着走着,他将嚼烂了的口香糖吐了出来,听到前面的动静之后,他赶紧抬起了头,有些奇怪地看了康斯一眼。
康斯与他对视着,等待着他的离开。
男人打量了一下康斯如同街头不良的服装一眼之后,立刻低下了头,快步向着巷子的深处走去。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康斯松了一口气,同时暗暗责怪自己的一惊一乍。
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呢?
康斯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回想七月十四日发生事件的全过程。
下班的康斯拿着公文包走进了小巷中,抵达巷子深处时,一个男人冲了出来,连续捅了康斯数刀,浑身是血的康斯倒在了地面上,公文包脱手飞出。男人蹲下身,确认了包中的钥匙之后,将一身沾满血的衣服全都塞进了包里。
康斯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回想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男人冲了出来,右手持刀,捅向了康斯的躯体,左手捂住了康斯试图呼救的嘴,此时,男人的表情是什么呢?
男人似乎没有表情,因为他的嘴部一直在动,似乎在吃着什么,在行凶结束时,男人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康斯,还低了一下头,那时其实是在吐出什么东西。
‘吃着什么?’康斯这样问自己。
视线落在了地面上,那是路过的男人吐出的口香糖。
康斯恍然大悟,行凶的黑风衣男子当时似乎是在吃口香糖。康斯作为第三者角度观看行凶过程时,黑衣男子的嘴部的确有很明显的咀嚼动作,在行凶时还能食用的食物,口香糖也是唯一说得过去的答案了。
康斯走向黑衣男子离开的方向,仔细观察着地面。
终于,即将离开小巷时,康斯在地面上发现了一团已经变得乌黑的口香糖,口香糖已经完全和地面融为了一体,肮脏不堪。
康斯忍着恶心和反胃,用手将口香糖从地上撕扯了下来,然后找了一个墙壁,坐了下来,开始用两只手的手指捏住了发黑的口香糖。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七分钟。
惨白色迅速降临,剧烈的眩晕感和不适感开始折磨康斯的每一个神经,不断地挑战康斯的忍耐极限。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一切恢复了正常,康斯站起身来,此时的他身处一个白色色调为基础的建筑物前。
“医院?”入目处,巨大的红十字标志已经显示出这个建筑的作用,红十字旁的公告大屏幕上写着今天的日期——七月十三日。
“不是杜奥精神病院?”医院的正上方写着这所医院的名称——凯斯心理诊所。
“为什么到这里了?什么情况?”
不容康斯继续疑惑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康斯的眼前。
那是几乎杀死了康斯的黑风衣凶手,此时此刻的他没有任何行凶的迹象,也没有穿着全黑的一身衣服,而是身着牛仔裤和纯白色的衬衫,除了脸上时时刻刻挂着忧郁的表情外,这个人更像是一个邻家大男孩儿,他的手中拎着一个装满东西的超市购物袋,康斯猜测,那里面一定有一整盒口香糖。
男子径直走进了凯斯心理诊所,康斯急忙跟着这个男人走了进去。
男人一边咀嚼着口香糖,一边走到了前台。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接待的护士看到有访客出现,挂着职业笑容,询问男人。
“有,预约单给你,麦凯尔医生在吗?”
“在,请稍等…”护士低下头来,比对预约信息:“请进,麦凯尔医生已经做好准备了。”
男人点了点头,走进了诊疗室。
“麦凯尔医生!”一进入诊室,男人就像遇到老朋友一样立刻高喊了一声。
坐在桌前正在写字的麦凯尔医生听到这个问候声,立刻抬起了头,他带着慈祥的笑容对男人说道:“很久不见了,请坐,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今天想聊点什么?”
男人的脸上,忧郁感似乎变得更严重了,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面向麦凯尔道:“医生,我也以为上次治疗之后,我再也不会来了,但是…”男子面露难色。
“但说无妨,别忘了,我是愿意听你说话的朋友,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你心里的难题吧,这样也许会让你好受点。”
男子点了点头,换了一个姿势,张口道:“麦凯尔医生,其实…最近我有一笔不错的生意…”
医生点了点头,示意男子继续。
“我其实有一个离开这个国家的机会…”男人的话似乎完全没有关联,但是麦凯尔没有打断他,而是继续倾听。
“有人让我完成一份工作,然后帮我办理去国外的绿卡,完成之后,我还能拿到一大笔钱,这笔钱是我之前的生活里完全不敢想象的。”
“这不是很好么?”
男子又一次面露难色:“但是…工作内容有点…”男子停止了对工作内容的阐述,突然间他的表情变得颓废起来:“麦凯尔医生,你知道,我以前有暴力倾向,我以为入过狱就能控制住这种倾向,但是失败了,后来,接受你的治疗,我一度认为这种毛病已经根除了,但是…”
“但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的,没问题,我在听。”
“但是…这个机会,这个工作让我又不得不怀疑自己了,我感觉有种冲动…我知道再继续下去,我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但是…我很怀疑自己。”男子抱住了自己的头,用力地撕扯自己的黑发。
麦凯尔伸出手来,稳稳地握住了男子的手:“不要胡乱怀疑自己,能够和我说一说工作的事情么?我也许可以帮帮你。”
男子摇了摇头:“工作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因为雇主会炒了我的鱿鱼,但是…我害怕,因为工作,我会忍不住去伤害别人,我担心会做出最可怕的事情,是的!我现在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那份工作实在是太诱人了,几乎没有风险!做完了它,我就可以立刻这个讨厌的地方,去一个完美的,崭新的地方开始我的新人生了!”男子越说越激昂,完全沉醉在了无尽的幻想里。
麦凯尔松开了男人的手,他用低沉的语气说道:“孩子,你要知道,你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事情,事情就会发展到和你所想的一样,你既然不想伤害别人,那就要抵制住外界的诱惑,体验一下别的事情分散你的注意力。”
听到这里,男子冷静了下来,他停止了胡思乱想:“但是…做完这个工作,我就可以得到以前难以想象的财富,我不是个富人,我也想要好的生活!”
“听着,好的生活无处不在,无处不有,并不是说财富才能给你带来快乐,何不去体验一下旅行?去酒吧,找个朋友,谈场恋爱,和女朋友一起去沙滩,度过浪漫的假期,这样的体验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麦凯尔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缓慢地叙述着一个美好的期望,坐在对面的男子很明显受到了影响,他似乎也完全陶醉在了麦凯尔描述的美景之中。
康斯冷眼旁观,麦凯尔是个出色的心理医生,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对话的节奏,并且开始了潜移默化的心理催眠。
“哦,医生,我真的应该去找个火辣的女孩儿了!对了,我还想学吉他,我的表哥曾经送给我一个吉他,也许我该把它从仓库里拿出来了,学学吉他也许还能帮助我吸引女孩儿!”
麦凯尔慈祥地笑了:“是的,就是这样,去想想别的事情,想想你在这里的快乐日子,体验一下不曾体验过的乐趣,忘记工作的烦恼,想相信我,你会感到快乐的,而且你会忘掉想要伤害别人。”
“谢谢你医生,我想我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了!”男子站起身来,将一直咀嚼的口香糖吐进了诊疗室的垃圾桶里:“麦凯尔医生,我想,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我是时候去国外旅行旅行了,找个外国女朋友,一起去海边,哈哈!怎么样?”
康斯听到这里,心里一惊。
麦凯尔没有听出弦外之音,他依旧保持着老朋友一样的笑容:“是的,你该休息休息了,我也不希望你再来了。”说完,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眩晕开始了,惨白色迅速降临,然后消退。
康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自己的眉心,‘记忆重置(memory reset)’真是一个痛苦的能力。
几个行人从小巷中走过,没有人多管闲事询问倒在地上的康斯发生了什么,因为康斯看起来就像一个喝醉的小混混,冷漠的城市里,没有人会在意小混混的生死,也没有人想因为善意而惹上麻烦——他们的善意只对看起来成功的人士展现。
康斯辨认了一下方向,暗中将‘记忆重置(memory reset)’中看到的景象记牢了。
凯斯心理诊所,麦凯尔医生办公室。
康斯已经决定了下一步要寻找什么东西了,那就是男子吐在办公室垃圾桶里的口香糖,只要拿到那块口香糖,康斯就可以利用能力知道在去心理诊所之前,男子到底和谁接触过,而他口中的‘工作’又是谁交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