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康斯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使用自己的能力,查看附着在预约单上的记忆。
不知什么时候,天气变得糟糕了起来,阳光被厚重的乌云挤走,只能从云彩的缝隙中发出点点光芒。乌云压得很低,似乎触手可得,不规则的乌云中偶尔会看见一闪而逝的雷电,一副暴雨将临的样子。行走在大街上,人们的脚步也变得匆忙了起来,店家则开始在店前支起防雨支架,防止雨水打湿店铺的展示窗户和入口。
一阵大风吹来,让康斯在晚夏感到了一丝凉意,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低头向前走去。
一滴雨水落在了康斯的肩膀上,湿润的触感穿过了夏季薄薄的衣服,传达到了康斯的皮肤上。
康斯抬起头来,望向阴沉的天空,无法看清的天空中落下了无数细小的雨丝,细小的雨丝在空中不断交融,汇集,抵达地面时就会造成一大片潮湿的痕迹。
望向远空的康斯突然感觉到眼前似乎闪过了一丝惨白,眼前花了一下,紧接着消失了。
赶紧揉了揉眼睛,康斯有些不安,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康斯已经走到了一个公园里,穿过公园,就是主干道,在那里,康斯将乘坐出租车前往郊外,暂时躲避人们的视线。
天色阴沉得可怕,云彩中的电弧开始蹿出乌云,像妖魔一样在高空扭曲着身体,然后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也许是因为已经下起了大雨,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树木在风雨中摇晃着枝干,生锈的滑梯发出吱呀的声响,空旷的广场四周被浓密的树木包围着,让人忍不住猜测有什么东西会从黑暗的树林深处冲出来,地面上,被人随手抛弃的铝制易拉罐随风滚动着,发出有些奇异的嘎啦声响,广场尽头,一条石板小路连接着广场和黑暗阴森的树林。失去了人气的公园显得阴森而危险。
从树林中间的石板小道走到无人的广场上,两个男人迎面走了过来,他们都穿着棕黑色的皮夹克,脚蹬运动鞋。他们都没有打伞,全然不顾雨水打湿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在这一点上,康斯也和他们相同。
没有任何预兆,其中一个皮夹克男从夹克里抽出了一个黑色的物体,对准了康斯。
康斯有所察觉,当即翻滚了出去,同时,他看清了对方手中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真枪,一发子弹就能要人命的枪。
枪声没有响,夹克男迅速将枪口再次对准了康斯,此时,康斯只得将外套脱了下来,甩向夹克男,外套在空中飞舞着,完全挡住了夹克男的视线,趁此机会,康斯拼上了自己毕生的力气,向着黑暗的树林里跑去。
枪响了,康斯感觉到有子弹从自己的耳边飞了过去。
第二个夹克男也掏出了枪来,他熟练地打开了枪械保险,扣下了扳机。
第二发子弹击中了康斯躲避的树木,树干上被打出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坑洞。
康斯的心脏似乎已经要跳出嗓子了,他一边钻进树林,一边回头观察两个皮夹克男人的行动。
两个男人似乎追了上来,因为树木的遮挡,无法看清他们两人的身影。康斯放弃了观察,全力向前跑去,一旦跑到主干道上,两个杀手就不会穷追不舍了。
雨越下越大,暴雨冲刷着树叶,发出了吵人的‘唰啦’声,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掩盖住公园里发出的其它声音。雨水落在地面上,让树林中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深浅不一的脚印,飞溅而起的泥水沾染上了一切可以接触到的东西。
子弹再一次从康斯的身边飞过,不知道是因为运气好还是因为下雨影响了子弹的轨道,总之,康斯再一次躲过一劫。
树林抵达了尽头,面前是林间空地和一间空旷的小屋,在闲暇时光,这间屋子是供公园管理人值班用的,而此时,小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康斯刚刚跑到了小屋的背后,两名夹克杀手也紧跟着离开了树林,看见了康斯躲入房子背面的身影。
交换了一下眼色,两名夹克男分离开来,从左右两个方向包围康斯。
康斯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不止,完全无法保持冷静,他尽量将身子完全隐藏在房屋木质墙壁的背面,不露出一丝一毫。
两名杀手越来越近,最多再有二十秒,康斯就会彻底暴露在杀手面前。
暴雨的声音遮蔽了大部分声响,即使枪声也不会显得很大,也就是说,皮夹克杀手在这个公园杀死了康斯之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察觉到这起凶杀案,同时,雨水还会将所有的线索全部冲走。
对于杀手来说,这是一个良好的时机选择。
康斯下定了决心,他轻轻打开了木头小屋背面的玻璃窗户,等到杀手抵达房屋侧面的那一刻,翻身进入了屋子。
屋子中异常黑暗,家具充斥着一股霉味。
来不及体会房屋中的感觉,康斯已经推开了木质小屋的正门,借着暴雨的掩盖,康斯飞快地向着树林方向跑去,虽然这个方向是回到心理诊所的,但是那也还有一线生机。
杀手们察觉到康斯的消失,他们回过头来,发现了康斯刚刚钻进树林的背影。
追杀在继续着,皮夹克杀手们又一次回到了树林里,追踪着奔跑的康斯。
康斯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剧烈而紧张的逃跑让他这个经常运动的人都吃不消了。
回头望去,两个杀手的身影也已经进入了树林,在树木的遮掩下无法看清,他们一会儿隐藏在树干后,一会又出现在树木之间的空隙里。
向前奔跑的康斯突然感到有些眩晕,眼前花了一下,这一下子,康斯直接摔倒在地,身子趴在了泥泞的地面上,泥水溅起,沾满了四周的树木。
顾不上拍打身体,康斯爬起来就继续向前跑去。
回头望去,杀手二人组的身影似乎被树木遮挡了,无法看见。
霎时,望向后方的康斯撞上了什么人。
两人一同倒在了泥土里,后来者突然发难,拼命地按压康斯的手,不让康斯行动。
康斯看向袭击自己的人,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不是皮夹克杀手。
双手被控制着,康斯只得用脚踹向男子,带着泥水的鞋子狠狠地在黑色制服男子的腹部印上了一个脚印,男子吃痛下,翻滚了出去。
康斯慌忙站了起来,看向四周,又有两名黑色制服的男人从另外两个方向扑向康斯。
赶紧退了几步,康斯又只得向管理员小屋的方向跑去,他祈祷着两位杀手不要出现。
似乎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皮夹克二人并没有出现在康斯逃跑的道路上,身后只有数位黑色制服的男人在穷追不舍。
小屋的前方又出现了两名黑色制服男人,他们手持各种抓捕用的工具,等待着康斯跑过来,其中一个人手中还拿着一把棕色的猎枪。
暴雨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这疯狂的追杀也没有一丝和解的气氛,前后六名黑衣制服男人逼近了康斯,康斯可以看见他们的表情,对方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包含着强烈的紧张。
康斯咬了咬牙,向着暂时没有人包围的林间空地侧面冲了出去,然后绕了一个大圈,想要绕过黑衣制服男人们。
围堵的人们分出了两人,试图堵住康斯的道路。
康斯没有丝毫减速的想法,他挥拳命中了一人的侧脸,躲过了另一人的飞扑,绕开了围堵的六人封锁,向着主干道的方向跑去。
很快,六个人又像跗骨之蛆一样追了上来,康斯只好继续向前奔跑,终于在几乎没有体力时,看到了公园面向主干道的出口,看到了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了街道上飞驶而过的车流,也看到了堵住了公园正门的两辆警车和警车后面的数名警察。
康斯的瞳孔急缩,赛罗斯的面孔出现在了康斯的脑海里。
康斯迅速变向,跑向了公园不高的围墙。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枪响,但那是猎枪的声音,打过猎的康斯还记得那种声音。
腿上疼了一下,低下头去,一个针状物体扎破了肥厚的牛仔裤,针头浅浅地扎进了康斯的皮肤里。
‘麻醉针?’康斯感到不好,他赶忙跑到了围墙边,双手撑住围墙,翻身跃出了这个充满杀机的公园。
身后传来了嘈杂的吼叫声,以及警笛高鸣的声响,不顾街上混乱的人群和即将追来的敌人,康斯冲上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在司机厌恶和奇异的眼神下,康斯掏出了一大把钱,让他驶离这个是非之地。
在金钱的诱惑下,司机完全不在意康斯泥泞潮湿的衣服会打湿车子座椅,他踩了一下油门,汽车飞快地蹿了出去。
康斯扭头望向后面,黑衣制服的人们和蓝色制服的警察才刚刚抵达康斯翻越的围墙那里,正在搜索康斯的踪迹呢。
康斯望向自己的腿部,那里有一根针还扎着自己,稍稍用力,针头带着一丝鲜血被拔了出来,因为针头入肉不深,所以血流很快就停下了。
放下心来,康斯感到一阵难以压抑的困意袭来,随后,他的意识就沉入了黑暗之中。
……
再一次醒来,是被不耐烦的出租车司机叫醒的。
汽车已经抵达了康斯位于郊外的旅馆,而此时,暴雨已经停息了,浅浅的月芽已经挂在了半空之中,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付了比平时贵出两倍的车费之后,康斯拖着疲惫的身体步入了自己的房间,脱掉几乎完全无法再穿的衣服之后,康斯走进浴室,好好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放松了一下身体和紧绷的神经。
在热水的冲洗下,康斯思考着前后两波袭击者的来历。
第一批的皮夹克杀手很明显是想让自己死,他们用的都是真枪。之前刚得到七月十四日的记忆之后不久,也有两个杀手找到了自己,差一点杀死了自己,那一次,其中一名杀手还扮演成了警察的样子。康斯怀疑这些人是律师派来灭口的人。
第二批那群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似乎是想活着抓住康斯,他们没有动用杀伤武器,唯一的枪械还是发射麻醉针的猎枪。那些人很可能是威尔或者赛罗斯派来的人,因为警察也与他们有所合作。
事情简直一团乱麻,无法理清一个清晰的线索,康斯干脆不再思考。
随意吃了一点旅馆提供的晚餐之后,康斯将口袋中的凯斯心理诊所七月十三日预约单全都掏了出来,摊在地面上仔细寻找。
预约单上只有数字编号和就诊卡编号,没有患者姓名,也没有患者照片,这样的预约单一共有十四张。
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的康斯只得利用自己的能力将每一张预约单的‘记忆’都观看一遍,来找到那个与袭击自己的男人有关的一张。
惨白感迅速出现,然后消失无踪。
面前是正在对话的两位老人,他们正在商量明天到凯斯心理诊所进行治疗的事情。
不是。
七分钟过去,康斯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面前是一个女人正在和一个男人争吵,争吵到激烈之时,男人狠狠地将女人打倒在地。眼中含着泪水的女人夺门而出,男人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预约单。
不是。
视野恢复了正常,康斯望向面前。
一个孩子正在地上堆着积木,积木已经将近一米高。一个看似孩子母亲的女人微笑着走了进来,似乎想要夸奖孩子时,小孩儿突然将整个积木塔完全推倒。
孩子母亲夸奖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陷入了沉默。
孩子再一次蹲在地上,无言地继续堆积散落一地的积木。
不是。
康斯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期待着有所收获。
七分钟过去,惨白再一次降临,这是第十一份预约单了。
突然之间,眩晕和混乱的感觉提升了好几个层级,康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在地面上翻滚起来。
康斯忍不住哀嚎起来,这种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天旋地转,无比的难受。
不知道多久之后,康斯喘着粗气,恢复了正常。
有所预感,这就是自己追寻的线索。
康斯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