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用颤抖的手拿出了手机,拨打了妻子的手机号码,期待着妻子能够接听,然后像往常一样,用轻松的语气告诉自己,家里一切都好。
但是最终,康斯的期望落空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直到出现了‘嘟嘟’的忙音为止,都没有人应答。
再一次尝试,康斯拨打了家里的座机,同样无人接听。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依旧让康斯心如刀绞。
自己失去了一切,惨遭背叛。曾经呼风唤雨的自己,现在只能躲在便宜旅馆里,躲避精神病院和警方的联合抓捕,而且还有不明势力的杀手随时想要夺取自己的生命。
康斯无法接受。
从地上坐了起来,康斯咬着牙,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搞明白经理和律师背叛自己的原因,然后将真相公布,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
不再彷徨,康斯穿上了备用的衣服,将一地的预约单撕碎冲进了马桶,最后拿上了为数不多的现金,离开了旅馆。
站在马路边,康斯挥了挥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
“去凯斯工业区旧厂房区。”
“好的。”司机应了一声:“您去那里干什么啊?今天都这么晚了,天都黑了。”
“有点事情要在那边处理。”
司机耸了耸肩:“那您可要注意安全啊,那边都是废弃厂房,有不少流浪汉,谁知道他们会做出点什么呢?更何况您一个人。”
“嗯,谢谢。”
热情的出租司机不再说话,汽车飞速地行驶在车来车往的道路上。
月光开始笼罩这个城市,路边的街灯全数亮起,霓虹灯也渐渐地亮了起来,将这个城市的夜晚也装饰得如同白昼。
即使车辆行驶在偏僻的郊外,路边还是会时不时闪过酒吧或者歌厅,住在附近的人会在这些地方消遣难以排解的夜晚,似乎整个城市都因为这些建筑的存在而被照亮。
但是,即使光明笼罩的地方趋近于无尽,黑暗面依旧会存在,黑暗是光的影子,夜晚的工业区就是黑暗之处。
出租车目前行驶的地方,车辆渐渐稀少了起来,偶尔会有一辆车从对面开来,然后迅速消失无踪,再然后,就是出租车孤独地行驶在道路上了。这里是凯斯地区的工业区,不同于市中心和城市的其它地方,白天这里有很多工程车辆和工人,一到了晚上,工人纷纷离开,工业区就会变成无人的‘鬼域’。
旧厂房区是因为城市规划而被废弃的一片区域,距离新工业区不远,那里理应更加荒废,但是为数众多的流浪汉居住到了这里之后,反倒给废弃厂房区带来了一丝活力,成为了夜间工业区里人气最多的地方,这些流浪汉的生活与工人们恰恰相反,他们在白天离开工业区去谋取生活,到了傍晚,他们就会回到旧厂房区睡觉。
独自行走在旧厂房区,康斯已经察觉到了这里不是一个好客的地方。
从四周,各种黑暗的角落里,不断有或敌视,或冷漠,或疑惑的视线落在康斯的身上,也许是因为康斯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这里的流浪汉,也可能是因为流浪汉们把康斯当成了潜在的‘床位竞争者’,总之,这种古怪的视线一直围绕着康斯,没有一秒钟散去。
康斯不去在意那些奇异的视线,他快步走在废弃厂房区里,寻找着经理和黑风衣男子商议事情的那个破旧仓库改造成的‘家’。
根据‘记忆重置(memory reset)’里看到的景象,康斯按照记忆找到了那个破旧的仓库。
废弃仓库的外墙已经露出了数条大小不一的缝隙,爬山虎则覆盖了这栋建筑的外墙。仓库前的地面上长满了杂草,在杂草中间有一条人工踩出来的小道,连接着大路和废弃仓库的门口,小道的存在说明了废弃仓库最近还有人员出入。
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仓库,康斯看见了地面上的四五个烟蒂,康斯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拿到这些烟蒂,然后再根据这些被经理携带着的烟蒂寻找更之前的事件经过。
也许是因为经常使用‘记忆重置(memory reset)’,康斯看到烟头的那一刻,感觉眼睛昏花了一下。
破旧仓库的门一直紧闭,里面也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
康斯不禁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谨小慎微,根据‘记忆重置(memory reset)’的情景来说,黑风衣男子已经完成了经理交给他的任务,过了这么多天,此时恐怕已经身在曼哈顿的某个酒吧里了,没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是恐怕黑风衣男子和经理都没有想到,康斯没有死。
将几个烟蒂全数捡了起来,抖了抖烟灰,然后放进了裤兜里,康斯向着离开废弃厂房区的道路走去。
身后突兀地传来了仓库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响声。
一瞬间,康斯感觉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可不是记忆中的世界,别人是可以接触到自己的!
康斯不敢望向身后,他只是飞快地向着前方跑去,不管仓库里出来的是什么人,都很不妙。
一路狂奔之后,康斯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废弃仓库已经不见踪迹了,身后也没有任何追踪的人,现在暂时是安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康斯跑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这个地方是‘记忆重置(memory reset)’中没有出现过的,康斯又不敢原路返回,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向着未知的区域走去,希望运气足够好,能够走到主干道上。
然而,康斯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但是康斯又无法说出来到底有什么不对。
康斯开始谨慎地行走在废弃的厂房之间,这些废弃的建筑物组成了一个天然的迷宫,让随意闯入其中的康斯无法找到出口。
旧厂房区没有街灯,也没有霓虹灯,唯一可以作为光源的,只有昏暗的月光,糟糕的光线让康斯甚至无法看清面前的道路通向何方。
走着走着,康斯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了。
那些若有若无的或冷漠,或敌视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四周也没有任何人的声响,似乎这一大片区域里,除了康斯以外就没有别的活人了。
这不可能!康斯在心里大吼,为自己壮胆。
的确不可能,著名的流浪汉集中地区却没有一个流浪汉的存在,这怎么看都已经不是一个巧合了。
昏暗的前路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在不断地向着康斯靠近。
康斯预感到了不对劲,他转身就跑。
耳朵中响起了轻微的‘噗’声,康斯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自己身旁的地面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小坑洞,碎石在同一时间飞溅了起来。
瞳孔急缩,康斯知道,那是消声手枪开火后的情景。
不能再跑直线了,康斯立刻向右边拐去,将身体隐藏在废弃厂房之间,躲避身后的神秘杀手。
拼命地跑着,康斯祈求能够有任何人看见这里的情况,然后打断这个杀手的行动,就像在暴雨中的公园那样。
然而,这似乎完全是康斯的美好愿景,事实上,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康斯与杀手中间,甚至到了现在,康斯依旧没有察觉到周边有第三者的存在。
拐过了一间厂房的拐角,康斯却发现那个昏暗的影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举起了手中的消音手枪。
“!!!”
康斯赶忙将身体缩了回来,慌不择路地向着回路跑去。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噗噗’声,康斯只得继续奔跑,拉开与杀手间的距离,有些枪械常识的康斯知道,只要距离足够,手枪就没有多大杀伤力。
康斯现在已经完全认不出自己身在何处了,为了躲开身后的杀手,他只能不停地向着更未知的区域跑去,身后的杀手也是专业级的,康斯甚至无法拉开与他的距离,两人就这样在钢铁的厂房废墟之间不断地追逃着。
渐渐地,康斯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要用光了,如果再继续跑下去,一定会被杀手追上,必须要想一个办法干掉这个杀手。
绕到一条厂房间的小路,无法看清面容的杀手又一次站在了康斯的面前。
‘该死!’康斯退了回来,换了一个方向继续逃命。
完全无法摆脱这个怪物。
昏暗的月光照耀着地面,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康斯寻找着一个可以反击的机会,最终,他将视线落在了一间只剩下金属框架和水泥地板的二层废弃厂房上。
在那个废弃厂房的二层,堆放着一堆建筑废料,因为很靠近没有墙壁的边缘,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那些钢筋,空油漆桶和沙袋之类的东西全都推下去。如果可以将那个杀手引到这栋废弃厂房的一层,康斯就可以利用这些杂物砸到他,阻止他的前进。即使失败了,这个只剩下框架的建筑也可以让康斯跳到对面不远的二层建筑上去。
想到这里,康斯立刻转变了方向,跑向了废弃的厂房,‘噔噔噔’爬上了二层之后,他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了废料堆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窥视着下方。
几秒之后,神秘的杀手出现了,他的眼睛瞄向了康斯藏身的废料堆,然后缓步靠近了废弃厂房。
“去死!”康斯将身体全部的力气集中在了肩膀上,奋力将建材废料向着杀手的位置推了下去。
杀手在此同时举起了消音手枪。
子弹命中了在半空中飞舞的油漆罐,然后失去了动能。
但是这惊险的一枪也让康斯吓得坐在了地上。
杀手灵活地避开了大多数飞落而下的废料,但是依旧被散开的沙袋砸了个措手不及,扑散开来的沙土将杀手的视野完全覆盖了,他只得一边倒退着,一边拍打身上和头顶。
钢筋落在地面上,在深夜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这声响在空旷无人的废弃厂房之间不断回荡着。
趁此机会,康斯迅速站了起来,向着一旁的建筑跳了过去,跑下楼梯,然后继续逃跑,拉开与杀手之间的距离。
不停地奔跑让康斯感觉自己的肺都要出来了,但是为了活命,康斯告诉自己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只有死亡一条道路。
高速的奔跑让康斯的喉咙似乎要烧着了,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汗水顺着额头流到了眼角,康斯揉了揉眼睛,感觉眼前似乎花了一下。
减慢了步伐,康斯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继续向前跑去。
不知什么时候,康斯站在了黑风衣男和经理讨论击杀自己的那个废弃仓库的对面。
已经是深夜了,但是四周依旧有着若有若无的敌视视线。
寂静的夜晚,除了康斯剧烈的心跳声,还能听见的声音就是野猫野狗的叫声和轻微的鼾声了。
更远的地方,偶尔会传来汽车匆匆驶过的发动机声。
回到了自己熟识的地方,康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四周流浪汉的注视和‘保护’下,杀手也不会向康斯开枪了,就像上次在暴雨里的公园里一样,杀手应该已经知难而退了。望向身后那个黝黑的通路,康斯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幸亏自己灵机一动,甩开了那个神秘的杀手,否则,自己恐怕真的会死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
再看了眼面前的破旧仓库,仓库的门依旧紧闭,无法看出到底有没有人居住在那里面。
康斯把手伸进了裤兜里,那里面放置着四枚烟头,在激烈的逃杀之中,康斯也将它们保管地很好。这些烟头就是接下来的线索,不管是谁想要在康斯搞明白真相前杀死康斯,他都已经失败了,在‘记忆重置(memory reset)’这个能力的帮助下,康斯与真相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
确定了一下方向,康斯不再考虑废弃仓库里到底存在什么,现在的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好好喝一口水,然后睡上一觉,最后利用自己的能力找到更进一步的真相。
康斯在暴雨过后的街道上,感到了一丝寒意,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快步离开了这个城市的黑暗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