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的秒针‘滴答’地响着,有规律的声音敲击着虚空。窗外汽车的轰鸣和嘈杂的人声渐渐消逝,然后四周变得寂静下来,只剩下了钟表指针的轻响。
康斯的意识渐渐沉入记忆深处,他的身体保持着静止,手指紧紧地攥着支票,等待着能力的发动。
‘滴答,滴答,滴答……’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七分钟。
在那一刻,康斯就像触电了一样,他浑身震颤了一下,紧接着无比痛苦地倒在了床上,浑身不住地颤抖着。他咬紧牙关,身子伸直了又缩成一团在床上滚来滚去。康斯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用力地攥着薄薄的支票,让支票变得褶皱了起来。
钟表的指针依旧冷酷地前进着,几分钟过去了。
斗大的汗珠从康斯的脸上落了下来,打湿了衣服和床。
痛苦似乎蔓延到了康斯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呻吟。突然,在一阵剧烈的痉挛之后,康斯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平静地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紧皱的眉间也渐渐舒缓开来,除了还在上下起伏的胸口,康斯就像死了一样安静。
房间重新变回安安静静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充斥在房间里。
……
康斯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熟悉。
又闭上了眼睛,康斯很想就这样睡一会儿,不去管那些所谓的真相。或许是因为有的时候,真相才是最残忍的事情。
一阵敲门声将康斯又拉回了现实。
康斯叹了一口气,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进行到底?难道真的要在这里放弃,然后被当作精神病人失去一切么?不!这是康斯绝对无法接受的。
康斯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站了起来,这回康斯终于找到了感到周围异常熟悉的原因了。
因为,这里就是康斯生活了数十年的家,那个狭小却温暖的家。
一个背影比康斯的视线更快地抵达了门口,那个背影同样是康斯无比熟悉的,那正是康斯的妻子,一同相处了七年的妻子,那个在康斯创业最困难时贡献了一切的妻子。
看到妻子的背影,康斯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奇怪的感觉渐渐出现在内心的深处。不知道为什么,康斯没有一点怀念,而是像陌生人一样冷冷地盯着妻子的身影。
妻子走到了门前,打开了房门。
康斯冷漠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
经理走进了屋子,他先是轻轻拥抱了一下康斯的妻子,然后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屋子。
妻子关上了房门,很快也走进了屋子内部,玄关前只剩下了康斯。
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早已猜到了答案。
眼前出现了自己家的情景时,康斯就已经在猜测这些问题的答案了:经理有什么把握击败另外几名高管,并在内部财产决策时将所有财产都据为己有?为什么自从自己逃离精神病院后再也没有联系上妻子?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那些神出鬼没的杀手。
在逃出精神病院后,康斯总共遭遇过三次暗杀,第一次是刚得知七月十四日曾经遭遇黑风衣男子暗杀之后不久,一名伪装的警察和另一个男人在小巷中对康斯进行了暗杀。
在同一天的上午,康斯刚刚逃出精神病院,在前往凯斯区警察分局前,曾经给妻子和经理都拨打过电话,结果是无人接听,也就是从那一次之后,暗杀者接连不断地出现。
第二次暗杀是在康斯离开凯斯心理诊所后不久,两名皮夹克杀手在暴雨倾盆的无人公园中试图行凶,就在康斯几乎走投无路之时,赛罗斯和威尔的联合抓捕队伍扰乱了杀手们的部署,在无奈下,两名皮夹克杀手隐匿在了暴雨之中。
在那天的早上,康斯离开位于郊外的旅店前,尝试用电话联系过妻子以及经理,但是依旧无人接听。
最后一次暗杀是康斯知道了经理雇凶的真相,同时抵达凯斯工业区旧厂房区没多久。在康斯察觉到情况骤变的同时,一个一直隐藏在黑暗里的杀手对康斯展开了无止境的追杀,二者在无人的旧厂房区追逃多时之后,康斯利用废弃的建材才勉强击退了杀手。
而那一次,前往工业区前,康斯只给妻子打过电话。
怀疑的种子早已从心灵深处萌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发芽。
冰冷,不带任何其余感情的冰冷,康斯就带着这样的眼神,进入了客厅,望着那个与自己相处了多年的女人。
果然,从一开始,康斯就不曾爱过这个女人,一切都是利益的联姻。没有感情的婚姻,康斯和妻子都心知肚明,于是到了该背叛的时刻,她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康斯。
客厅之中,经理与妻子正在热吻,他们就好像热恋中的青年男女一样,不顾一切地将对方的身体拥住,他们的躯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似乎什么都无法将他们二人分开。他们的脸无比亲热地贴在一起,嘴唇连在一起,两个舌头在彼此的口腔中肆意地游动着,直到无法呼吸,两人才渐渐地将嘴唇分开,拉出了一条晶莹的丝线。
康斯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从开头,到结尾,每一秒都没有漏掉。
家中复古的立式柜钟静静地守护着这个家里的一切。它见证了每一个人,不论是叛逆出轨的二人,抑或是等待着复仇的旁观者,它就像一个绝对中立者一样,在观察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立式柜钟显示着今天的确切日期——七月十一日。
激烈的热吻结束之后,妻子止住了经理不安分的手,经理略带疑惑地望着她。
“不要继续了,亲爱的,他很快就会回来,时间恐怕不够,还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的确,我应该还在出差中,不能和康斯碰面。”经理止住了欲望,他轻轻地亲了一口妻子的面颊,然后拉着她的手,坐在了沙发上:“亲爱的,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犹犹豫豫的?有什么事情么?告诉我好吗?”
“……”妻子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面露难色,犹豫之情也浮现在她的面孔之上。
经理亲昵地将妻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鼓励她说出来。
妻子似乎是做出了重大决定一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无比严肃的目光望向经理。
“请帮我一个忙。”
“咱俩都这样的关系了,这么说多见外,什么忙?”
妻子深呼吸然后说出了康斯预想中的话语。
“帮我杀掉康斯。”
经理愣在了当场。
“你在开玩笑吧?”
妻子严肃无比,脸上没有一点笑意:“我说真的,我想要康斯那个混蛋死,我已经…无法接受了。”
经理松开了妻子的手:“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妻子摇了摇头:“我不想说…但是这么多年了,他从来就是在利用我…我们早就没有感情了,即使这样,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但是…从一开始,就是他背叛了我…我已经无法接受这种事情了。”
“嘿,亲爱的,冷静一点,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么?”
妻子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什么?告诉我吧,这样可以好受点。”
妻子的眼睛望向一边,也许是巧合,她望的正是康斯站着的地方。
经理用臂弯将妻子揽住,然后轻声道:“放下心来,有什么问题,我帮你,我无条件支持你。”
妻子的情绪到了爆发的边缘,她突然甩开经理的手。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帮我?!”妻子大叫起来:“你只是康斯手下的一个小职员而已!你能做什么?要是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一定会弄死我们的!你知不知道?康斯什么都做得出来!”
经理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冷静一点!看着我的眼睛!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需要什么!”
“那个混蛋从来就是在利用我!他玩了我之后什么都不会给我!你也是!帮他那么多年,什么都得不到!那才是康斯的真面目!他是个混蛋!杀千刀的王八蛋!”妻子的情绪彻底爆发了:“我告诉你!你的家庭变成现在的样子就是康斯一手造成的!一切都是康斯造成的!你还不懂么?我告诉你,康斯的财产继承人居然没有我!甚至连委托权都交给了一个作为外人的律师!我是他的妻子!他早就想好继承人了!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是在利用我!用完了就扔!”
经理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他的身体颤抖起来,半晌他开口道:“继承人…不是你的儿子么?那样的话…”
“别扯了!”妻子粗暴地打断了经理的话:“儿子…呵呵呵!我告诉你!那个小杂种继承了财产也没有我半分钱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康斯他是个混蛋,对人从来就是利用完之后就扔掉,为了他自己,他什么都干得出来!我…我已经忍不了了!我要杀了他!”说完,妻子突然冲进了厨房,拔出了一把菜刀:“你不帮我,我就亲手弄死他!”
“嘿!冷静点!冷静点!”经理赶忙冲了过去,伸手夺取妻子手中的菜刀。
妻子恼怒地挥动菜刀,锋利的菜刀一下子割破了经理的手,鲜红的血顺着经理的手腕流到了地面。
“哐当!”菜刀掉落在地。
“对…对不起…我…我…我!!!”妻子突然开始痛哭起来,她不知所措地站在经理面前。
“亲爱的…冷静下来,听完说。”经理不顾受伤的手,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妻子的头发:“大概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既然你即使亲自动手也要杀了他,那我会帮助你,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将属于我们的东西抢回来。”
妻子惊讶地抬起头,望着经理。
“康斯不是个简单人物,而且,公司的财产都被他牢牢地控制着,我们想要染指恐怕很困难,我们必须好好计划一下。我们坐着商量一下,这件事情不可以冲动行事。有绷带吗?”
妻子急忙跑进房间里,拿出了一卷绷带,递给了经理,经理随意包扎了一下后就开始同妻子商议。
“既然你没有继承权,那么继承权在谁的手里?”
“康斯自己,康斯的小杂种,对了,康斯的那个私人律师好像也有委托权,那个相当于一半的继承权。”
经理根据妻子所说花了一个三角形,然后分别在各个角写上了三人的名字:“这么说来,要想彻底破坏这个继承保险环,必须除掉至少两个人才行,那么就得想办法除掉康斯和律师了。”
“不,弄死康斯和那个小杂种。”妻子冷漠地说道。
“没开玩笑吧,他是你的儿子。”
“儿子?呵呵呵呵…他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经理沉默了,半晌:“既然你坚持…好吧。”
“……”妻子沉默无语。
为了让话题不至于冷场,经理开口了:“那个律师,我对他有一些了解,那个人不是个简单角色,他一直对康斯忠心耿耿,而且负责帮助康斯监视公司内部的情况,我很担心公司里有他的眼线。如果我们的计划暴露,也必须除掉他。”
妻子点了点头。
“假如我们可以破坏这个继承链条,那么失去了康斯的公司财产就会开始公司内部决策,从我们这些公司高管里选出一个人担任公司的决策者。”经理顿了顿:“我们除掉康斯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你和他的家庭情况了,公司里大部分员工对于康斯还是忠心的,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只要你出面支持我,那拿到决策者的地位就很容易了。如果我能当上决策者,就可以慢慢将康斯的旧势力从公司剔除,公司迟早是我们的。”
妻子又点了点头。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正巧我认识一些,嗯…亡命之徒…他们可以帮我们杀了那几个人,至于你儿子…”
“他不是我儿子。”
“好吧…那一场交通事故是再好不过的了…他现在还在学校吧?应该很快就会放学了…”
妻子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康斯也快回来了,我先走了,之后再联系。”经理说完,打开门,离开了康斯的家。
康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浓烈的杀气围绕着他的身体,缓缓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