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啊小花。”
“姐姐姐姐,我在。”
几条嫩枝随风飘摇,殷绿的灌木结成一团一簇,又点缀上几株白杜鹃。
让人期待着,编成纯洁少女的华冠,或者是从天边摘下云朵,交织着托起软蓬蓬的裙摆,一颦一笑间尽是芳华。
女人的手指刮过萼片,拨弄着花瓣弹出俏丽的弧线,香意浸入阳光,那份纤细里又浮出羊脂般腻人光泽。
“好啦好啦,”杜鹃花们轻声唤着,声音像是在撒娇,带着点不可闻的微颤。
“米勒小姐,快松开手吧,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米勒跪坐在灌木前,她拂开前额的发丝,小心搓捻领头花娇嫩的丝蕊,惹得指尖三分轻柔、半点搔痒。
俯下头来,将亚麻色也搭给枝条一点,呢喃着调笑着,润色薄唇贴在花瓣前,好听的风铃般轻笑,喘息里带着温润的水汽。
“怎么了我的杜鹃朋友,我的手法……没有别人好吗?”
这样说着,她用力一掐。
“咿呀,雅蠛蝶——!!!”
它大叫起来,“快松手快松手!不要掐断咱的雌蕊,咱还想生宝宝,咱不想变成太监哇啊——!”
瞅了一眼旁边只剩下弟弟的姊妹们,这株杜鹃花终于忍不住嚎哭起来。
“……后悔了?”
“那你刚刚给我指条错路是什么意思?”
米勒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我早知道你不是乖孩子,刚刚怎么着,我顺着你指的方向走,还偷偷嘲笑我好骗是不是?”
“你这花贱不贱呐!”
“我错了我错了……”它擦擦浸出花瓣的露珠,不住的道歉。
天可怜见,它和兄弟姐妹们吸着二氧化碳唱着歌,突然之间这家伙一开山刀劈开旁边的小树苗,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那可是我的好兄弟——绿↓!酱↑啊!!
它还记得,绿酱啪的一声倒在面前,脸上还带着好友畅谈的喜悦,刚刚它们还谈到要抓紧时间长大,然后努力繁殖,家族兴旺,子孙满堂!
绿酱说他最喜欢天上那朵白云,每天换着不同款式的白裙子见他,云姑娘从湖边带了水,将雨露挥向四方,也挥向他。
一定是对他有意思吧?
杜鹃花笑他没见识,她生在穹顶,如何会瞧见地上有个穷小子呢,不过是云朵本能驱使,就像你我落叶归根,成一抷黄土,到时候她还在那儿。
绿酱说那也挺好,自己死后,云姑娘还一直来看我。
他觉得自己或许,只是地上穷小子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但绿酱会努力长高,将根深扎进地下。
他要一寸寸从现在成长,直到他的树冠扶摇而起,直到他挺身驾御狂风,像其他大哥哥保护自己一样保护大哥哥们。
最终有一天,他终于能到云朵面前,融自己的爱意,洒她一切荫凉。
然后他被劈烂了。
因为第一刀没切断,这个女人甚至多补了几刀,死的不能再死。
杜鹃只能眼睁睁看着,绿酱的脸上还挂着期盼,有着释然般的安宁,下一个瞬间,一切美梦都破灭了,剧痛搅拌着茫然,残破的肢体发出吱呀惨叫。
明明上一秒他还好好的。
杜鹃恨自己无能,没办法长出手脚替兄弟报仇,它嚎叫着发了誓,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但它的小脑瓜没反应过来的是,它发誓的内容——
米勒听得懂。
“所以你要把我指到有十个绿酱那么大,每一次冲撞都好像山崩……那种五只脚的大怪物身边?”
“哪能呢——我就是开个玩笑,嘻嘻。”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米勒大声啵了它的嘴,让小花的小花狠狠打了个哆嗦。
但不管如何威胁,杜鹃花却也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了。
她的调查速度越来越慢,事实上,这已经是米勒第八次被这些小家伙骗了。
越是深入森林,空气中的瘴气就越浓稠,偶尔投下的光线闪出荧光,那些都是开始微粒化的魔力。
现在的浓度已经不适合人类长期生活,普通人多待一会儿就会脑痛如针扎,异质魔力混进肺和血管里,没办法自然排出,只有神官和法师有能力祛除。
这些逐渐适应了环境的植物,智能也比其他地方更高一些,态度也更恶劣,不像普通的花呆呆的,有问必答。
米勒的能力很特殊,在世界上也十分罕见。
她的能力来自穿越初的老虎机,在完成了邪神x的要求后被慷慨赋予。
那是被称为【秘法德鲁伊】的生物会话,遵循着虫花鱼鸟兽这样的排序,智能和沟通能力会逐步增强。
至于小树小草……它们在米勒的记忆里只会阿巴阿巴。
说了这么多,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米勒不是魔法师,她没有丝毫魔法天赋。
能够适应异常环境,甚至通过不讲逻辑的方式运用魔力,靠的依然是祂的小礼物,【点燃的魔手】。
重新戴上手套,她长声轻叹,然后掏出小铲子,“不知道的话就算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喀呲。
“喂喂,你又在铲土做什么——求求你咱真的不知道,不要再给咱挖坟了!?”
喀呲。
“绿酱,我好恨!恨我今日,不得报此,血海深仇!”
喀呲。
“罢了,罢了。今日总算是栽在人类手里……把我和绿酱葬在一起吧,有如此兄弟,不枉此生。”
喀呲,米勒将绿酱断枝插进土坑固定,又从口袋里掏了瓶药水浇灌,留给白杜鹃看白痴一样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鹃在风中时起时落,但米勒大致能看到,对方正歪着脑袋瓜,脸上是混杂着疑惑与好笑的意味。
“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还需要向你解释?”
麻利的收拾了一下,将装备全都塞回背包里,女人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你们的故事让我想起从前一些事情来……就这样,再也不见。”
“嗯哼~”花朵轻轻抖了抖。
“如果你想知道所谓的,兽群协作这种情况的话,就沿着河往西走吧。”
“……别这么看咱,咱只是健忘。”
……
人类走了,白杜鹃目送对方远去。
溪流咕嘟咕嘟着,将风吹打下的落叶,不小心沾湿翅膀的瓢虫,还有花季盛放时飘落的种子,潺潺声送往平淡祥和的乐曲。
但她突然又哀怨起来。
“绿酱,这河里,还没能流淌过咱的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