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那头是光，用之不尽的空气、挥霍不尽的富裕。
那是我看的第一本书上所记载的知识。
它就像无尽黑暗中的光芒，只是第一眼视线便无法离开。
那时的感动，直到现在我也仍旧记忆犹新。
是刺激，是热枕，是亢奋，新奇，惊讶，振奋——是憧憬。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铺天盖地的巨响牵引整个海底都市的目光，犹如巨石砸入镜湖，冷水倒入油锅，此刻正是赌徒的狂欢之时。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人鱼士兵歇斯底里的呐喊被爆炸声所吞没，传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耳中。
或是高大宽广的巨楼整一块被莫名的力量掀掉一截，坠落。
或是楼群中发生巨大的爆炸，亦或是空旷的广场忽的被“挖”出一个巨坑。
飞沙走石，灰尘漫天。
远处，肉眼可见的毁灭正在一刻不停地朝都市中心蔓延。
灰尘之中窜出一个身影，矫捷的身姿踏着高处径直朝前方突进。
美丽的脸庞上却是狂野不羁的笑，那犹如猎鹰般充满凌冽与威严的瞳孔散发出贪欲的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放声大喊，声音通过魔力的增幅朝更大的范围扩张。
「琉璃族第八百五十六任正式继承人月阳在此向全族宣告——吾等正式对逆党发动征讨！无关人员速速回避！龙宫城里面的家伙！！！！不赶紧投降后面就给我咬紧牙关吧！！！！！」
王者之风的口气说到后半部分多了几分痞气。
「本性放纵过头了。」
无垢从旁边飞出，一脚踹进前方的高楼，踢在重心点上，将整一截径直踹飞。
巨大的建筑像是球般撞进建筑群，砸出巨响与漫天的灰尘。
「不也挺好嘛。我可没打算摆公主的架子，现在，我仅仅是月阳。」
「是这样。」
「护花使者就交给你了，无垢先生。」
「啊啊」
回应着突进的月阳，无垢踏着平台术式在她的周围无情地破坏着建筑。
两人的行进速度非常之快，几乎是在破坏的同时便脱离了现场。
这种惹眼且毫无意义的破坏行为明显是另有企图，但是武力却是实实在在强大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
「还真的没有几个人…这等乱事也没有在家里待着吗…为什么？」
「正是因为乱事所以几乎都跑到外围去了。」说着朝一栋楼飞射了过去，踹穿支撑柱，楼房倒塌。
「原来如此。越来越觉得你具有非常可怕的才能。」
「只是情报的差别而已。」甩腿砸在墙壁，直接甩倒一片墙，站立点发生严重地裂。
「至少我是没遇到过像你这般能收集到众多情报并加以活用的人。」
「世界还没有这么小。」双手砸向魔术阵式撞出强气流，掀飞两边的房墙，扬起漫天灰尘。
「你是在说我眼界还不到位？」
「客观事实上也确实是那样。你还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甩腿砸向地面破坏地层支撑点，地面发生陡峭，高楼大厦开始倒塌。
「嘴不饶人呢。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要是将口气变得亲切一些或许更容易与人沟通。」
「利害一致的话终究会走到一起。」踹掉高楼的顶层，一截建筑落下砸到地面，巨响，震动，灰尘。
「问题是在相互不了解前第一印象很大可能会直接决定态度呢。」
「确实。那我换个说法，要是能改掉的话现在的我就是另一种口气了。」
「原来如此…………话说你是不是太过火了？」
月阳往后方看去，之前所经之处接残垣断壁，好似刚刚经历一场惨烈的战斗。自己的故乡被这番破坏，月阳心中多少有些复杂。
「武力宣示不就是这种东西？」淡淡说着，一拳打在承重墙上，楼房轰然倒塌。
「啊，东道主们来迎接了。」察觉到动静的月阳说道。
「不用停下来，直接冲进去。」无垢一边说着从月阳身旁冲过跑到了前方。
简洁、利索、以及强力……
「啊啊！！」
高昂的回应一声，月阳加快脚步冲了上去。
「月阳大公主，我令你速速束手就…」
「给我咬紧牙关吧月山夫长！！！」
朝龙宫城突进的两人与包围上来的敌人在密集房群的顶上短兵相接。而没等对方打完招呼，月阳便急突进抬起拳头糊脸扎实打了上去。
面对面的高速行进加上不菲的力道，敌方领队被月阳一拳砸碎鼻梁打翻坠下楼去。
「月山大人！！」
「分神大忌。」
无感情的声音在人鱼耳边想起，随即下巴传来剧痛，两眼一黑。
而在众人眼中所看到的是他被一记勾拳硬生生打上了几十米的高空。
出现了，幸存者们口中的恶魔出现了。
恐惧漫上心头，心跳开始加速，呼吸急促。
——假如你遇到了那个恶魔，重要的不是去考虑怎样战胜恐惧，而是放弃思考勇往直前。否则你甚至对自己重伤负身的状况毫无实感。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某个士兵想起同伴的话，放声大吼将自己的胡思乱想强压了下去，同时也将周遭沉浸在震惊中的士兵拉了回来。
但下一刻便被电光石火闪现在他面前的“恶魔”一脚飞射踹进了地面。
心狠手辣，面不改色。
瞥到这一幕的月阳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恶寒。
额啊啊啊啊！！！！！
人鱼士兵们相继吼了起来，随后朝着最大的威胁，那个蒙着眼睛的人类，发起了冲锋。颇有些特攻的味道，月阳甚至被他们忘在了一边。数百人同时冲着一个方向，场面一度混乱。
士兵们放弃了思考，化身为勇往直前的死士。但他们忘记了，对于一个强大的敌人，扎堆意味着什么。
毫无慈悲地、对着丧失了正常思考能力的人鱼士兵们，他那看似瘦弱的拳头砸在魔术阵式上喷出的巨大冲击波一瞬间将数百人淹没，带着他们连同后边巨大建筑被吹起的碎屑一起掀上了高空。
厚重而低沉的悲鸣，以及空气强烈震动与物体碰撞发出的巨响，传向天际。漫天的灰尘中，不远处下起了人鱼雨。
月阳回头看去，这一片已经被夷为平地。
强大，压倒性的强大，数量没有意义程度的强大。
弱者的生命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极具冲击力的毁灭让月阳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实感。
——死。
月阳的脑海忽的浮现这个不祥的字眼。再一次，看着无垢的背影，电流漫过身体，打了个寒颤。
「冲锋——！！！！！！！！！！！」
前方，新出现的一大队士兵，带头的人鱼指着这边怒吼。
士兵们发出震天的吼叫，气势如虹，但在此刻月阳的眼中看来显得有些悲壮。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恐惧的神情，仿佛不想在此处多停留一刻。
无垢迎了上去，短兵相接。
「风华在此！！！！」
猝不及防地，侧面不远处，建筑缝隙中窜出一名手握长枪的女性带着大量的士兵朝这边突袭而来。
看来他们并不是毫无准备。
然而——魔力迸发。
天青色的魔力迸发冲向四方洗过方圆千米所有人的身体，心被惊得提上嗓子眼。
轰地一声，急促的巨响。
一脚踹在魔术阵式上巨大作用力对冲所产生的空气震动。无垢小腿处的衣物在力道的撕扯下化成碎片四射。
壮阔的物理现象呈现在众人眼前。
溅起一圈白浪，魔法阵式碎裂，气流化成风刃朝着前方削去，坚硬的石头被切出异常平滑的平面。
呜————！！
破风之声。
呜喔啊啊啊啊！！！！
与轰鸣一起的还有人鱼们歇斯底里的悲鸣。
岩石建筑表面不牢固的部分被全部剥下，或者，整体被切成碎片，化成流弹。
以无垢为中心、面前的一片扇形在一瞬间被冲击波整片掀飞。比之前更广大的区域，更沉重的物质。方圆几百米内化成一片废墟。
在侧面的军队出现并冲过来的那刻，正面迎击无垢两人的几百号人在刹那间全灭。包围的战略在顷刻之间破产。
看着天上失去意识随着气流撒向远方的人鱼们，所有人僵住了身子。
——重复一次，分神大忌。
静寂中响起了恶魔的细语。
无垢的身影从月阳的视线中闪过，朝着侧面的人鱼军队飞射过去。
然后，再一次，伴随着轰鸣，无数的人鱼犹如蝼蚁般被恐怖的空气冲击波送上高空。
吃人的恶鬼，杀人的恶魔，恐怖的怪物——未知的存在。
无垢的背影所产生的威慑经过几次的膨胀，深深地刻入了月阳的灵魂深处。
放眼望去，不知何时所见之处已经成了废墟。
月阳看着自己的故乡，茫然若失。
「看到这些，停下脚步可以吗？」
回过神来，无垢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他仍旧是那副口气，一副淡淡地，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但此刻所透露出来的氛围却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是无所谓，是漠不关心，是旁观，是理所当然般的置身事外——是无情。
「啊啊……原来如此。」恍然大悟般，月阳呢喃一声。
「？」
「你……是给出选择的存在啊…」
「啊啊。是说这个么。」
明白过来话中意思的无垢转身迈出脚步。
「那是全知全能的神才有资格去做的事，但我想它并没有这种兴趣，所以最后还是回到自己身上。于是，就此收手吗，还是说，继续前进？」
「…………」
月阳沉默，一时之间没办法给出回答。
他能够完美地协助自己实现目的，也能听从自己的意愿在任何时机收手，他就是一把无敌的工具，月阳此刻清楚地认识到。
而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想法。
回想起同胞们扭曲的脸，她打了个寒颤。
「我、我……」
看着无垢渐渐远去的身影，月阳说不出话，只是伸出手想去够着他的背影，但此刻短短的距离却让月阳感觉异常遥远。
「还是太天真了吗。」
冷不防的，无垢淡淡的一句，也是一针见血的一句，让月阳失去了挣扎。她被无垢强扭着头去面对自己刚刚察觉却又极力不肯去面对的事实。
没错，自己太天真了。狂妄的热情没有抵住流血的洗礼。
心中的焰火渐渐熄灭，月阳那企图留住无垢的手渐渐放下。
「回到根本的地方，到底是自私还是无私的问题，或者说，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人。顺着这个方向去考虑的话，思路会不会清晰一点？」
「诶？……」
「也就是那回事。自己想追求什么，以及，能否承受责任的自信。你该考虑的是后者……我觉得。」
「…我………不愿意看到别人因为我受伤…」
「那就妥协。」
「但我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理想……」
「没有那种答案…我认为。世上有无数个理想交错，产生碰撞是必然的结果，那种碰撞无关是否互相理解，仅仅只是胜者成败者退，仅仅如此而已，一个人的成功便意味着另一个人的失败。不愿去伤害别人唯有妥协让路、而不可能两全其美，毕竟理想不是那般廉价的东西。」
「……我知道…但…那些跟我的想法没有关系……我仅仅只是不能接受别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仅仅只是，这样的想法…跟现实没关系，而我想去实现它…仅此而已」
「怕自己做不到——是这回事么。」
「……」
「是这样。慢慢考虑，这的确是个只有自己才能解决的问题……」
「…………」无垢的声音渐渐远去，月阳低下头去，彻底放弃了挣扎。
倒是有点不像你的风格。
这一句话淡然而无所谓，却让月阳感觉被电了一般，心跳加速，心中即将熄灭的火苗以冲天之势烧上脑海，醍醐灌顶。
——不像自己。
面对这几个字眼，此时的月阳有万般的无奈与自嘲。
说起来，此时此刻为什么还要去纠结——明明最初便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是吗？
呼——哈——！
深呼吸一口，月阳重新打起精神。
「等等我！！！！！」
喊着，月阳朝那几乎快要消失不见的背影追了上去。
「顺便一提，那些人鱼大多应该都能活下来。」
「啊？」赶到无垢身旁的月阳听到无垢冷不防的话表情突然愣住。
「我有避开致命伤……不过令其丧失行动能力是必须的，所以出现重伤也并不奇怪。」
「……」
「……」
「那…你莫非是在考验我吗、刚才？」平淡的说着，月阳额头上的青筋越发明显。
「……」
「……」
短暂的沉默中，月阳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起来。
正想爆发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大批的反抗军队。
无垢一个箭步飞速迎了上去。
——你这人真的太讨厌了！！！！！！！
随着月阳生气的怒吼，第二波的遭遇战，不，准确地说是单方面的压制拉开了序幕。
「三小队牵制，其余人跟我突进！！！」
收到！！
士兵们齐声响亮回应，随即立刻展开阵型朝前方突进而来的人类展开包围。
建筑群上无数的黑影在穿梭。
犹如群星闪烁，在后方展开扇形的人鱼阵型闪起光芒，下一刻光枪齐发，直至驰骋而来的无垢。
侧移，转身，翻滚，跳跃，空中闪躲，亦或是以攻为守，像灵活的蛇，像矫捷的脱兔，像迅猛的猎豹，轻盈，快速，在光雨中疾行。
「突击————！！！」
突进的人鱼指挥官长枪直指无垢，发出怒吼。
「额啊啊啊啊啊啊！！！！！」
恐惧而又勇敢的士兵们发出怒吼，跟他们的首领一起与扑来的恶魔短兵相接。
踩裂地板，飞速的突进，甩出一腿鞭在人鱼指挥官的脸上，一击击飞，将后面一条直线上的士兵清空，带着一堆撞在建筑物中扬起灰尘。
腾空状态下踩着平台魔术阵式躲开两面围攻过来的长枪，跃上高空。
啊啊啊啊————！！
后方，鳍耳喷出白色的魔力焰火，头部两侧闪出魔术阵式，月阳展开歌喉。
音爆卷过，伴随着悲鸣，人鱼士兵双眼翻白，倒下一片。
迎着远方投掷过来的光枪之雨，无垢一拳砸在魔术阵式上打出大范围的冲击波，接着反冲力朝后拉开了十几米，一脚踏在平台魔术式上使劲，踩碎阵式，化作一颗子弹朝下方残存的人鱼士兵斜射过去，踢中在半途中生成的魔术阵式，打出冲击波轰向地面，炸开，失去意识的人鱼们与建筑一同被炸飞，灰尘弥漫。
月阳突进，迎着幸存的士兵展开白刃战。
躲过士兵的舍命一击，反身一肘刺在胸膛，打飞一个。另一只手架起硬生生挡住扫来的长枪，抬脚鞭向头部，两个。千钧一发别腰躲过从侧面偷袭过来的突刺，顺手一手甩在脸上打飞，三个。
「！？」
回过神来，月阳发现自己已经被重重包围——应付不过来，会被数量优势压垮。实战与操练完全是两个世界。
尖锐的长枪对着自己的数个死角无情突刺，为了躲避，月阳的动作被完全压制，节节败退，无法展开攻势。
——打不过就逃。
伴随着声音，侧面飞来一脚踹在人鱼的脸上踢飞，撞中人鱼后方，带走四个。
落下，转身一鞭腿砸中迎上来的两个，扫飞，化作巨大的流弹打中后方三个，扎实撞中、压倒摔在地上没了动静。而后一个箭步朝后面赶上来围攻的人鱼们飞射过去。
踢中一个，被踢中的带着后方的几个飞走。落下，下蹲躲过突刺，鞭腿扫倒四个，双手顺势将身体抬起猛地一扭，双腿一扫，躲过突刺的同时扎实砸在了人鱼的脸上，支撑双手的地面裂开，围上来的六个被扫飞。双手一推压陷地面、身体跃起躲过突刺，空中闪现平台魔术阵式承受住过大的冲力，人倒蹲在术式下发力，朝地面突刺，双手抓住人鱼的肩膀，力道传递，人鱼的双腿压陷地面，而无垢的身体因双手支力、架着人鱼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个身，进而将人鱼的身体拔起，砸向前方的四人。而后是行云流水的突击。
闪避犹如纸张般轻盈而无滞后，四肢并用，手刀、膝撞、肘击、刺拳、鞭腿、勾拳、头槌、肩靠…
高速机动中的攻击，直指死角且收发无丝毫赘余。
这是战斗？不，不像，一点都不像。太过干脆利落，更像是为了体现简洁与速度的表演。但物理反应的呈现却又确确实实地在传达——这是现实。
看着废墟中矗立的背影，月阳出了神，不禁失声呢喃一句。
「怪物…」
此刻她只能想到这个词语去形容这个充满谜团的人类。
「能坚持住吗？」
「…………啊！…」
从神游中回来，月阳慌忙应了一句，走到无垢身边，然后盯着他的身体细细打量了起来。
「利用魔力增幅了身体，所以没有因为力道的冲击产生损伤。」
「不是那个……刚才那种速度与反应能力也是这副身躯能够做到的吗？……实话说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让我没有任何实感…」
「是这样。」应了一声，无垢迈出脚步。
敌人已经全部倒下，后方负责火力掩护的人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无垢全数清除。
「大概两成的兵力。」
「诶？…」
「收拾掉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没想到居然真的…」月阳苦笑一声。
「体力能撑住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没事吗？」
「啊啊…」
「……」
大概，这种话对他来说本身就是多余的吧。
奔跑，两人再次朝远处的龙宫城进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