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挂在山边。
路灯还没有打开,人的影子在石头路上被拉得老长。
蒙着眼睛的年轻人与裹着老旧披风的少女杵在广场正中央的喷泉处看着过往的路人。
「肚子饿了吗?」
「……没有。」
「我是将说出来的话当成说话者想法的类型,如果你想得到帮助的话,我希望你能清楚并明确这点的意义。」
「…………有点饿。」
「跟我来。」说着无垢伸出手。
「……」凝视了一会儿,谢莉丝握了上去。
两人朝人流迈出脚步。
这里是被称作阿鲁斯的城市,繁华的原因在于它处在交通路线的交汇处。
这是一座混杂着繁华与颓败氛围的城市,有华丽的高楼,也有破败的废墟。有西装革履的商人,也有居无定所的难民,而将这两种人淹没的是穿着盔甲背着武器、着装风格各种各样的“猎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冒险家。
比无垢低了一个肩头的谢莉丝,被无垢牵着手,因为是完全被引导的感觉,外人看来两人像是兄弟姐妹之类的关系——发色相同的话。
「这个跟这个,各一份。」
进了一家装修不错的餐馆,指着菜单上的甜品对店员说完,从口袋中拿出一枚银币放在柜台上,随后领着谢莉丝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有喜欢的话稍后自己追加。」
淡淡说着,无垢从老旧的挎包里求出白纸与铅笔。
「……」无事可做的谢莉丝看着无垢的举动。
然后,下一刻被无垢的举动吓到,露出惊讶的神情。
笔头在白纸上一瞬画过,一横密密麻麻的字犹如从白纸中浮现般被写了出来。
十几秒的时间,半页的白纸便被填满。
「……你在旅游吗?在世界各地。」恢复平常的表情,谢莉丝淡淡问道。
「能看懂这些字吗?」
「一点点…知道的只是用很多语言拼出来的东西。」
「你喜欢读书吗?」
「……」
话题断绝,只剩下细微的笔头摩擦声。即使料理被端上来,谢莉丝也只是看着无垢。
「拘谨是为了自保吗?」
「……接受别人的东西时需要先得到别人的同意,拉谢璐是这么教我的。」
「那还请好好说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我?」
「你的灵魂……白色的…没有一丝浑浊。我第一次见到……出生以来。很不可思议。」
「天使眼的持有者吗…这倒是预想之外的事情。」无垢停下了笔。「有多少人知道?」
「父亲、拉谢璐…以及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谈。原本你应该是非常善良的人……但…你很冷漠……不,很冷酷……」
「颜色并不是评价善恶的标准,作为天使眼的持有者你最好知道这点。」无垢重新动起了笔。
「……我不知道。至少,之前我凭着这双眼睛找到了许多的骗子。」
「一个个排着队让你看吗?」
「……」
「有没有去过学校?」
「……去过,但他们太脏…不想跟他们混在一起。」
「阅历太少吗……并不是一件坏事。」
「…请不要把我当做笨蛋。」
「天使眼的持有者生来价值观便偏向单纯达观,而价值观是随着阅历改变的东西。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价值观的改变对你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好事。事实上这次被一路追击的途中你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才对——大多数的事态发展总是朝着你的坏想法那边高歌勇进。这并不是你的错觉,也不是你或者世道哪一边错了的问题,仅仅只是你的价值观没有跟世道咬合上,而随着阅历的提升你的价值观会朝认可世道的方向发生潜移默化地改变,而人情世故复杂且没有准则的,接受的话意味着对原本的纯粹价值观产生污染。现在的你是因为纯粹而有着特别的东西,而失去这一点的话,那份特别的东西也会失去。」
「听不懂……你也跟我一样…是天…天什么眼睛的持有者吗?」
「不是。只是听某个持有者讲过自己的经历。」
「你……要把我怎么样?」
「那不是你要担心的事,一切拉谢璐小姐都会为你办妥。」
「我知道…拉谢璐…保护了我很多,尤其是这次…即使她自己害怕也站到了我的面前,我看到过很多次……我不想再增加她的负担……」
「你现在什么也做不到,也没有去做的勇气与决心。这里顺应自己的软弱才是上策,胡思乱想只会增加心理负担。」
「……」
对于无垢冷漠的话,少有的,愤怒爬上了谢莉丝的脸庞。但事实却像无垢所说,她甚至没有顶嘴的勇气。清楚这点的谢莉丝放弃了否认。
「吃吧,吃完后赶往汇合地点。」
「……」
像是表示着自己的不满般,谢莉丝拿起刀叉粗鲁地大口吃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狼吞虎咽。
好几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的经历给这顿并不高级的晚餐施加了前所未有的美味魔法,让原本表示反抗示威的举动变成了肆无忌惮的享受,与屈辱、自我厌恶一起刺激着鼻腔与泪腺,闪起泪花。
一个小时后,无垢在谢莉丝的请求下打包了几个料理离开了餐馆。
「亲手交给拉谢璐小姐吧。」无垢将打包的料理递给谢莉丝。
「……」怔怔的看了一会无垢的脸,谢莉丝接过,凝视。
「走了。」
无关这一幕,无垢淡淡说了一声,随即牵起谢莉丝的手迈出脚步。
「你的冷漠……只是面具吗?」
走在热闹的夜道,回过神的谢莉丝淡淡问道。
「是什么取决于观察方。」
「……我搞不懂你,搞不懂……一点都搞不懂。」
「…那是你的事了。」
「……」
两人在熙攘的道路上前行。
轰!
忽然,不远处发生爆炸,大火烧着建筑,照亮了半边天。人群喧闹起来,接着是逐渐扩大的混乱,人群的迁移。但这场骚动没有波及到两人,因为他们走在了最边缘的地方。
就战乱地区来说,这种事并不罕见。但再怎么说两人的反应也太过淡薄。
无垢仍旧是在默默的走,而谢莉丝则出了神似的看着那牵着自己的大手,以及一直在前行的、无垢的背影。
又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汇合地点,夜花提前预订下用来藏身的酒馆。一家豪华到与周围景色完全不相称的高楼大厦。相比之前杂乱喧闹的大街,这里整洁而安静——天壤之别的环境差距强调着富人跟一般人的极端差别。
领着些谢莉丝的无垢跟眼神不友善的服务员打了声招呼,在其带领下来到了房间。
谢莉丝隐约瞥到了在服务员腰间别着的匕首,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
无垢领着谢莉丝进了房间,在服务员的注目下关上了门。
非常宽敞的套房,家具一应俱全。
「她们大概还要三个小时才能到,你先休息也没关系。」
「你要去哪里!?」
忽的,见无垢放下行李朝房门走去,谢莉丝喊了一声。
「去酒馆收集情报。」
「……我也去。」
支吾了一声,谢莉丝走上前去,抓住无垢的衣袖。
「一个人害怕?」
「……」低着头的谢莉丝默不作声。
「……」
「……是…是的。」嘟囔了一声,过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加大几分音量重新说了一句。
「……知道了。我会待在这里。」
说完,无垢走回客厅坐下,然后从背包里拿出白纸跟笔,与之前在餐厅一样写了起来。
「……我想去洗个澡,然后把衣服处理掉…」走到无垢旁边,谢莉丝像是一名畏畏缩缩的新兵蛋子,犹如逼着自己说话般,说得断断续续。
「寝室的橱柜里大概有备用的衣服。」无垢头也不回地回应一句。
「……」
放下打包的料理,谢莉丝脱下披风与皇冠,打量了一周,然后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谢莉丝拿着衣服走过大厅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左右之后,裹着围巾的谢莉丝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无垢面前。
「那个…烘干机…坏了……内衣……」
「橱柜里没有吗?」
「……尺寸太大…」
「给我。」头也没回地,无垢朝谢莉丝伸出一只手。
「……」
害臊到极致的谢莉丝低下脸朝浴室走去,片刻过后,谢莉丝将内衣放到无垢手上。
魔力从手中迸出,掠过衣物,一瞬间将水分全数挤出,溅到天花板上。
「……谢谢。」
急忙拿回衣物,谢莉丝慌忙地走回了浴室里。
「……亲近过头就会这样吗…被周围人溺爱过头了。」
自言自语一声,无垢回到了书写之中。
片刻过后,穿好衣服的谢莉丝从浴室出来,抱着自己的衣服小跑进了寝室。
刷啦,刷啦…
传来衣物撕裂的声音。
一会儿后,她抱着一堆碎布条出来,在无垢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打开从寝室里找到的针线盒,拿着开始缝了起来。
「想要背包的话明天去街上买,你的衣服布料好但韧性不够,经不起磨损。」写着字,无垢淡淡说道。
「……知道了。」
谢莉丝抱着布条朝厨房走去,然后,厨房不时闪出火光。
衣物处理完毕,谢莉丝回到了大厅,在无垢面前坐下。
「……」
「……」
「……」
「静不下心来?」感觉到谢莉丝一直盯着自己,无垢淡淡说道。
「……嗯。」
「去睡一会吧。」
「我想等拉谢璐回来。」
「是这样。」
交谈结束,沉寂降临。静静的,能听到外面人群的喧闹。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谢莉丝的困意水涨船高,最后不出所料地倒在了沙发上。
拥有非常大的魔力转化率但却没有接受过任何锻炼,结果便是造成体力上压倒性的缺陷。
走进寝室拿出一件给谢莉丝盖上,无垢继续作业。
两个小时后,夜入深,外面的喧闹消失。
铅笔刚好写完了一支,无垢将成堆的草稿纸收了起来。而恰好在这时门被打开。
「呼…终于能休息了。」
夜花有气无力地说着,耸着身子进来,直接朝浴室走去。后面跟着进来的是拉谢璐,她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寻找自己主人的身影,不过因为进门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睡觉的谢莉丝,于是在门口处便松了口大气。
「明天11点左右在这里整理情报,拉谢璐小姐两位外出时还请告诉一声。」
「……要是我们逃走的话会怎么样?」拉谢璐试探性地问道。
「会被抓走,然后这边就得改变计划,会变得比较棘手。总得来说对两方没有一点好处。」说着无垢走到门前,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欲打开门的手停住。「或许你可以尝试写封信寄到教会?」
「不行!教会那边二五仔这么多岂不是一下子暴露吗!? 你脑子在想什么!!?」哗啦一声,浴室的门打开,冲凉到一半的夜花拿着浴巾简单地遮住身子冲了出来,圆润的**呼之欲出,展示着夜花身为女性的魅力。
喊叫吵醒了谢莉丝,睁眼看到裸露的夜花失声叫了出来。而拉谢璐也略显尴尬的别过了头去。现场若无其事的竟是夜花本人与身为异性的无垢。
「原本便打算吸引注意力才拉上她们的。」
「万一他们倾巢出动怎么办?我可吃不消。」
「我来应付,夜花小姐只要保护她们两位逃脱就行。」
「……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夜花不满地挑起了高低眉。
「当初说全权交给我负责的记得是夜花小姐本人?」
「……好吧,事先说好情况不妙我会立刻丢下你们逃脱。这点你不要忘了。」
冷漠地说完夜花返回浴室甩上了门,而无垢也同时关门离去。
剩下还没有从冲击性事实中回过神来的拉谢璐以及搞不清状况而战战兢兢的谢莉丝。
「谢莉丝大人,没事吧?」回过神来的拉谢璐走到谢莉丝面前。「衣服怎么了?」
忧虑一句,拉谢璐瞥了一眼桌上的王冠。眯起眼睛,闪过一丝不屑。
这顶王冠是教皇的象征。遗憾的是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华丽的宫殿,而是跟着它尚未成熟的主人来到了鱼龙混杂的污秽之地中。
这是名为“试炼”的落井下石。
「烧掉了。太引人注目,对接下来的行动没有好处。」谢莉丝说道。
「诶…谢莉丝大人,你在说什么……这可是教皇的象征啊…」拉谢璐摆着惊讶的神情。
「王冠完好就可以了……我想做点什么……但我做不到什么……不过……我想加油……我已经不想看到拉谢璐害怕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话语,想要表达的主题模糊不清。
不过,似乎谢莉丝的感情已经传达到了拉谢璐的心中,双瞳因泪花闪烁了一下,倒吸一口气,神情渐渐缓和下来。「谢莉丝大人……」
「我想请他帮忙。他不是坏人……」看向门口处,谢莉丝决意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拉谢璐脸色即刻变得凝重起来。「其实我也在犹豫…既然谢莉丝大人都这么说的话……实话说我们不应该跟他有太过深的联系……他不是坏人但也绝对不是好人。」
「……我知道。但他会对我们产生帮助,谢莉丝,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诶…啊……」谢莉丝少有地坚持了自己的主见让拉谢璐不知作何反应。「被他说了什么吗?」
「……嗯。被骂了。」
「诶?被骂?他还会骂人?!」惊讶过后脸色变得不满起来,仿佛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被欺负的母亲。
「不是……跟母亲责备相似又有点不同的感觉…」
「诶、啊…是、是吗……」拉谢璐露出复杂的微笑。「虽然有预想到谢莉丝大人会对那位比较没有戒备,但实在没有想到会亲近到这种程度。」
「……魔力的波长很平和,而且很纯净,让人感到舒适,很难让人产生警戒感。」
「第一次听谢莉丝大人这样评论别人呢……」
「因为……他是特别的。十分特别。」
说着谢莉丝看向窗外的夜景,思绪飘向远方。
浴室内,换好衣服的夜花将一切的对话听在耳里,脸沉了下去。
「我有事出去一会。」
啪嗒一声,两女还没察觉到怎么回事,夜花便关门而去。
深夜的酒吧不乏寻欢作乐之人。
喧闹的音乐,闪烁的灯光。以及随着高昂的情绪起舞的求欢者们。
酒柜的角落里,无垢一动不动,望着满满的酒杯。
——人鱼吗…也不知道身体的构造怎样哈哈哈!
——今天出发去完成讨伐委托的时候看到了奥斯集团的运输机,看来他们也盯上这里了啊。
——听说了吗,今天伏击教团的秃鹫居然被不明人物伏击了,好家伙,现在教皇继承人谢莉丝圣女下落不明,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幻妖精族跟天龙族似乎会在三个月后宣布正式对外开放。
——最近教团跟秃鹫佣兵团的情报很吃香。
——焰女神似乎来到西方了,实话说感觉很不妙,无尽之路的那种火力盖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酒吧里掺杂着各种各样的情报。当然,这些有价值的情报仅仅是海底之针,更多的是追求**之人的狂欢。
这里与一般的冒险者酒场多少有着区别,更偏向城市风格那边。
不过有一点倒是与冒险者酒吧很相似,那就是武器随时带在身旁。
「呀呵,有听到什么新情报吗无垢老师。」
不知何时,夜花来到了无垢旁边坐下,随口点了一杯鸡尾酒。
有着姣好身材与脸蛋的夜花并没有被搭讪,原因是她被披风裹得很结实,脸上还特意抹了脏污的黑泥。
「……」
「怎么了一动不动的?莫非我出现在这里是预料之外?哈哈,开个玩笑。估计你也猜到我会来找你了吧。」夜花苦笑一声。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虽然确实隐隐约约感觉到你的感情在动摇。」
「判断的依据是那边吗…你真是个了不得的人呢,现在我才明白过来。」
「接下来要去买些东西。一起来吗?」
「……啊啊。」夜花叹口气。
在无垢的带领下,两人出了酒馆。
「你,能够调整魔力的波长吗?」
「啊啊。能够在一定的程度内调整,因为潜伏的时候偶尔会用到。」
「于是就活用到交际上了吗?」夜花的语气冷漠了几分。
「……讨厌这种印象操作吗?」明白过来话中话的无垢直指红心。
「我没有对你评头论足的资格。」
两人拐进了杂货店。无垢直奔目的处开始物色起装备。
「我觉得只要能够完成目的就好了。」淡淡的,挑选装备的无垢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那直接去当间谍不好吗?老实说我觉得你很适合。」
「没,从反间谍角度来说我这种人一旦改变立场的话会变成首要警戒目标。就算会被接受也只会被分配到不涉及核心的工作。」并没有对夜花的挖苦反应,无垢选择了诚实回答。
「有前科了吗。」厌恶爬上夜花的脸。
「最后因为达到目的于是反扑了。首领那早已看到结局的安详表情倒是让人印象深刻。」
「挑衅?」厌恶之情重了几分,眼神变得尖锐。「知道吗?焰女神旗下的地下组织。」心绪重整旗鼓的夜花语气变得冰冷。
「啊啊。分布在世界各地收集情报以及活动的地下集团,夜旅人组织。其中有一条明文规定不能通过任何魔力手段操纵、诱导、窥探他人意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问这些吧。」
「……实例的话或许更清楚。」
支付完货币,无垢朝店铺外走去。
夜花瞥了一眼,拿上沉重的杂物跟了上去。
出了门的下一刻,无垢撞上了一名路过的壮汉。
「抱歉。」
「啊!?」壮汉的脸一瞬间豹变。「你故意的吧?」
抓住无垢的衣袖将其提起,凶相毕露。
「没…」
话没说完,大拳头盖在了无垢的脸上,将他一拳打飞。
「下次可就不止这样了给我小心点崽子。」
恶狠狠的说着吐了一口痰,壮汉离去。
无垢摸着伤口爬起来走向满脸疑惑的夜花。
「……你想说这是体质的问题?」满脸疑惑的夜花挑起了高低眉。
「就是这回事。」
「……仅仅只是脾气不好的人吧。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不是吗?」
「那,你来选人,男性。」
「……那个。」踌躇片刻,夜花指着不远处广场上的一个背影说道。
无垢随即便走上前去搭话。
「不好意思,我想问个路…」
那人回过头来看无垢,是个病怏怏而缺乏气势的年轻人。
「……」他打量了一眼,随即没有活力的脸爬上了几分不满。他什么也没有说,无视掉无垢的搭腔,站起朝别处走去。
「……那个。」夜花见状,又指向不远处的一位活泼开朗的中年人。
「不,并不用。你可以跟刚刚我主动交搭话的人交流。」
「……」半信半疑的夜花扫了一圈周围,找到了刚才的男子,然后走了上去。
「不好意思,我想问个路…」
「你有点烦……啊…」正想怒吼的男子转过身来看到夜花后停下了动作。「啊…抱歉……问路是吗,要去哪里?」
「哦、哦……」意外的反应让夜花魔怔了一下。「我不知道香格拉酒店怎么走…」
「啊啊,离这里不远。朝身后的大街直走过两个…三个十字路口之后右拐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招牌。」
「谢谢。」
低头致谢后夜花转身离开来到无垢身旁,开始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是因为我太美了吗?」沉思过后,夜花摆着一副正经脸冷不防地说道。
「夜花小姐自己也是一个例子。我的魔力有亲和诱导特性,对于目的性、即自我意识越弱的异性具有越强的诱导效果。刚才的夜花选定的中年人,如果去问的话大概仍旧能够保持自己的个性,不至于露出太过明显的厌恶态度。」淡淡说着,无垢从夜花手上拿过行李迈出脚步。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夜魔体质吗,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种人。」轻叹口气,夜花耸下肩膀跟上了无垢。「但事实并没有解决不是吗,你诱导了她们的印象是不争的事实。」
「确实是事实。我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正当性。不过要证明自己并没有另有所图这点的话,我可以说自己完全有能力操纵夜花小姐的印象,通过魔力的全方面侵入使夜花小姐的五感在各个方面混乱,对我产生一见钟情的错觉,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将夜花小姐完全变成我的奴隶,我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比你强,而且不是强了一点半点。」
「嚯~…可真是了不起的自信。」
「事实上夜花小姐不就是与我产生了亲近感?就普通的人际关系发展来说,相处不到两周时间的我们并不会产生像现在这般的关系。」
「……」
顺着无垢的思路想象的夜花渐渐沉下了脸。
「又或者说,夜花小姐现在对我的态度也是经过我精心计算过后得到的反应?」
「……」
「如何?陷入质疑循环的感受是否让夜花小姐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在夜花露出动摇的表情时,无垢又无情地补上一句。
「……你可真是有着不错的兴趣。」冷冷地吐槽一声,头疼的夜花捏起了自己的眉心。「这次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也不会再对你说三道四。」
「啊啊。能做到那样的话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
「……」
「强者的余裕说得就是你这种呢……」沉默片刻,夜花仿佛在表示不服输般又挖苦了一句。
「…我并不是擅长表述的类型,常常被曲解本意,所以形成了直说的习惯。但实际上,就算这边以最贴近本意的语言传达,也常常会因为听者的理解程度而往别的方向发展,因此对我来说表达诚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哈啊……」夜花摸不着头脑,敷衍地回应了一声。
「对我来说,夜花小姐仅仅只是个路人,然后谢莉丝小姐也是,拉谢璐小姐也是。我没想过从你们本身得到什么,只是因为我的目的与你们有着关联,所以与你们产生了联系,仅仅是这样的一层关系而已。」
「是是。这可真是了不得的井水不犯河水。」
「啊啊…该如何自然地摊明这种关系让我感到无所适从。我只是想让事物的发展最大限度地朝圆满的方向进行,除那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企图,但更多时候却是恰恰相反。会有人觉得我正是因为有所企图才会让发展朝圆满的方向进行。」
「……这是在发牢骚?」
「没。只是觉得夜花小姐会懂,所以说了。」
「那就有点抱歉了,我完全听不懂。」
「那我换个说法——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的伙伴。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利害一致时我也会尽力配合你去得到它,相对的,我也一样,有希望得到的东西,也希望能得到配合。我想形成这样的关系,但不想超过这以上的关系。」
「靠利益维持关系的陌生人……吗。跟股份公司一样呢。」
「……啊啊。就是这回事。」
「……」沉默无言的夜花看向无垢的背影。「你真的是这种人呢。」
呢喃一声,夜花看向灰暗的夜空。
——啊啊。大概我就是这种人。
无垢细微的呢喃融入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