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朦胧。
庭院婆娑树下,一人影晃动,沉稳安静。
玄阳子在清扫落叶,他看起来和寻常道人无异。
然而,他怀中的扫帚比人还高大,而且异常粗厚,比碗口还粗。
远远望过去,这扫帚更像是根房梁柱。
此扫帚杆乃玄铁打造,坚硬粗壮,重达六千多万斤。
玄阳子抱着这根扫帚,却毫不吃力,手中动作稳健有力,脸不红心不跳,漫不经心地清理着地上的落叶。
这是玄阳子每天的早练。
庭院这颗祈愿树,一年四季都是枝繁叶茂。
它换叶的速度惊人,基本一个晚上就要掉光整片树叶,掉完便立马长出来。
一夜过去,和昨日繁茂无异,只是树下会多出如山般高的落叶堆。
玄阳子每日第一件事便是用这杆玄铁扫帚,清理树下落叶堆,用来热热身。
后来玄阳子觉得锻炼不够,便还再扫帚顶端贴上重力符,加重了扫帚的份量。
现如今,玄阳子已经能驱使千万斤扫帚扫落叶而不费力。
扫完地热过身后,玄阳子只以露水和树果简单作食。吃完后,才是一整天真正修炼的开始。
练功房锻体。
禅房打坐定心。
山顶吐纳活神。
树下运功悟道。
书房阅籍修法。
卧室冥想聚灵。
药房服药强精。
除了简单地茶饭尝味,便是修炼,基本不和其他人交流。
如此一天便过去了,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如此,年年不变,从不懈怠。
自玄阳子接手这绯红长惊观后,此般苦修,足足已过三百余年。
准确点,是三百零一年。
玄阳子忽然停下手中扫帚,站在原地陷入了回忆沉思。
不知不觉。
从他拜入红绫仙子门下开始,修炼五百年,到三百年前师尊失踪,自己继承道观至今。
自己的人生已然过去了整整八百零一年!
当初玄阳子继承道观这事,还让其他师姐师妹们非常不满。
因为只有玄阳子是男性,红绫仙子座下其他弟子均是女性。
红绫仙子失踪前这般安排,不免让人心生怀疑,是否是师尊偏心。
最终,还是由玄阳子继承了道观,其他女人因为各种理由各奔东西去了。
后来,玄阳子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去寻过失踪的红绫仙子,但都以徒劳无功告终。
如今回首望去。
作为凡人时,自己父母的面容都已模糊。
师姐师妹们更是三百年来都没有来往。
唯有师尊红绫仙子的模样,竟倒还清晰。
原本玄阳子是打算谨遵师尊留言的,一直重复修行生活,直到天地崩坏,混沌降临,宇宙重开,不乱管闲事的。
今日忽然茅塞顿开,转念一想。
玄阳子心中终于对于这个重复的生活感到了一丝无聊和烦躁。
这般苦修之久,不能说毫无收获。
但今日回想,却莫名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人生终究枯燥了点。
为何师尊要我固守这道观呢?
玄阳子摇了摇头,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异样的欲望躁动不安。
师尊让我守护这道观,我应该听师尊的话,不能因为无聊便擅离职守。玄阳子握紧拳头心想。
在玄阳子没察觉的地方,他灵识深处的道心开始出现不稳定。
对于红绫仙子,玄阳子自然是十分尊敬的。年轻时,甚至还带有一点说不清的情愫。
然而时隔三百年,玄阳子多少已经看淡了,对红绫仙子他自认为只剩下师恩之情。
“这也是修行,要耐得住寂寞……”
玄阳子自言自语地把落叶扫到一旁,打算回头倒掉。
此时。
道观山外。
两个修真者脚踏白云,飞到半空中,远远俯视脚下绯红长惊道观坐落的山头。
一人从怀里掏出图画对比,探头低头,确认再三后,点了点头道:
“不错就是这里了,玄阳子应该一直守着绯红长惊观!”
“好。”
另一人转头对着山顶绯红长惊观,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声,吼道:
“玄阳子,快快出来接旨!”
“快快出来接旨!”
“出来接旨!”
“接旨!”
“……”
余音环绕,山林震动,鸟飞兽走。
声音遍布整个道观山,不愁里面的人会听不见。
不多时,一道金光凌厉飞出。
二人神情戒备,袖中握紧拳头,同时稍微后退了一步。
只见金光停在二人前面,散去金光,一道人影独显。
此人头戴玄冠,身背一玄黄剑,黑黄道袍飘逸,脚踏金丝黒靴。
来者正是玄阳子。
玄阳子环视两人,目光冷清,对他们刚才大呼小叫十分不满,缓缓抱拳问道:
“两位,有何贵干?”
“玄阳子,接旨!”
一人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道金帛,打开后,宣读道:
“奉道承运天帝诏曰,自今日起,自淮河至东极地皆属于朝阳门,其中所有修真者和其属地,一并由朝阳门统帅!”
玄阳子眉头一皱,小拳头握紧,像是没听懂般问道:
“什么意思?”
另一人呵呵冷笑:
“意思就是,你人和这座山,还有你管理的道观,统统都归我们朝阳门了!”
“哦?”
玄阳子目光一冷,双手缓缓后背,挺胸直腰,一字一句地问道:
“确定?”
“你耳聋吗?”
“我不认识朝阳门,也不认识天帝,你们凭什么要来拿我道观?”
“这么说,你不想服从了?”
“请两位给我一个服从的理由。”
“哼哼。”
一人袖中抛出一物,冷冷道:“你且看这是什么!”
袖中之物抛出,化作一道弧线,落向玄阳子面前。
玄阳子伸手一接,只觉触感冰凉,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一条手臂!
对方竟然向自己抛来一条手臂!?
玄阳子抓着这手臂,疑惑地抬眼,眼神不善地问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威胁在下吗?”
“你再仔细看看。”
二人丝毫不慌,指着玄阳子道:
“你应该能认出这是谁的手臂吧?”
玄阳子听闻,疑惑低头开始仔细打量手中断臂,紧接着瞳孔一缩,浑身颤抖起来。
这手臂乃是人体左臂,前半段部位。
血迹已干,臂膀白皙,五指纤细,应是为女性的手臂。
最显眼的地方,手腕上系着一丝红带,鲜艳夺目,和白臂相得映彰。
如果白臂主人还在,这红丝在她身上,一定会异常好看。
可惜。
此刻不见佳人,只见断臂残婉。这一缕红丝,只添兴许凄惨罢了。
“这是我大师姐的红丝带。”
玄阳子深吸一口气,赶紧把断臂收入袖中,强忍着怒气,抬眼扫视两人,低沉问道:
“你们把她怎么了?”
“你居然还真能认出来,果真是同门情深啊。”
两人相视一笑,转头看向对玄阳子,冷冷解释道:
“你师姐剑心仙子,因不肯服从朝阳门,所以被斩断一截手臂,作为惩罚以儆效尤!”
“不可能!”
玄阳子握拳笃定道:
“我大师姐剑修天下无敌,五百年前一剑封喉剑神,不可能会败于尔等货色!”
“五百年前,那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二人不屑道:
“剑心被吾门长老斩断手臂,乃是全门亲眼所见,你收下的手臂更是铁证!”
玄阳子陷入沉思:从红丝带和白臂残留的灵力来看,确实是师姐剑心无疑。
可是,怎有可能?
“你们两个,在朝阳门中是何地位?”玄阳子抬头冷冷问道。
两人得意道:
“我们二人天赋一般,只是门内普通弟子罢了,但也比尔等孤野散修来的尊贵。”
玄阳子不屑道:
“就凭两位的水平,只怕朝阳门不过尔尔,在下弹指可灭!”
“玄阳子!不要不识好歹!”
一人怒目劝道:
“服从我朝阳门,好处多的是,阁下可别重蹈剑心仙子覆辙啊。”
他不提大师姐还好,一提玄阳子怒火中烧,根本忍不了。
玄阳子指着两人鼻子,冷冷道:
“你们今天别想完整地走出去,每人留下一条手臂,方留你们一命!”
二人一听,怒目圆睁,斜视玄阳子,不屑嘲讽道:
“阁下当真要动手?”
“我数三下,你们不动手,便我来动手。”
玄阳子举起三根手指,平静地注视三人,语气冰冷道:
“一。”
二人暴怒道:
“玄阳子,你想死!好!我们成全你!”
一人袖中飞出金绳,如金色蟒蛇般游来,瞬间包裹住玄阳子全身。
一人口中吐出一口宝剑,破空刺向玄阳子眉心。
“二。”
玄阳子一声震断金绳,一掌接过刺来宝剑,握住剑身用力折断。
咔擦一声。
剑身被握成两段,灵力光泽瞬间消失,变成了普通凡物。
玄阳子一松手,两截宝剑飘零落下,坠入山谷深处。
本命剑心一毁,伤害反噬!
出剑者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意志模糊,两眼冒星,站都站不稳了。
“啊?”
另一人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同伴,和他相互对视一眼。
两人都能看出对方眼神里的惊恐。
这玄阳子和情报上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三。”
玄阳子毫无表情地下达了最后指令,缓缓落下最后一指。
“快祭出长老护身法器!”吐血者抓紧同伴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