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ord：Blank.4-19
『WORLD 04』
“霍利亚？醒着吗？”
脑海中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声调有些上扬，颇有明知故问的意味。
“……现在醒了。”
在意识中对声音做出回应。
“妮娅呢？”
应着提问，我睁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身旁。
视野中，一个可爱的灰发少女正缠着我的手臂，把脸埋在我的肩上，发出清浅甘甜的呼吸声。
口水也淌了我一胳膊。
“……睡得很熟的样子。”
“梅露呢？”
“在独处着休息，似乎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是不必太过在意，我能处理。”
“有无异常？”
“没有。”
闻言，脑海中的声音沉默少顷。
“那……来谈谈？”
“……现在？”
“啊……对，忘了问。现在『04』里是什么时间？”
“你最后一次联系我的第二天深夜。”
将头放回枕头上的原位，合上双眼。闭目前，视线所及的只是昏暗的营帐穹顶。
“累了的话，我明早再来找你？”
“不必。已经休息整整一天了。”
“可能并不会谈到你感兴趣的话题哦。”
“那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你这个时间来找我谈话？”
“呵，只是想尽早复盘一下这次的事件而已，以防我们之间信息不对等，造成什么麻烦。怎么样？现在方便吗？”
“那就来吧。”
“OK。稍等一下哦，我试个东西……嗯，好了。霍利亚，睁个眼试试。”
“……睁眼？”
按照意识中的声音所说，我再一次睁开双眼。
出现在眼前的，并非我所熟知的营帐穹顶，而是一张熟悉的纯白色茶桌。其上摆放着三人份的茶具，还有一个同样眼熟，但似乎掺了点云雾状淡黄杂色的世界泡——看起来和掺入了杂质的玻璃球几乎没有区别。
坐在茶桌对面的，正是零诺那家伙。而我，不知何时已被安置在祂面前的椅子上。
环顾四周，是某个世界标志性的纯白色墙壁、纯白色天花板和纯白色地砖，一同散发着白色的幽光。
“……『空白房间』？”
“能看见？那就好。”
茶桌对面的零诺脸上挂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你不是说近期我不能回来这里吗？而且，你什么时候把我传送回来的？为什么我没有穿越世界的体感？”
照理来说，肉眼从黑暗中移至明亮环境时，会因瞳孔调节不及时而感到光线刺眼——但我的眼睛并未产生任何不适。另外，我也并没有从躺着忽然改变为坐姿的体感。诸如此类的异样还有很多。
“并没有把你传送回来哦，我可没有抢走妮娅抱枕的意思。而且，现在『空白房间』里的概念环境的确不适合你接触。”
零诺直视着我，稀松平常地说。
意思是，我的身体现在还躺在营帐内？零诺以某种方式，将我的五感拉进了『空白房间』？……
原来如此，已经明白了。
“是[言灵]，对吗？”
“哦~不错嘛，脑子比之前那段时间灵光多了。”
[言灵]最基本的用法，是以语音为媒介，强行令目标理解使用者所表达的信息。若以某种方式将媒介省去，再与[读心]搭配，就能实现意识通讯的效果。
实际上，即便对[支配印式]这种强位面干涉的使用已经称得上是炉火纯青的我，也没有通过[言灵]的高价用法发起流畅意识通讯的能力。至于建立跨世界的多人语音联系，就更加困难了。
而零诺这家伙……
“怎么样？感官接受信息的清晰度还好吗？”
“和我们面谈的情景几乎没有差别……我还以为，跨世界的意识通话已经是[言灵]的极限了。”
“和意识通话的原理差不多，只不过是把向你发送的语音扩充为五感信息而已。之前给你们意识里灌表情包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还能这样玩，就趁这个机会试着努力了一下，居然还挺成功。”
“……不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努力会死？”
“我乐意，你管我？”
零诺欠揍地笑着，端起茶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
……我越来越确信，以自己的实力，绝对无法与祂对峙。零诺所处的位面高出我多少，我完全不得而知。
“说起来，你就不在意吗？我不让你回『空白房间』的原因。”
零诺放下茶杯，话锋一转。
“不是很在意，因为能大概猜出一点。”
“哦？说来听听？”
“我和夏——就是你之后拖进『空白房间』的那个外神——交流的那时候，你忽然出现，阻断了我们的接触，对吧？”
“嗯哼？”
“我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缺失了，也出现了思维黏滞的症状。后来我也尝试从妮娅的记忆中查看那时发生的事，但就如同存在认知障碍一般，关于那时的信息我什么都读取不到。而且你曾经说过，你所检测到的外神位面波动，与我释放[支配印式]时非常相似。所以我猜测，夏在理论概念层面上与我相似，且能够以类似[概念震荡]的方式对我造成严重的干扰。”
零诺一愣，盯着我，眨了眨眼。
“真的诶，你脑子比前段时间灵光太多了。”
“要不是前段时间有人一直在旁边干扰我的正常思考，我至于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吗？”
“放妮娅在『03』的贫民区里乱逛那时候，没人在你旁边吧？”
“咳……都说那是因为太久没和人类文明打过交道，所以有些细节忘记了。”
“嗯，对，所以呢？理由有了，这事就让它过去了？”
“让它过去吧。夏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二步进行一半了。”
“什么第二步？”
“一根一根地亲手拔掉祂的指甲啊，我跟你说过的……等等话题变得好快？真就把这事儿翻篇了啊？呜哇你这家伙是真的糟糕……”
“吵死了闭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复盘？”
面无表情地说着拔指甲的事，还有脸控诉别人恶劣？这家伙真的是……
“啧。”
零诺咂了声舌，再次抿了一口茶。
话题终于开始回到正轨。
距零诺向我发来联络时，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分钟。
………………
…………
……
“事件的伊始，是你和妮娅尘封世界『01』的那一刻。那时，高位生物个体——夏所在的世界，观测到你的行动并确定了你‘支配者’的身份，开始向我们的目标世界采取措施，尝试进行干预。我们初步认为，祂们的目的是要阻止我们尘封世界——当然，这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虽被称作高位生物，但夏实际上所处的位面并不比一般的世界高出多少，也并未掌握多少位面干涉的技术。他所掌握的能力，似乎只有在生命体的体内输送生物活性物质，并借此操纵生物的行为而已。”
“这种位面干涉的方法，光看效率，估计都能和低级蒸汽机掰扯掰扯。而且他们穿越世界的方式更加离谱：一维传输，将个体降至一维再单通路向其他世界传送……讲真的，太低效了，我都替他们着急。”
“可以认为，『01』一经尘封，他们就已经采取了行动。但过于低效的位面干涉手段，导致直到『03』被尘封时，他们仍未来得及对其进行过多干预。也正是因此，你在『03』内所察觉到的，只是极少量的有些违和的残迹。至于『02』，则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他们的这种低效的一维传输方式有一种优点：它能给世界和他们自身足够长的互相逐渐适应的时间，让世界难以对他们产生排异。甚至像『04』这种包容性强的世界，都能够直接将夏完全接纳为其的一部分。这也是一开始时，我们在『04』内找不到所谓‘外神踪迹’，也没有发现外来位面干涉痕迹的原因。”
“在我和妮娅尘封『02』，回到『空白房间』的时间点上，夏成功进入世界『04』，并在内进行了一系列位面干涉操作。通过高强度位面干涉诱发世界边境处的生物变异；强行令世界边境向内崩塌以将变异的生物向文明聚居地驱赶；篡改世界的底层运作逻辑使低概率事件的发生率翻倍；将世界的不稳定性增强到令其濒临崩溃；甚至不忘留下了一条‘小心支配者’的传说……据他所说，这些是他为了提高『04』内文明的凝聚力，以抵抗我们侵入的举措。”
“没有实力，又只能用这种低级又拐弯抹角的方式抵抗，也难怪他这一通操作能直接给我整不会了。”
“『04』那不稳定的时间流速在此时处于相对较快的阶段。因此，我们抵达『04』的时间点，距夏完成布防并离开『04』时已过了整整百年。在察觉到我们的侵入后，夏携带着三位同行者回到『04』，意图尝试与我接触。而接下来，就是你那边的情况了。”
“……他们第一个见到的高位存在，并不是什么‘支配者’，而是化名为‘杰洛’的我。又不知是谁给他们的勇气，让他们在见到我之后，果断选择了向我发起偷袭。结果你也知道了，我假装自己被击败，并趁机确认了他们的存在。一与你们汇合，我就向他们放出了挑衅，迫使他们现身。我自己则退回到『空白房间』，开始监测『04』极其周边的状态。”
“意识到我与你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且可能是一伙的后，夏令与他同行的三个人立即撤出『04』，并做出了独自与我们对峙的决定。采取这样充满英雄主义的做法，又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其后果就是四人全部落入我们手中，三死一伤，而且还给了我们顺着一维输送的痕迹，找到他们世界的机会。”
“……以上信息，我们的认知没有差异吧？”
“没有。”
“那接下来，该交流一下其他问题了。你先来？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首先是——我现在手上还有夏的两个同伴的肉体，你需要吗？”
“已经死透了的东西，我还要它做什么？这种东西交给你这个操偶师处理，可比让我泡进罐子里做标本的用处大的多吧？”
“好的。那，我还有想要问夏的事情……”
“无非就是要问祂的出身，以及和你有什么关系之类的吧？因为我也有些感兴趣，所以会替你问的。就算问不出来，我也能从他的大脑皮层里挖出来。这个你就放心吧。”
“嗯，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那我开始问了哦。”
零诺一饮而尽杯中的茶，将茶杯放在桌上。随即伸出手，拿起茶桌上的『04』世界泡，将它放在眼前，对着光查看。
“夏在你面前垂死挣扎时，释放出了远超世界承受限度的位面波动，令『04』在震颤下逐渐碎裂崩解。我本以为，你会赶在这世界毁灭的前一刻完成对世界的尘封，但你却借梅露之手将其修复……可以告诉我，你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吗？”
在几乎一切都是纯白的房间中，世界泡中掺杂的淡黄杂色十分显眼。
——“反正世界都破烂成这样了，干脆就把那些坏掉的地方，全部变成我自己所期望的样子吧！！！！！”
这是梅露在夺走[支配印式]的掌控权并重塑世界前的宣言。
而结果正如她所愿，世界在被提线修复的同时沾染上了她的颜色。那些她所理解得并不完全的事物，还有她所不满意的事物，大都重塑为了她设想中的样子，而非其原本的模样。
『04』作为多文明世界，原本可能同时存在着复数个世界中心个体。但现在，显然已经不再有人能比帕尔·梅露这名少女更加理解这个世界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帕尔·梅露，已经成为了『04』真正意义上的，也是唯一的“世界中心”。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忽然想起一个新的问题，想先问问你，零诺。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这个世界完全掌控的？是被喷火蜥蜴吞下去的时候，还是独自去世界边境调查的时候？亦或者……是在我和妮娅进入『04』前，将我们的传送门出口挪至帕尔·梅露所在的村镇附近的时候？或是更早——在投下投影时，就关闭了自身绝大部分的痛觉传导的时候？”
我盯着零诺，反问祂。
祂咧嘴笑了，移动手臂，透过手中的世界泡，与我视线相接。
纯白色的眼瞳倒映在世界泡中。泡里浮着的云雾状淡黄杂色，显然无法阻止零诺眼里那散着邪气的纯白光芒，将整个世界贯穿。
“我早就说过吧？要是我出手，就没你们什么事了。曾与我同行这么久的你，不应该早就理解了吗？”
……果然是这样。之前我关于零诺就有这样的推测，只是没来得及去证实。
——走进『04』前，祂就已经盯上了帕尔·梅露，这个无论是心智、性格、资质都最适合被我们所利用，且对于自己世界中心的身份毫不自知的少女。
——并不确定是否会遭遇险情的情况下，祂还是中途关闭了自身投影的大部分痛觉传导。
——在遭受外神突袭时，祂真的是在故意营造被击败的假象，以诱导敌方暴露更多的信息。
——在暗中推波助澜，得寸进尺地不断将局势扳向对己方有利的祂，还不忘兼顾着自己的享乐。
现在看来，这些推测都是事实。我也早该意识到的。
将自己的投影踏上地面，开始以“杰洛”的名号行走在世间的那一刻，就宣告着这世界已彻底沦为了祂的掌中玩物。其内无论发生怎样的意外状况，虽偶尔会超出祂的预料范围，但绝无可能会超出祂的掌控。
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令祂十分享受。在此前提下，祂会以任何祂认为有趣的方式，在任何祂认为有趣的时间地点，让世界的运转朝向任何祂认为有趣的方式转变，以供祂来取乐。
这就是零诺——这个纯白色的谜之神明最为心仪的娱乐消遣之一。
记忆中，这家伙是一向如此的恶劣。而这次也不例外。
“既然世界内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可控范围内，那为何要问刚才的问题？”
“因为我好奇啊。你是算准了梅露会夺取[支配印式]的控制权，才故意将她不完全支配的吧？我想知道你不惜冒着修复世界失败与提线失控伤及自身的风险，也要留下这个世界的理由。”
零诺将世界泡从眼前移开，但祂狡黠的目光仍锁定在我的双眼上。
……看来是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了。
“因为我还没有得到妮娅的允许。”
“妮娅的允许？允许什么？”
“允许我尘封这个世界。”
零诺一怔，盯着我看了好久。
“……好的下一个问题，你妻管严啊？”
“……？”
“因为妮娅的话，都能把工作耽搁了啊？有点太宠她了吧？”
……什么玩意？话题怎么忽然变了？
“你先等等？让我尘封世界时带上妮娅的不是你吗？反正你也不急，我动手之前征求一下妮娅的意见，没什么问题吧？”
“嘶……呜哇……”
“又怎么了？”
“为什么不否认一下‘妻’这个字眼啊你这家伙……萝莉控大叔真恶……”
“……啧，可惜我的身体现在不在这里。把额头给我洗干净等着，我回『空白房间』了非给你弹凹进去不可。”
虽然对零诺是这样说的……但其实，不选择尘封『04』，还有其他的原因。
现在还不是告诉零诺的时候。或者，该不该对祂说，都是个需要我仔细斟酌的问题。所以还是暂时闭口不谈吧。
“……对了，关于妮娅，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万幸，零诺没有在这里深究，而是自己转移了话题。
“什么事？解开她身上的哪个谜团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是时候说孩子几句好话了。”
祂向后一靠，在椅子上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这或许就是我们这次面谈的重要内容已经结束了的证明。
“你在那时一共发生了两次思维混乱。第一次是在与外神的交流时，第二次是我将夏拖至『空白房间』之后。”
“……我不知道，我缺失了那时的记忆。如果说第一次是与夏的接触而引发的，那你所说的第二次是因为什么？”
“暂时不清楚，重点也不在这里。我想告诉你的是，治好你第二次思维混乱的人不是我，而是妮娅。”
“……妮娅？她可没有对我说过……”
“而由于认知障碍的缘故，你也没能通过[读心]从她那里得知这件事，对吧？实际上，妮娅在察觉到你的精神第二次出现问题之后，当即对着你唱了一段。现已知妮娅的歌唱也是一种位面干涉的方式，提问：在没使用[支配印式]时，听妮娅唱歌对你有什么效果？”
“思维黏滞……？”
“也就是说，能够阻滞你的全部意识活动，是这样吗？”
“的确。……等等？难道那时的思维黏滞感是因为……”
“对。这孩子可太聪明了，居然能在几秒钟里想到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稳定你的精神，而且还把用量控制得非常恰当，不至于引发你在另一个方向上的精神失常。我当时看了她的行动，思考了好一阵，直到手里把那外神的脸皮撕下来一半的时候，才想明白她都做了些什么。”
我看向零诺的手。苍白修长的指尖有少许铁锈色附着，似乎还保留有未充分清理的血迹。与我的谈话结束后，祂又该去折磨那个可怜的男人了吧。
“……从你发现情况到撕掉外神的半张脸是多久啊？”
“大概一分钟？”
“……那你思考得确实是挺久的……？”
“……为啥要纠结这个啊？总之，回去后再多夸妮娅几句吧，孩子这次立大功了。”
“好，我知道了。最近因为需要兼顾梅露，所以可能有些稍微冷落妮娅了吧，她也因为这事发过一次小脾气。”
“啊？在我看来你们现在一天有二十个小时都是物理意义上地黏在一起的哦？这都能算是冷落吗？”
“指正，现在是平均每天十九个半小时，比平常少了半个小时。你也知道，妮娅的独占欲本来就有那么一点强……所以在她看来，这缺少的半个小时已经是能够忍耐的极限了吧。更何况，这两天她也受了不少气，今天还在为我再一次把手划伤这件事而闹别扭。”
“……”
零诺随手将世界泡滚在桌上，拿起茶杯，表情复杂地盯着我。
“茶杯是空的。”
我出言提醒祂。先前零诺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后，忘记了续杯。
“对哦……多谢提醒。”
地面上渗出的黑色黏稠物质凝聚成触手，卷起桌上的茶壶，替零诺斟满。
“那我也再提醒你一句吧。我们现在和那帮外神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你以为这是谁先挑起的啊。”
“咳……总之，时间拖的越长，之后尘封世界的工作可能就会越麻烦，毕竟还剩下三个世界需要你去尘封。而且——”
零诺再次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桌上的世界泡缓缓滚动着，移到我的面前。
“而且你应该明白，时间并不能改变我尘封这些世界的决定。”
视野骤然一黑。回过神时，眼前已是昏暗的营帐穹顶。
“谈话就到这里吧。近期我会保证『04』的绝对安全，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在这里安心休养。但别忘了，在我通知你之前，最好不要踏入『空白房间』一步。”
在意识中留下这句话后，零诺断开了与我的联系。
……好像是被这家伙彻底看穿了啊。挫败感爬上我的心头。
正当我品味零诺最后那几句话中藏着的潜台词时，皮肤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结束了，霍利亚？”
妮娅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用头蹭着我的胸口。
“发出声音吵醒你了吗？”
“没有哦，妮娅自己醒的。霍利亚的意识忽然变得很活跃，妮娅有些在意，就对霍利亚用了[读心]。”
“听到我和零诺的谈话了吧？”
妮娅点点头。柔软的长发蹭在脖颈上，有些发痒。
“从霍利亚说为什么不能回『空白房间』的时候开始听的。”
那不就是全程在场吗……我无言地想。
“~~~~~~~~”
脖子被两条胳膊用力搂住。妮娅加大了用头摩擦我胸口的速度与力道。
“……好啦，我知道啦。”
我抚摸着妮娅的头，将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轻轻揉搓。
“谢谢你，妮娅。你做的真的很棒。”
“……嘿嘿~”
妮娅发出了傻乎乎的笑声，用脸去蹭我的手。
“意识混乱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边轻捏她的脸蛋，一边询问。
“因为妮娅害怕霍利亚想起不该想起的事情，然后再次变成那个样子。真的不知道保护自己啊，霍利亚个笨蛋。”
妮娅鼓起脸，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
“……好吧，我的错。抱歉啦。”
再捏一把妮娅的脸。里面的气从她的小嘴漏出，发出“噗”的响声。
像是被这声响逗乐一般，她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但又马上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于是只得强忍着继续把脸鼓起。
……可爱。
这样想的时候，胸口挨了妮娅一记头槌。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单手结印，用提线确保周边没人能听见我们的谈话后，我问妮娅。
“妮娅不知道……要继续跟着梅露吗？”
“诚然，但我们也该把尘封『04』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啊……对哦，零诺说过的……”
妮娅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舍。
“果然还是不想吗？”
“……因为还不够嘛。妮娅大概已经学会了如何交际，但还没有完全明白交际的意义。还有，妮娅很好奇，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文明和上一个世界的截然不同。还有还有……”
“没关系，其实尘封世界这件事还能再搁置一段时间，毕竟现在回不了『空白房间』，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暂时留在这里，继续探究那些令人在意的问题。”
“嗯……那就交给霍利亚吧。”
“什么交给我？尘封世界的时间吗？”
“是的。妮娅下不了决定，但又不能耽误霍利亚的工作。所以，如果霍利亚觉得时候到了，就尘封了这里吧。”
妮娅打着哈欠，把脸埋在我的胸前。似乎暂时放弃了思考。
“困了吗？”
“困了。晚安，霍利亚……”
话音未落，搂住我的两条胳膊就渐渐脱了力。清浅甘甜的呼吸声，再次在我的身旁响起。
妮娅这孩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说睡就睡啊。
这是好的。至少不会有失眠的问题困扰她。
说起来，她说自己不会做决定，这可不是个好现状……日后还需要在这方面多训练一下妮娅。
还有，她对于这个世界的疑问，虽然我大概已经有了头绪，但还是让她自己去求得答案更好。
……
思考着这些琐事，我也闭上了双眼。
毕竟在本该休憩的时间思考太多问题，会带来不必要的疲乏。
我们在『04』中的旅途，还不至于立即结束……
……
……或许吧。
就看那边是怎样想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