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ord:Blank.5-7
『WORLD 05』
“……若是从时间看,这个新生不过两千万年的人种:曦人,在其故土——哉罗399繁衍生息的时日远比在其殖民地长钉82要长。可事实却是,长钉曦人的发展速度远超哉罗,轻而易举脱离哉罗文明的掌控,遂自成一方文明。”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太资源在长钉星系与哉罗星系中的储量密度大体相同。为何两个文明的发展速度相差如此之大?”
“……”
“是了。若非那些长钉曦人于一千八百万年前发现了徒花人的遗迹、唤醒了休眠仓内的妾身,从妾身这里学来了我主遗留下的知识,长钉文明也不可能会取得如此伟绩。”
“……霍利亚?”
“怎么了,妮娅?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有话想说的样子。”
“妮娅记得自己好像没允许过徒花栞擅自跑到这边来cos帕尔·梅露吧?霍利亚有什么头绪吗?”
妮娅挡在我与艾·空身前,对着不请自来的二人——徒花栞和她的一位仿生侍从怒目而视。
此时此刻,我、妮娅,还有艾·空,正行走在哉罗399c人造星环最下层,工业园区内宽广的步行街上,借观光的名义,对整个哉罗星系做最后的探查。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徒花栞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们后方,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徒步观光的队伍。
至于我,则自然而然地和她聊起了“支配者”离开『05』之后世界各处发生的事。
“帕尔·梅露?妾身未曾听闻过此等名号。从这不彰显人种的命名风格看……莫不是瑕珏人?”
“帕尔·梅露是妮娅在上一个世界里雇佣的向导,栞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原来是向导啊。那么妾身也十分乐意填补此等差事的空缺哦~”
“给艾·空装过导游程序了所以不需要。不是,先等一下,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妮娅昨天不是让栞去协助曦人学习妮娅交付的知识了吗?”
“正是如此。”
“那栞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妾身已将教导曦人之事安排给了‘柯托莉’,妾身的两位近侍之一。彼女之聪慧丝毫不逊于我,定能不辱我主之命。顺带一提,现在仍伴妾身左右的这位,其名为‘阳玛丽’,亦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谁问了啊!???现在立刻马上给妮娅滚回去!!!”
……感觉再不分点心思在妮娅身上,她就要原地爆炸了。
——先忍忍吧,妮娅。机会难得,你就不想从她身上再套点信息出来吗?
只能像这样在意识中劝妮娅冷静。昨晚确实被她折磨惨了,我可不想今天再受上这么一遭。
接收到我的信息,妮娅回过头,鼓着腮帮子瞪我一眼。
然后,像是接受了现实,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根据我昨夜同步给她的一些细节信息,提出了问题。
“……算了。妮娅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为‘支配者’时的记忆,听栞讲讲这些也挺好。妮娅对栞的一些话很感兴趣:栞所说的那个‘瑕珏人’,是什么样的人种?毕竟‘支配者’的记忆里只记得有关‘珏人’的事。”
徒花栞点着下唇稍作回忆,然后茅塞顿开般地一拍手:
“啊,‘珏人’吗。他们当然存在,只是现如今分裂成了两派。对外宣称传承‘珏人正统’的那一支自称为‘璨珏’,而另一支则归为‘瑕珏’。璨珏人的人种名依旧是单一个‘珏’字。而依照星际律法,多数瑕珏人都是被剥夺了人种名的。”
人种。
作为多文明世界,『05』内显然不可能只生活着一支人类。
不过即便是体量十分庞大的星系宇宙型世界,『05』内的物种多样性还有可能比不上『04』。究其原因,是『05』极强的稳定性甚至足以压制其事件随机性。
仅靠以上抽象的解释或许很难理解如此世界的特性,所以在这里不妨举一个实例:
在『05』里,所有发展出文明的生物,实际上全部都是“人类”。
性状相同、基因相通,一个脑袋四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人类”,甚至不存在任何的亚种。
即便他们在毫不相干的行星上生存,这些人类依然有着形态完全相同的祖先、完全相同的进化历程、完全相同的外表特征、完全相同的初期文明面貌——甚至他们所处的这些行星、星系的大小形态、运动方式完全相同都是十分普遍的状况。
从外表看来,很难分辨出哪个人类个体究竟来自于哪个文明。因此,凡是与其他星际建立联系的文明,大都在其子民的姓名中插入了代表种族的“人种名”——如“詹伯·曦·竺尼尔”中的“曦”,“徒花栞”中的“徒花”。
总共有五支人种得到了“支配者”的指引:“珏”、“爻”、“磷”、“煌”还有“徒花”。凭借着“神”的帮助,这些人类高速发展至星际文明的阶段并相互建立了联系。至于“曦”,如徒花栞先前所言,只是六千万年前出现在哉罗399星系的一支新生人种而已。
以上,是我目前能够回忆起的,关于人种的全部信息。对于尘封『05』而言,这些过时的见闻肯定没太大用处。
我们不可能像在『04』中一样,短时间内踏足世上的每一个文明去亲自调查每一支人种的情况,再从中选择出几个足以被用来尘封『05』的世界中心个体——毕竟根据体量来看,『04』甚至没有一颗行星大,而『05』涵盖了整整一个星系宇宙。
根据我昨夜的调查,徒花栞所言非虚——她确是自“支配者”离开『05』后一直存活到现在的人类之一,此事不假。妮娅不愿让这样一个人类接近我,我也能理解——这人的心智被如此漫长的年月冲压至今,谁都不知道她的城府已经深到了何种地步。
只是,我们目前没有比向她打探更方便的情报收集方式了。
毕竟徒花栞还有着长钉82文明首脑的身份。无论网络上是否能够查询到同样的信息,我们都有向她询问的价值,这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哉罗399的那位行政官——倒不是说我们不想再向她打探信息,那以小时为单位逐渐斑驳的鬓角和自我们抵达『05』后根本没见消褪的黑眼圈,让这位行政官看起来明显已经扛不住我和妮娅的连番审问了。妮娅还对她抱有别的期望,所以不能太早让这位可怜的行政官倒下。
……想远了,继续听徒花栞在说什么吧。
“愚妄自大的璨珏人依旧闭锁在他们的故土:奈芙瑞比斯星系里,仗着什么‘血统纯正’,封闭了任何的对外交流。”
“那瑕珏人呢?”
“瑕珏人?——呵,作为被流放的珏人和其他人种凝聚而成的杂合种族,他们被驱逐到了稷、大巴车星云等等的恶地,在那里扎根求生。近千年来,兴许是禁足令又开始放松了吧,也有不少的瑕珏人开始移民至其他文明去谋求生计。”
“禁足令?只针对瑕珏人的吗?妮娅还以为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发展了那么长时间,早就不会搞人种歧视什么的了……”
“不是这样,娘。这条限令并不是单纯的歧视,而是经历过长久的时间考证的。”
“毕竟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所以这种法规即便再怎么不近人情,都有存在的必要……不过近年来它还是又一次放松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再爆一回呢。呵。”
徒花栞冷笑一声,微微摇头。看起来,她似乎对这支名为“瑕珏”的人种颇有微词。
“所以,为什么只针对瑕珏人?”
“哦,这个确实要向爹娘解释一下。如果说璨珏人是纯血统的正常人类,那瑕珏人就是世间公认的纯血统犯罪分子精神病。持续不断地接纳被流放者,让‘自由’深深地刻进了瑕珏人的基因里。在瑕珏人的地界,没点手段的人甚至都活不下去,特别是大巴车星云——那里的所有宜居行星,可都是能平均每天发生数亿起爆炸事故的地方。”
“妾身记得,几千年前有煌人做过一个社会实验——当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瘸子从对面走来时,瑕珏人会做什么。结果显示,无论男女老少,瑕珏人突然冲过去朝瘸子的那条好腿猛踹一脚的概率为93.1%。”
“那剩下的6.9%呢?别告诉妮娅是往瘸子的必经之路上挖陷阱架墨汁弹。”
“这倒不会,瑕珏人没那么无聊。”
“那么,这些就是艾·空所说的,活不下去的那一部分人?”
“是活的更好的那一部分。这群瑕珏人更经常直接往瘸子要走的路上埋地雷。”
“……当妮娅没问。”
“不过,倒也不能说瑕珏人完全是世界的祸害——他们对一项事业格外专精。”
顺着徒花栞的目光,我们看向道路旁的一间小食店。
在小食店的玻璃外墙内,有一位仿生女侍稳步走过,将一盘撒有青绿色酱料的淡黄色条状食物端至顾客的桌上。
细看不难发现,这位仿生女侍与艾·空机型相同,都是“艾雅托伦·空”。而且,它那一双矢车菊蓝的琉璃色双瞳,也与艾·空一样。
“我主品尝过‘脑薯’了吗?此作物原产于奈芙瑞比斯73,被瑕珏人带至稷962,选种改良后大面积栽培,并出口至宇宙各处。其口味甘美,营养丰厚,价格低廉,成为了附近多数文明的主食。”
阳玛丽依照徒花栞的吩咐走进小食店,买了份脑薯条外带。不过,妮娅觉得这食物“不新鲜”,不吃;艾·空和阳玛丽是仿生人,吃不了;我如果吃了经她人手的东西,会被妮娅哈气。
“农业和畜牧业,是瑕珏人在这世间唯一的立身之本。他们栽培的脑薯、牛油咖啡豆、结晶花菜等作物,还有养殖的蟑鱼、乔罗达塔牛等牲畜都是优良却又亲民的食材。”
徒花栞精致地用两根木签从阳玛丽手中夹取一根薯条,再用另一只手遮挡着放入口中,缓缓咀嚼品味。
——毕竟现在只有她能把这东西吃进嘴里。
“妾身记得网络上曾有过这样一句流行语:‘只会种地的瑕珏人才是好瑕珏人’。此言不假,他们从不拿食物开玩笑。稷962文明的瑕珏人乘着星际农耕拖拉机在宇宙中耕耘的景象,实在是堪称一幅绝景。”
“嗯,妮娅理解了。说起来,这些食材是通过空间折跃技术运输的吗?感觉单纯用太空舰船运输效率会很慢。”
“主所言极是。实际上采用的是磷人所首创的以太虫洞技术,早在我主离开此世前就已相当成熟。”
“成熟吗?妮娅怎么记得栞昨天的登场动静是真闹得不小,整得妮娅今早出门都要小心别踩到没扫干净的玻璃渣?”
……不止是玻璃渣的问题。我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在音爆中心附近的一般曦人民众七窍出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模样。
而那天的徒花栞在向我走来时,甚至不曾朝这些受害者的方向瞥过一眼。
转眼间,徒花栞已吃完了一整包的脑薯条,正在用手巾擦嘴了。吃的动作是那么优雅,但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这便是哉罗曦人的错了。早在接到我主向全宇宙广播的讲话之时,妾身便立即从长钉82动身,试图通过以太虫洞赶往哉罗——但那哉罗曦人关闭了境内一切的虫洞终端。后来妾身又尝试乘坐太空舰船前往,却还是被哉罗399c拒之门外。”
“妮娅明明告诉过行政官,禁止干涉其他无关人员的。”
“所以说,是哉罗曦人的错。迫不得已的妾身只得手操舰船上的以太场发生源,锚定我主的位置,用强以太场弯折空间,在没有终端的情况下生造了一个不稳定虫洞出来,这才来到了我主面前。”
“……妮娅是不是还得夸栞一句‘辛苦了’?”
“谬赞了。妾身思念我主心切,做了不少无奈之举,望我主见谅。”
……不不不,请求原谅之类的话好像不该对我们说吧?昨天的事,这女人真的给曦人做过赔偿了吗?
此时,我们来到了星环天井的位置。确切来说,是一条横贯天井的浮桥的正中央。
在天井内壁上环绕而建的,是风格各异,但大体上科技感强烈的建筑。向上望去,一览无余,还能见到几条横贯天井的浮桥。除此之外,便是由于以太充盈显得而微微发光的行星——哉罗399c的大气层。
虽说我们处在星环下层,实际上,上层星环的位置反而更在我们脚下。
换句话说——一般常识而论,我们现在正处于上下颠倒的状态。脚下是无垠的宇宙,而头上则顶着行星的岩石圈。
这是引力场技术实现的效果。
这巨大的圆形天井承担着星环上下与行星之间的货运通路。除了太空电梯外,也有不少太空船在星环与行星之间往返。
这时恰好有艘飞行器正在自天井中向上飞行。到了一定高度后,即便没有增大推进,飞行器上升的速度还是开始逐渐加快——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单纯只是它离开了星环的引力场范围,被哉罗399c的引力所捕获,正在“向地面下落”而已。
“话说回来,如果我记得没错,不止是场技术,磷人的科技发展一向是当时世界的顶点。他们现在生活在哪个星系?”
将话题往原本的方向引了一把。
可是,听闻此语的栞却沉默下来,只是直视着我。
[读心]的结果则是一片空白。
“……爹。哉罗399文明的资料里,没有记载过一个名称叫‘磷’的人种。”
打破沉默、回答我问题的是艾·空。
“这就有些不应该了,至少对哉罗星系的原住民抱有起码的一点尊重吧?当时‘支配者’将这个星系命名为哉罗的时候,磷人就把他们的母星系设定为‘哉罗01’了。再者说,磷人在坡末德罗星系应该也有殖民……”
“爹。首先,我们哉罗399的记录中没有名称为‘哉罗01’的星系。之所以哉罗的曦人会得知自己星系的名字:哉罗399,是徒花栞女士告知的。其次,坡末德罗并不是星系,而是星云的名字——那片地方只存在小行星带和星云气体,完全不是宜居的地方。”
……
……嘶。
我收回先前对徒花栞的指责。
“栞,曾经的那五个人种,现在还剩下几个?
沉吟许久后,我缓缓开口问道。
“磷人和爻人已经族灭了,如果不算分裂的珏的话,还剩两个……”
栞若无其事地回答。
“……啊,依旧维持原样的人种,说不定只剩下‘煌’了。不知我主是否记得,我族‘徒花’应是不存在‘一系单传’这种说法。”
我没有开口,只是点头回应。
“说着好听罢了。毕竟在当今世界,也只剩妾身一人的名字中,还带着‘徒花’二字了。”
终于,有那么一瞬间,我从徒花栞的眼中察觉到一种情感。
不甘、悲戚、孤寂,与其伴生的还有一星半点的怨愤。
当然,这情感仅闪过了那么一瞬。若非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我真的有可能以为徒花栞一直保持着心如止水。
“我主做出的决断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仔细想来,也是。一个星际文明,能通过奴隶制的生人血祭向神祇祈求来的,也只能是神祇的离去和天灾的报应吧。”
她直视着我,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是那种最平和,最与世无争的微笑。
“智识的磷、勇武的爻,还有重教的徒花,皆辜负了我主支配神祇的期望,也没能像高洁的珏与巧工的煌一般寻得度过天灾的方法。即便被族灭,我们也当毫无怨言。”
听闻此话,我回想起自己曾在『03』内做出的评价。
——由于‘神明形象’的过于明确,让信仰祂的人类目光永远保持着向上仰望。只要这种神明不从人类的世界永远消失,人类绝不会低下头,好好地看看自己身边的同胞。
这个评价是否还能适用于如今的『05』?
无所谓了。是或否,这个世界都已逃不掉不久后被我们尘封的命运。
我们穿过天井浮桥,继续走在宽阔的道路上。
道路两侧依旧是科技风格鲜明的、钢筋水泥玻璃霓虹灯的高楼大厦。与方才不同的是,这里的建筑更多地像是办公楼与研究院,而非之前那些富有生活气息的商业区。
其实,我们此行姑且算是有一个目的地,妮娅有事要去那里办。
这个地点到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也已只有一个街区的距离了。
趁着这最后一点路途,我接着询问道:
“煌文明还维持着原样?也就是说,他们还生活在……”
“嗯,熠耀星系中的某个地方。只是,那个星系现在已然成为了暗域。因为那一整片星域都已被人造空间壳包裹住了,不会有任何光与热、甚至不会有任何未经管控的信息向外泄露。只有包括妾身在内的很少一部分人掌握着煌文明的坐标。”
“煌人也和璨珏人一样搞自闭吗?”
妮娅接过话,接着问道。
“煌人倒没有璨珏人那么极端,他们至少还在正常地与外界交流通商。不过……即便知道空间方位,妾身也只是与煌人有过几面之缘和最低限度的信息互通而已,不知其详。”
………………
…………
……
“什么!?没有!?那妮娅跑这么远来是为了干什么!!!?”
“十分抱歉,妮娅女士。只是您的需求别说在本院了,就算放眼整个哉罗399,哪怕整个哉罗星系说不定都无法解决……”(异世界语)
“意思是说,艾·空身上那么低端的硬件设施已经是哉罗曦人的最高科技产物了?!这怎么可能!!!?”
“毕竟艾雅托伦·空是仿制的量产机,它的架构十分独特,从设计上就根本不存在适配更高规格处理器的余地……”(异世界语)
“妮娅能解决!总之把这里最好的硬件都拿过来!……怎么还不去?”
“……没有。”(异世界语)
“………………”
在妮娅发飙前一秒用手臂搂上她的头。分出一根提线拽住身后的艾·空。鞠躬致谢。三步并作两步离开这所机械元件研究院。
“寻到了吗?”
等候在外的徒花栞开口问。
摇头,放开了怀中的妮娅。
“……栞。告诉妮娅,艾雅托伦·空这个机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离开我的身边,妮娅就大步迈到徒花栞面前,与她对峙起来。
“‘艾雅托伦·空’是哉罗曦人在妾身的授权下,以妾身设计的人脑仿生机‘诗织’为原型仿制而成的量产型仿生人。因为‘诗织’的设计理念是‘完全不考虑实用性的人脑仿生’,所以其仿制机也都带上了类似的缺陷,且都使用的是绑定在处理器上的着‘诗织’型脑仿生系统……”
“不止是这样吧?妮娅这几日一直在对艾·空做程序升级,但完全没有达到过理想的效果。”
忽然,妮娅转到艾·空的方向:
“艾·空,口算!三个形状密度均不规则的重物,以软绳、硬杆、钢丝、弹性杆的顺序由上至下悬吊在不动点上,考虑万有引力、空气阻力、连接物刚度等一系列相关物理条件在系统运行两分钟时,妮娅会在第二个重物上瞬时施加竖直方向向上的冲击。妮娅希望艾·空在二十秒内得出这个三摆模型运转五分钟后的空间形态。”
说着,妮娅取出全息板,点亮,放在艾·空眼前。上面显示的,是我曾在『空白房间』内出给妮娅的一道编程练习题。
约五秒后,她将全息板关闭,收回了行囊。
艾·空的左瞳孔闪动几下,浮现出旋转的进度条:
“正在演算,请稍后……”
哪成想,艾·空话音刚落,妮娅立即打了个响指:
“好,太慢了。看来不格式化艾·空的程式、再重写一个是不行了……”
“等一下为什么!?不是说过不会再格式化了我吗!???”
伴着“嗡”地一声蜂鸣和艾·空本人的惊叫,她左瞳上的进度条顷刻间消失,恢复到常时的矢车菊蓝色。
“对不起,妮娅开玩笑的。好了艾·空,现在二十秒过去了。运算结果出来了吗?”
“……呃,可以再让……本机看一遍题吗?刚才的运算数据,因为被娘吓到了所以……”
“不用,测试结束,辛苦艾·空了。放心吧,妮娅不会把艾·空怎么样的。”
妮娅把看起来吓得不轻的艾·空拉到身边,一边揉搓她的人工蛋白脸皮一边清清嗓子,接着对徒花栞说道:
“艾·空现在的中央处理器,其工作回路确实和人类的大脑有相似之处。那么,然后呢?……栞是想自己承认对哪里动了手脚,还是要妮娅接着在艾·空的面前讲下去?”
“哎?娘,本机的机体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还处在状况外艾·空,妮娅长叹一口气,随后继续瞪着一言不发的徒花栞。
许久,她才重新开口:
“……算了。栞想做什么,与妮娅无关,只要别碍着妮娅和霍利亚的眼就好。”
“那是自然。妾身不知主在说什么,艾雅托伦·空型机上也不存在什么刻意为之的异常。再者说,令爱艾·空若是真的存在什么机能缺陷,我主将其治愈也必定是轻而易举之事。”
“最好是这样。现在,艾·空的硬件缺陷已经影响到了妮娅的改造工作。出于方便人类日后研究的目的,妮娅需要尽量多地使用这个世界原有的造物替换艾·空身上的硬件。如果真的在哉罗星系做不到这件事……”
与徒花栞那平和带笑的双眼对视了半分钟,妮娅才收回了目光,只留下艾·空满脸疑惑着,不知道该看向谁。
“……那妮娅就该去别的文明看看了吧。走了,霍利亚、艾·空。妮娅想先去长钉82一趟,明早就出发。”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妮娅转过身,走上了返程的路。
“妾身明白了,稍后便向长钉82发送准备迎接我主的通知。”
徒花栞回应道,与阳玛丽一同跟随在我们的身后。
“没关系吗,娘?走出哉罗399的话,我们哉罗文明就很难再为爹娘跟进物质保障了……”
“放心,妮娅又不是不能和别的文明做交易。而且,对哉罗399的科技援助也不会停下的——前提是那些哉罗曦人能先把妮娅的以太燃炉设计图学明白了,不然妮娅真的没办法再进行下一步……”
整理着脑中现有的与提线接受到的信息,我也跟在妮娅与艾·空身后踏上归途。
实际上,在无人察觉——亦或已被某人预料到的情况下,妮娅尘封『05』的计划早已开始,且正在完美地稳步进行。
正因如此,我需要频繁地将意识分散在外界的提线中。除去探查外神、搜集信息,我还需要通过提线做更多的其他操作。
身后的徒花栞似乎正在和阳玛丽交流着什么——
应该是在撰写即将发向长钉82的短讯吧。毕竟她们需要向长钉星系通知我和妮娅即将造访这件事。
而爬虫目镜所接收到的,二人间正在交换的信息也证明了我的猜测……
……不。不对。
徒花栞的手指,虽然细微,但是却在依照着某种规律轻微晃动。阳玛丽虽是跟在徒花栞身侧,但她的视角却正好能不被遮挡地看到徒花栞的手。
与此同时,我一直锁定在徒花栞身上的[读心]也总算是出现了异常的反应——她的行为与内心所想第一次产生了差异。
将这些现象结合在一起,不难得出一个事实:
徒花栞正在通过手指的动作,向阳玛丽发送暗号。
通过[读心]得出的只言片语,加上爬虫程式从阳玛丽身上抓取的信息,我得以拼凑出她实际上所传达出去的话语:
——“阳玛丽,快走。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